正是六月時節,天氣說變就變。
夜色低垂,夏雨傾盆,遠而望之,可見青翠、秀麗的蒼山蜿蜒起伏,在緊鎖雨霧的天地當中影影綽綽。
快馬疾馳,向著遠處那依稀亮起燈火的縣城而去,一行眾人來到一間茅檐草舍的客棧。
阮永德和魏王、梁王幾人進入客棧二樓,進得包廂,幾人呼啦啦地落座下來。
魏王陳然凝眸看向阮永德,說道:“四川那邊兒究竟如何?”
阮永德容色微頓,眸光瑩瑩地看向魏王,說道:“我教中不少子弟都在巴蜀之地,只要稍稍招呼,就可云起響應,烽火四起。”
魏王陳然擰了擰眉頭,目中可見憂色密布,說道:“朝廷大軍驍勇善戰,端是不可小視。”
賈子鈺用兵之能,可謂鬼神莫測,他實在沒有多少信心。
梁王說話就沒有過腦子,忍不住說道:“白蓮教眾,不過一群烏合之眾,怎么可能打過驍勇善戰的官軍?”
魏王陳然則是在桌子下面扯了扯梁王的一角衣袖,示意梁王不必多言,然后,凝眸看向阮永德,說道:“巴蜀之地,官軍那邊兒戰力如何?”
阮永德接過話頭兒,說道:“官軍那邊兒,都是自己人,到時兵事一起,官軍睜一眼閉一眼,倒也并無大礙。”
魏王陳然點了點頭,問道:“高家人這會兒還沒有過來嗎?”
等他到了巴蜀以后,再統合兵馬,效漢高祖劉邦,從巴蜀之地起兵,奠定一代霸業。
阮永德說道:“高家老二、老三走的另外一條路,這會兒應該沒有過來。”
梁王眉頭皺了皺,眸光深深,道:“先前不是說,準噶爾與和碩特方面,也可以出兵,還能遙相呼應。”
阮永德點了點頭,說道:“準噶爾與和碩特方面,已經派人聯絡,等這邊兒一起事,整個西南和西北兩地,兵馬都會群起響應,朝廷縱有數十萬精銳,但也架不住兩處邊疆失火,左支右絀,難以招架。”
魏王目光深深,心頭不由涌起豪情萬丈。
梁王冷聲道:“這次一定要鬧出大動靜來!否則,那賈珩小兒用兵如神,再讓他平定了叛亂,我們也就不大好了。”
阮永德面上神色卻有些不以為意,道:“梁王殿下放心,如今那衛王不得人心,到時候,地方州縣豪杰義士,勢必群起響應,而京中仁人志士,定然披堅執銳。”
梁王劍眉挑了挑,清冷眸光瑩瑩閃爍了下,低聲道:“神京城上上下下都為那衛王操控。”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魁梧的年輕侍衛,快步進入衙堂之中,沉吟片刻,朗聲道:“將軍,公子來了。”
阮永德面色一肅,低聲說道:“兩位殿下稍等,我去迎迎。”
魏王面色不改,剛毅、沉靜眉宇之下,目中閃過一抹晦暗之色。
這是第一次見陳淵。
這位前趙王余孽,當初策劃了不知多少陰謀,攪動了不知多少風云,甚至父皇駕崩也間接與那陳淵有關。
說話之間,就見門扉輕輕“吱呀”一聲,旋即,可見那眉頭緊皺,溝壑深深的青年,舉步進入廳堂當中。
陳淵那張白凈瑩瑩的臉上似是見著繁盛笑意,說道:“兩位堂弟,許久不見。”
此刻,窗外暴雨滂沱,電閃雷鳴,廂房之中熾耀皆白。
魏王和梁王起得身來,抬眸看向那“殺父仇人”的陳淵,拱手一禮,說道:“堂兄。”
陳淵低聲說道:“你我如今同是天涯淪落人,如今賈賊在京城當中把持朝政,想要篡奪大漢神器,你我兄弟還當齊心協力,共斷利金。”
魏王陳然道:“堂兄說的是,我大漢立國百年,經數代帝王篳路藍縷,兢兢業業,豈能容外姓之臣竊奪天下?”
賈子鈺,不管是不是與母后有染,但把持朝政 事實上,壓根兒就沒有人在乎甄晴的龍鳳胎和宋皇后的龍鳳胎是不是賈珩的,造反只是需要一個借口!
而這個借口,恰恰是賈珩長期以來對外的好色人設,所帶來的。
寧國府,大觀園 賈珩在櫳翠庵和妙玉說了一會兒話,也沒有多做盤桓,而是向著后院而去。
傍晚時分,暮色四合,天色昏暗下來,可見廊檐上懸掛著一只只燈籠,在光影之下暈出一圈圈紅色。
此刻,秦可卿正在屋中逗弄著女兒賈芙,不遠處則是妙玉的女兒——賈茉,在尤三姐的懷里,任由尤三姐抱著。
這會兒,賈茉正在往嘴里塞著一個糖人,吃得不亦樂乎。
丫鬟快步而來,聲音中帶著繁盛笑意,說道:“王妃,王爺來了。”
秦可卿翠麗柳眉挑了挑,眸光閃爍了下,輕聲說道:“怎么過來了?”
賈珩面上笑意溫煦,目中帶著幾許莫名之意,說道:“過來看看你和女兒。”
“爹爹。”賈芙聲音糯軟、嬌俏幾許,巴掌大的小臉上,分明帶著幾許雀躍之意。
賈茉那一雙恍若黑葡萄的眼眸,明亮晶瑩剔透,聲音糯軟、嬌媚,低聲道:“爹爹,親親~”
賈芙那張白膩如雪的臉上笑意瑩瑩,眸光瑩瑩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伸出兩只小手,朝著賈珩招著,糯軟說道:“爹爹,抱抱。”
賈珩說話之間,也不多言,抱住自家女兒,轉過一張臉來,笑意溫煦地看向一旁的賈茉,伸出一手也迅速抱起,打趣了下,說道:“茉兒,少吃一些糖人,仔細莫將牙吃壞了。”
這會兒,尤三姐笑道:“我說她,她也不聽,嗯,
讓你爹爹好好管教管教你。”
說著,近前,捏了捏小家伙一掐都能出水的臉蛋兒,眼神之中就帶著幾許寵溺。
賈珩落座下來,逗弄著兩個女兒,目中也滿是喜愛之意。
秦可卿眉眼可見柔婉如水,問道:“夫君,這兩天應該沒有什么事兒了吧?”
賈珩目光溫煦,笑了笑道:“最近也只是暫時空閑下來,別的也沒有什么。”
秦可卿柳眉挑了挑,美眸眸光瑩瑩如水地看向賈珩,低聲道:“明天是父親的七十大壽,夫君明天有空暇的話,不如一同去府上。”
“我明天沒有什么事兒,可以去看看。”賈珩點了點頭,應了一句。
旋即,賈珩容色微頓,低聲說道:“明天,趙尚書應該會到府上祝壽的吧,我這邊兒,正好也有事兒,順道兒就去見見趙尚書。”
如今呂絳已經出閣,而工部尚書趙翼則是合適入閣,但此事需要善加謀劃,不可大意。
秦可卿玉顏恬然、明媚,輕輕應了一聲,溫聲道:“那天,趙尚書應該是來的。”
賈珩抱起兩個女兒,道:“等明天一塊兒過去看看。”
秦可卿點了點頭,溫聲道:“夫君,天色不早了,尤嫂子這兩天說是有些事兒要和夫君說。”
賈珩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尤氏,心頭莫名微動。
只怕是尤氏想他了才是。
賈珩說話之間,將芙兒和茉兒遞給一旁的尤二姐、尤三姐兩個,起得身來,隨著尤氏,向著里廂而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兒,寧國府門前,兩只雪白的大獅子被沖刷的一塵不染,雪白瑩瑩,能夠照得人影。
賈珩與秦可卿兩人,乘上一輛車轅高立的馬車,在賈府嬤嬤和丫鬟的扈從下,向著秦宅而去。
秦宅,宅邸門楣之前已經立身著一個老仆,溝壑深深的臉上就帶著喜氣洋洋的笑意,為到訪的賓客迎來送往。
秦業其人在工部為官多年,為人寬厚仁和,在同僚當中人緣倒也不錯,故而,這會兒也有不少人過來迎來送往。
這會兒,站在門口的衛士,高聲道:“衛王的車駕來了。”
說話之間,立身在門口的仆人,快步而來,向著車駕圍攏迎去。
隨著車馬在路邊兒停穩,賈珩攙扶著秦可卿從馬車上下來,而后,幾個嬤嬤抱著一對兒龍鳳胎,從馬車上下來。
旋即,一行眾人進入宅邸當中。
秦業正在和到訪的工部尚書趙翼一同敘話,秦鐘在一旁作陪。
這會兒,秦業聞聽下人來報,起得身來,道:“趙大人在此安坐,我去去就來。”
趙翼點了點頭,同樣起得身來,道:“我一同過去。”
秦業說話之間,快步來到廊檐之下,迎將上前,喚了一聲,朗聲說道:“衛王。”
趙翼這會兒,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不由心神微動。
賈珩行得幾步,向著秦業行了一禮,
道:“小婿見過岳丈大人。”
秦可卿也近得前來,向著秦業行了一禮。
趙翼猶如鋒利刀鋒的濃眉之下,目光就是有些復雜地看向那蟒服青年,拱手一禮,說道:“下官見過衛王。”
賈珩連忙伸手虛扶了下,容色微頓,沉聲道:“趙尚書端是折煞于我了。”
幾人寒暄而畢,說話之間,向著廳堂行去,落座下來。
這會兒,仆人端上一杯茶香裊裊的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秦業點了點頭,問道:“子鈺,先前國子監聚集在安順門的案子結束了吧?”
賈珩目光閃爍了下,溫聲道:“已經結束了,如今京城平靜了下來。”
秦業手捻頜下幾縷胡須,面色沉靜一如玄水,聲音當中不無感慨之意,說道:“前段時間,京中風風雨雨,如今總算稍稍平靜了一些。”
賈珩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前段時間是有些亂象紛呈。”
秦業道:“一位閣臣,一位翰林掌院學士,淪為階下之囚,最近實在亂子有些不小。”
這會兒,一旁的趙翼雖然手里托著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輕輕品著熱氣裊裊的香茗,但卻暗暗留了意。
“但凡觸犯國法綱紀,不管是誰,都絕不容情。”賈珩語氣嚴厲幾許,說道。
秦業頷首了下,說道:“倒也是。”
賈珩朗聲說道:“天子御極九州,佐臣有五,如今內閣五臣有四,尚缺一位閣臣,這幾天朝廷就會廷推,揀選德才兼備之人,進入內閣輔政,協理軍機樞要。”
秦業點了點頭,手捻頜下三綹灰白胡須,朗聲說道:“如今幼主當國,是需要揀選輔臣,佐理陰陽,以免國事廢弛。”
賈珩面色沉靜,一如玄水,朗聲說道:“此事還沒有太多眉目,不過再也不能如呂絳這樣的閣臣揀選入閣,需得揀選一位年高德劭的長者入閣,坐鎮理事。”
說著,賈珩將目光似有似無地看了一眼一旁老神在在的趙翼。
趙翼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說道:“衛王說的不無道理,如今朝局需要平穩,不宜太過動蕩不安。”
賈珩點了點頭,沉喝一聲,道:“但總是有些人,不識大體,無風還要掀起三尺浪,搞風搞雨。”
這會兒,秦業那張蒼老面容上就是堆起繁盛的笑意,朗聲道:“天色不早了,先入席吧。”
眾人說話之間,而后前往一側偏廳,一塊兒落座下來。
另外一邊兒,秦可卿抱著賈芙,正在和秦鐘之妻趙氏在一塊兒敘話,逗弄著小姑娘。
秦業面色微頓,朗聲道:“如今朝堂上新政大興,諸事停當,倒也沒有什么事兒。”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天下雖然大治,但地方百姓多有,未知先前和岳丈大人所言水泥之物,匠師可曾造出?”
他如果想要合理、合法得到禪讓之位,就要在內政、軍事上贏得一個又一個的勝利,攫取巨大的威望,獲得人心依附。
秦業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工部方面已經組織匠師,操持此事,進展倒是有一些,先前憲宗皇帝的陵寢,為了加緊修竣,已經用到了水泥之物,功效斐然。”
賈珩聞聽此言,眉鋒之下,目光瑩瑩如水,面上不無訝異之色,道:“岳丈先前為何不和我說?”
水泥可以說是修路神器,如果得此物,加固官道,那么天下交通便利,商貿繁榮。
“京中最近政潮迭興,子鈺操持此事,先前倒是忘了。”秦業在一旁開口說到。
趙翼這會兒在一旁聽著兩人敘話,暗暗在心頭記住了水泥此物。
此物得衛王如此重視,看來非比尋常。
賈珩點了點頭,目光閃爍了下,溫聲道:“岳丈大人可以主持天下官道重建事宜。”
秦業皺眉道:“子鈺想要擴修官道?如此大興土木,徭役沉重,只怕天下百姓多有怨言。”
趙翼點了點頭,贊同說道:“如今朝廷局勢動蕩,宜靜不如宜動。”
賈珩容色微頓,低聲說道:“先前遼東的女真人,這些人尚在俘虜營,不可使其徒耗我大漢米糧,征發一批,前去修路,此外,此事倒也不急,徐徐圖之。”
秦業說道:“如此倒還好。”
賈珩劍眉挑了挑,眸光深深,低聲說道:“岳丈大人,趙老先生先用飯吧。”
趙翼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其他,開始動起一雙筷子。
另外一扇錦繡云母屏風的里廂,可見秦可卿和秦鐘的妻子趙氏,兩人在一同敘話。
趙氏邊廂,抱著粉雕玉琢的芙兒,心頭不由涌起陣陣喜愛之意,低聲道:“芙兒真是越來越重了。”
秦可卿彎彎柳眉之下,明眸眸光溫潤,笑著打趣道:“你這過門兒也一年了,如是喜歡孩子,可以生一個。”
趙氏聞聽此言,芳心羞惱不勝,那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頓時霞飛雙頰,彤彤如火,垂下秀美螓首。
就在賈珩帶著老婆孩子前往老丈人家賀壽之時,宋皇后這邊兒心頭卻已經擔憂到了極致。
“然兒怎么可能出了王府呢。”宋皇后那張晶瑩如雪的玉容上,不由現出一抹憂色,喃喃說道。
那女官目光溫和,開口道:“娘娘,此事錦衣府那邊兒說是守衛松懈,才讓歹人有了可趁之機。”
宋皇后柔聲說道:“去將衛王尋來。”
女官聞聽此言,也不多說其他,只是盈盈福了一禮,輕輕應是。
宋皇后那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變幻了下,翠麗如黛的修眉蹙了蹙,熠熠妙目當中現出一抹思忖。
就在這時,殿外一個身形窈窕明麗的女官進入殿中,柔聲道:“娘娘,容妃娘娘來了。”
宋皇后聞聽此言,心頭訝異了下,抬眸看向一架錦繡云母屏風之后的麗人。
不大一會兒,就見端髻秀麗,容色華艷的麗人,繞過一架錦繡云母屏風,鬢發蔥郁,香腮度雪,腰肢豐腴款款。
“姐姐。”端容貴妃緩步近前,眸光柔婉地看向宋皇后,輕聲說道:“我聽說然兒和煒兒兩個孩子,已經逃出了神京城。”
宋皇后那張晶瑩如雪的玉容上密布憂色,顫聲說道:“妹妹,我正說為這事兒發愁呢。”
端容貴妃翠麗修眉彎彎,眸光深深,輕聲說道:“怎么說呢?”
宋皇后點了點頭,說道:“等問著那小……衛王。”
端容貴妃想了想,說道:“此事也只能詢問子鈺了。”
“已經派人前去相召了。”宋皇后柔聲說著,那張白璧無暇的雪膚玉顏上現出一抹悵然之色,語氣中滿是惱怒之意,說道:“你說這兩個孩子,好端端的為何要逃出神京城?”
端容貴妃蹙了蹙明麗秀眉,眸光瑩瑩如水,輕聲道:“他們兩個怎么甘心?只怕讓歹人利用了去,在外面鬧出禍事來,讓子鈺平定了,那時候真就是沒命了。”
宋皇后那張清冷如霜的玉容蒼白如紙,喃喃說道:“我也擔心著這個。”
端容貴妃道:“現在還不知他們兩個現在在哪兒。”
宋皇后道:“趕緊得找回來才是,否則,這樣下去,也是個事兒。”
端容貴妃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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