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
  其中最以河間、渤海、平原三郡最甚,民風彪悍,勇武,義字當頭,鄉鄰團結。
  而作為高士達、竇建德的根據地,在起兵謀反,聲討隋帝昏庸后,早就被隋帝三征高麗弄的苦不堪言的燕趙俠士附和者不知幾許,使得二人短時間內立刻組成了一股不可小覷的戰力。
  去年二人更是使得了一出反間計,假意不合,竇建德轉投琢郡通守郭絢,在琢郡城外長河邊界,與其訂立盟約時,竇建德忽然暴起,擊潰了郭絢的兩萬精兵,至此,河北多郡徹底落入了高士達、竇建德這對龍虎雙雄之手。
  一時間聲威名傳天下。
  此刻。
  一架無有車夫的馬車在這片帝王的光輝無法照耀的土地上行進。
  馬車走的平順無比。
  雖然,河北在隋朝的百姓之中,已經成了反賊。可別的不講,就單說這一條維護的異常平整的官路,就能看出來……現在的河北百姓過的似乎……不算差。
  更別提那官道兩側青翠欲滴的禾苗了。
  沒了那隨著帝王心意,可能今日還悠閑的在日落后享受闔家歡樂,明日一封圣旨便要棄家舍業從軍做徭的嚴酷之后,此時此刻一片祥和安寧的河北,讓不知多少來此之人產生了一種“究竟誰才是反賊”的錯覺。
  竇建德治軍極嚴,而出身底層疾苦的高士達更是明白一年四季對于百姓們的重要性。
  所以,在去年拿下了郭絢后,他們并沒有在其他勢力的預料下繼續西進,而是踏踏實實的安穩了下來,從事生產,繁衍生息。
  以至于這個春日的河北看上去阡陌之上,一片青綠。
  一股濃濃的生機蓬勃,讓人心生愉悅。
  可是馬車之內的女子卻無暇多看。
  罕見的盤膝而坐,雙密閉合,讓自己的心神朝著最好的狀態去行進。
  她,是在昨日進入的河北地界。
  為的是見一個人。
  而為了見這個人,她要讓自己的精氣神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統一。
  她可以做到。
  因為,在進入河北之前,她睡了一個許多年都沒有睡過的安穩覺。
  那種精神上多年的疲憊終于得到舒緩的狀態,已經持續了許多天了。而這種狀態,也幫助了她維持著著一股心神合一的狀態。
  直到……見到那個人。
  “噠,噠,噠,噠。”
  馬車不疾不徐的在這片大地上行進著。
  田野里勞作的農人看到后也不在意。
  東海公高士達體恤他們這些人,春耕之時,特地遣散了兵卒,讓大家為自家的田地來忙活。這是東海公與大將軍抵住了隨時都有可能前來進攻的隋軍壓力,冒險讓他們來做的。
  他人投之以桃,我們便要報之以李。
  抓緊時間耕種,等到禾苗進入夏季生長后,便可以放心的把這些莊家嫁給自家婆娘打理了。
  屆時,他們會重新提上兵刃,為了東海公與大將軍的夢想,付出自己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只為了子孫們能夠在一個沒有徭役、沒有戰爭、沒有貴族剝削的世道上生活!
  可是……
  忽然,還在田野里勞作的農人們有些疑惑的直起了腰。
  今日……天氣不錯。
  前兩天剛下了雨,這會兒太陽也出了。
  雨水足、太陽大。
  這禾苗的長勢肯定錯不了。
  只不過……
  怎么這會兒忽然就熱起來了?
  這還沒到正午呢。
  就算到了正午,河北畢竟比不得江南與中原,還是冷一些的。
  此時此刻卻惹的讓人恨不得脫光了衣裳。
  有些蹊蹺啊。
  剛剛還彎腰勞作的農人們瞇起了眼睛,警惕了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刀口舔血的兵卒們肯定不相信這股不尋常的高溫,是老天爺灑下,來幫他們暖和身體的。
  而在這股燥熱中,馬車之中的女子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
  她的眼里并沒有什么疑惑之類的情緒。
  只是在馬兒有些不安的行進中,掀開了窗簾,向外看了一眼。
  尋常人,只感覺到了熱。
  可在她眼中,那道沖天的炎龍,正扭動著身軀,朝著她行進的方向俯瞰。
  龍眸中,還有這一份焦躁的喜悅。
  一股帶著些許諷刺的笑意出現在了女子的嘴角。
  接著,馬車在官道上停下了。
  帶上了遮面的斗笠,她對自己不遠處的一名獨臂農人招了招手。
  農人一愣,有些不解這位看起來不像是什么普通人的家伙要干嘛,就聽見了一句:
  “幫我看好這架馬車。”
  憑啥啊?
  農人有些不屑。
  你當這里是洛陽呢?
  你穿的好就能隨便差使人?
  當自己是狗皇帝?
  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打消了他所有的心思:
  “一會你們的大將軍會派人來接手。”
  事關將軍,農人的警惕性陡然變強。
  一股堅決之意猶然而發。
  幾乎沒有什么猶豫,他便點頭答應:
  “是。”
  事關將軍與東海公之事無有真假,若是假的,那等一會這人回來,定要找他的麻煩!而若是真的,那么說什么都不能耽擱將軍半點事情,也不能怠慢才是!
  聽到農人的回應,女子從車里摸出來了那把鑲嵌著數顆紅寶石的長劍。
  剛要走……卻忽然腳步一頓,似乎想起來了什么,手一招,一個油紙包憑空而出,落在了她的手上。
  接著,她抬頭看了看那愈發急躁的空中炎龍,明明只是停頓這一會兒的功夫,那炎龍雙眸中的焦躁已經化作了急迫,無聲無息的在那愈發升高的溫度之中,朝著她的方向吶喊。
  見狀,女子也不再多說什么,一步踏出,已是好遠好遠。
  事關大將軍,農人也不敢大意,對著其他幾個看過來的相鄰打了個警戒的手勢。
  幾個農人有些愕然,但還是一點點警惕四周,往馬車旁邊聚集。
  沒帶兵刃,沒事。
  鋤頭鐵锨也可殺敵!
  就在這個功夫里,獨臂的農人回憶著這個神秘人最后拿在手里的那個油紙包……
  長條的,還帶點……很奇怪的香味。
  是什么?
  瞅那模樣……似乎是兩條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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