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如果說前面的話姑且他還不例外……畢竟丘存風陸存凈這哥倆死一萬次都不虧。
  可后面那句“被下了咒,永世不得超生”可就有點嚴重了。
  這個世代的人多多少少還是秉持著一些“人死為大”的信念的。不然也不至于伍子胥鞭尸被人罵了那么多年。
  但這永世不得超生,可就真有點過分了。
  得什么仇什么怨,才弄成了這樣?
  想了想,他問道:
  “是……國師下令懲罰的?”
  “是陛下。”
  秦瓊搖頭:
  “得知了丹藥被陸存凈毀了,陛下大怒,不僅關了李侍郎禁閉,還殺了陸存凈的頭,死后不得補尸,銅汁封棺無頭下葬,棺木上還刻著咒文……唉。天知道百年之后,這陸存凈會不會成為化作那赤地千里的旱魃……到時候怕是又少不得一番災禍了。”
  李臻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能說什么?
  能說隋帝這種事做的不地道?
  拜托,他可是皇帝。
  這時代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滿,你最多背地里罵一聲狗皇帝。
  真敢當著人面罵皇帝,那你就是反賊。
  抓你都不帶猶豫的。
  更何況是吃皇糧的秦瓊。
  于是,不多言,一切盡在酒里。
  倆人又干了一碗。
  接著,李臻揭開了鍋蓋,用木鏟攪了攪這已經開始開花的糙米,一點點的用鏟子開始壓碎,加快熬制的進度。
  等鍋里的糙米差不多被壓成了渣后,他對秦瓊說道:
  “叔寶兄,貧道先打個樣。”
  “道長請。”
  李臻點點頭拿著筷子加了一條羊肉,在秦瓊有些好奇的目光下,把羊肉放到了咕嘟咕嘟冒泡的鍋里攪了攪。
  高溫與羊肉一碰,羊肉便迅速泛起了粉紅色。
  和涮羊肉的道理差不多。
  肉變成了粉紅時,是最嫩的時候。
  再燙就會老。
  李臻夾了出來,沾了一些鹽沫,往嘴里一放。
  “嗯!”
  感受著嘴里那最質樸的肉與鹽的味道,他點點頭。
  見狀,秦瓊如法炮制的這么一嘗……
  “嗯?”
  他眼睛一亮。
  “當真美味。”
  “哈哈,叔寶兄,請。”
  “請。”
  圍坐在熱氣騰騰的木樁上,倆人守著瓦罐開始打起了邊爐。
  米香、肉香飄散在廳堂之中。
  不過這光線還是有些暗。
  李臻想了想,打了個響指。
  “嗡。”
  金光燦燦的塔大出現在二人身邊。
  瞬間點亮了廳堂。
  秦瓊詫異的看了一眼塔大,又看了看李臻,問道:
  “六丁六甲之術?”
  “算是吧。用來照明剛好”
  “……道長倒是與尋常道士不太一樣,哈哈”
  看著金光燦燦的瓦罐,秦瓊笑著又端起了碗。
  他沒問李臻是什么境界,或者是修的什么功法之類的。
  沒必要。
  只是覺得李臻這種把能力生活化的行為挺有意思的。
  倆人這么一邊吃,一邊喝,一邊聊。
  還別說,氣氛真挺愉快的。
  雖然不知道秦瓊酒量如何,可幾碗酒下肚,他的話匣子是打開了不少。主要聊的都是他這一些年的征戰,比如他是如何靠著平定盧明月有功,榮升這從六品建節尉的。
  又比如他去哪里剿匪之類的。
  男人喝酒就是這樣,總得有個人在吹,有個人來聽。
  更何況……吹的人是秦瓊。
  很快,李臻切的那盤羊肉就見了底。
  倆人都吃的舔嘴抹舌的。
  萬幸李臻又買了一塊肉,用刀仔細的切了,又下到了鍋里。
  約莫得有將近三斤肉吃完,粥也變得渾濁了。
  李臻拿木鏟把上面臟兮兮的血沫打干凈,把自己切的苦菜梗碎丟到了里面。
  頓時,一股另類的香氣飄散開來。
  一人一碗。
  看得出來,秦瓊這頓飯是吃過癮了。
  兩壇酒喝光,又吃了這么些肉,最后在來一碗香氣撲鼻嘌呤賊高,可味道卻非常解膩的黏粥,等吃完了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已是見了汗。
  “呼……”
  放下了碗,他長舒了一口氣。
  滿眼的愜意:
  “道長這肉粥,當真是美味。”
  李臻微微一笑:
  “叔寶兄喜歡便好。”
  秦瓊一指外面:
  “我看那匾額之上還纏著紅綢,道長打算何時開業?”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會開。”
  “什么時辰?”
  “唔……還沒定。”
  “這樣啊……那某明日置備一番,后日來給道長賀禮,如何?”
  “哈哈,那可太好了。貧道初入洛陽,認識的人還不多。若叔寶兄能來我這春友社,可是蓬蓽生輝,哈哈”
  “哈”
  一頓飯的功夫,倆人雖然還不算熟的能吃,可已經是朋友了。
  聽到這話,秦瓊笑了一聲,看了看天色,站起身來:
  “那今日便這樣。下次,我請道長喝酒!”
  “不多坐一會兒?”
  “不了。”
  “好,那貧道也不多留了。”
  李臻起身相送。
  一路把秦瓊送到了門口,出了門,他才回頭說道:
  “原本還擔憂這鬼宅之內,道長會有什么差池。可如今倒是不必了”
  看了一眼廳堂內那靜靜而立的塔大,秦瓊一拱手:
  “道長留步,某家告辭。”
  “恭送叔寶兄。”
  “留步。”
  目送秦瓊下了臺階,騎上了那匹戰馬而行,一直等消失在黑夜之中后,李臻才進了屋,同時把門給關上了。
  回到廳堂開始收拾。
  實話實說,他倒挺開心的。
  認識了個新朋友。
  這新朋友還是秦瓊。
  雖然聽到他用的是長槍和樸刀還有些毀三觀……可不管怎么說,那也是秦瓊。
  碗筷收拾完,看著那還未燃盡的木樁,李臻直接讓塔大托著進了東廂房。
  開了一條窗戶縫,往床板上一躺。
  借著酒勁開始昏昏欲睡。
  沒多久,鼾聲便響了起來。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洛陽城除了偶爾的狗叫外,也徹底沉靜了下來。
  今夜沒什么月亮。
  天色暗的很。
  想來明日又是個陰天。
  月黑,沒風。
  兩條影子在夜深人靜之時,摸到了宅子院外的圍墻前。
  “嘩啦”
  一道黑乎乎的液體被淋在了墻上。
  頓時,整面墻發出了一種黯淡而難聞的煙氣。
  等了一會,煙氣緩緩消散。
  一個黑影確定了煙氣消散后,小心翼翼的翻上了墻頭。
  見沒有任何反應,對下面的影子打了個手勢。
  兩道影子一前一后的翻進了院落。
  在廳堂里巡視了一圈,接著直奔鼾聲如雷的東廂房外。
  “吱”
  若不可聞的開門聲起。
  那兩個黑影一起靜悄悄的進了屋。
  接著便看到了床榻上背對二人側躺著的李臻。
  “殺。”
  一聲低喝。
  另一道黑影一步竄了出去,單手化爪,朝著李臻的頭顱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