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怎么你對那什么什么圖有興趣”
見黃喜子要看那白蓮晨朝懺儀圖,楊廣問道。
“回陛下。”
黃喜子躬身 “若奴婢沒猜錯的話就如同李侍郎所言,所謂的白蓮晨朝懺儀圖只是幌子,真正奴婢想看的,是所制成圖的這些草絲。”
“這草絲有說法”
“有。”
黃喜子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卻見他的左手與常人不同,皮肉光滑看起來就像是被人挖去了掌心之肉,新生出來的一般。
“陛下,洛神盜丹那一晚,奴婢與其交手,之所以她扮作胡姬入宮獻舞時未發現她,便是因為她當時內穿隱殺門至寶妖鱗天衣,而留給世人的那傾城一舞,則是搭配那西域番僧口中所言的“沙麗”之衣。
那沙麗外人看來飄然欲仙,可實際上奴婢的第一掌落在她身上時,便著了道一開始,是見死在奴婢手下的那些仇人前來干擾奴婢,接著,是看到了幼時把奴婢丟在洛陽的雙親接奴婢回家。然后是奴婢肉身補完,權傾天下。最后,是數百天魔化身嬌媚女子圍繞奴婢 那幻境極為真實,奴婢因為這些雜念心神紊亂,勉強克制住后,再次出手,誰知第二掌落下去時,所看到的幻境比第一次還要強橫數倍,幾乎奪人心智。其實國師當年亦是如此,只是奴婢畢竟比不得國師,但饒是國師都被困住失神了片刻,這才導致洛神逃脫。
所以,這么多年,奴婢便一直未放下洛神所穿的那件沙麗,如今聽得李侍郎所言,故才想拿過來仔細研究,看看有什么克制之法。畢竟如今這妖蓮教也在江南,奴婢必須要為陛下周全考慮,以防萬一”
“噢”
楊廣露出了明悟的表情,點頭說道 “那行,剛好拿過來后也給朕看看”
“陛下不可”
“請陛下恕罪”
瞬間,女子與黃喜子同時開口拒絕。
楊廣一愣就見黃喜子忽然跪地 “陛下萬金之軀,不可犯險,請收回成命”
看著滿臉乞求的黃喜子,楊廣詫異的撓了撓頭 “朕就看看”
“陛下,這種草絲便連大監都會被迷了心智,陛下乃一國之君,絕對不可以身犯險不如臣直接把它毀了吧,大監覺得如何”
忽然,女子轉向了跪地的黃喜子,躬身一禮。
黃喜子沉默一息,但因為是跪地所以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只是聽聲音平靜無比 “好。”
“哈哈哈”
忽然,楊廣笑了起來。
“你們倆啊把朕想成什么了就這么怕朕沉迷那幻境”
他一邊笑,一邊無奈的搖頭 “糊涂。”
看著緩緩轉身,面露不解的女子,他歪了歪頭 “禾兒啊朕問你,朕是什么”
女子一愣,似乎對這問題很是詫異。
思考了一番后,才試探性的說道 “陛下是天子”
“不錯,朕乃天子萬民之主”
穿著寬袍的中年人說這話時不見什么威嚴,仿佛訴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這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朕想要,就能得到。而那所謂的幻境,無非是滿足朕心中之欲而已。可朕的欲望是什么天下,都是朕的。朕又不像化及,追求天人合一,也不似國師,想要成道成仙。你們以為朕求的是長生那你們想想,若長生為朕之大欲,陷入這幻境里又與現在有何區別都是長生,朕干嘛不自己去追求,而是靠區區一個幻境來滿足自身之欲不荒唐嗎”
他在嘲笑著兩名臣子的愚鈍 “這世間之人心中大欲,對朕而言,不過是小道而已。朕的江山比幻境廣闊萬千,朕后宮的妃子乃天下絕色,朕的府庫錢糧堆積如山,朕的詩文堪稱傳世天下。你們怕的,想要的,對朕而言不過是路邊雜草,所以”
明明是平視二人,可此時此刻的他卻仿佛在俯瞰眾生螻蟻,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們又在怕什么”
二人無言。
看著明明是閑聊一樣,可說到后面仿佛九天龍吟一般的轟天巨響,根本找不到任何回答之語。
最后,還是楊廣自己擺擺手 “不過,朕雖然明白你們的擔憂無用,可畢竟你們倆是朕的近臣,若此事不言,反倒失了做臣子的本分。罷罷罷,玩笑而已。那什么圖,禾兒你便直接給小喜吧。”
“臣,遵旨。”
“嗯那這妖蓮教,可還有什么其他消息”
“正在追查,臣這幾日可能會出江都數日追查,順帶摸一摸杜伏威那邊的情況。請陛下恩準”
“準了不過要小心才是。”
“請陛下放心,臣知曉了。”
“嗯,可還有其他事情”
“回陛下,無有。”
“那就趕緊回去休息瞅瞅你,臉都白成什么樣子了”
楊廣滿臉揾怒 “哪有這么糟蹋自己身子的去,在家休息兩日,兩日后準你出江都”
“陛下。”
女子一臉無奈 “此事關乎洛神妖女行蹤,事關重大”
“你敢抗旨”
楊廣一挑眉女子話頭一頓,臉上的無奈化作了躬身一禮 “臣不敢謝陛下關懷。”
“哈哈”
楊廣哈哈一笑,擺擺手 “行,那就這么說,趕緊回去休息”
“是。”
“大人。”
“嗯。”
等著女子從偏殿出來,薛如龍趕緊上前迎接。
可女子只是應了一聲后便不再多言。
倆人一直等出了宮,上了車馬后,趕車的薛如龍就聽見了車廂內的一聲 “把咱們拿到的那兩幅妖蓮教的圖,打包好,一會兒派人送到大監那。”
“是”
薛如龍沒問原因,點頭答應。
而車廂之中,摘掉了斗笠的女子此時此刻的臉頰上卻忽然露出了一抹興奮的潮紅。
呢喃了一句 “你終于上鉤了啊”
聲音很低,薛如龍也沒聽到。
而女子也不再多言,只是掀開了窗簾,看著那殘陽夕照的遠景,洶洶的火光逐漸侵占滿了雙眸。
但馬上她就覺得鼻子有些癢,下意識的摸了一把后,只覺得指尖滿是滑膩。
低頭一看白皙的手指之間,那一抹鮮紅,紅的那般黯淡,那般的 冰冷。
無言。
只有車馬行進之聲。
以及,從瓊鼻之中一滴,又一滴滴落的鮮血。
染紅了她的衣袖。
“呵”
趕車的薛如龍聽到了車內的一聲輕笑,先是一愣 但在下一秒便同樣咧開了嘴角。
大人的心情 似乎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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