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馬兒奔跑,風雪呼嘯。
放眼望去,不遠處峰巒高聳,起起伏伏,蔚為壯觀。
一路顛簸,暢通無阻。
白雪覆蓋的道路上,除了零星的幾只腳印和馬車印外,行人罕見。
大年初二。
青云觀的山腳下,依舊是冷冷清清,并無訪客。
登山的入口處,掛著一只木牌,木牌上潦草地寫著幾個大字:觀中無人,謝絕訪客。
旁邊有座小屋,屋后有一座簡陋的馬廄。
令狐清竹牽著馬兒走過去時,屋里傳來一名老道士慵懶的聲音:“山上已閉觀,若要上香,十五以后再來。”
令狐清竹看向窗口道:“晚輩是凌霄宗令狐清竹,今日特來拜訪水云道人。”
屋里的老道士,依舊不耐煩地道:“貧道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山上已閉觀,不管閣下是誰,都請回吧。”
令狐清竹微微蹙了蹙眉頭。
洛青舟走上前道:“前輩,晚輩昨日已經與朱厭前輩約好,今日特來拜訪它,還請通融一下。”
此話一出,“吱呀”一聲,小屋的窗戶打開。
一名身穿灰白道袍的老者,出現在窗里,瞇眼看了他幾眼,點了點頭,并未再多說什么,道:“上去吧,觀主已在觀中恭候著公子。”
說完,窗戶關上。
令狐清竹臉色僵了一下。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從她手里牽過了馬兒,過去拴在了后面的馬廄里,然后出來道:“師叔,走了。”
令狐清竹跟在他的后面,臉色冰冷,悶悶不樂。
兩人踩著滿是積雪的臺階,開始登山。
等走的遠了,令狐清竹方忍不住冷冷地道:“看來哪里都免不了特權。”
洛青舟聞言,不禁笑道:“師叔,噴特權的人,大多都是羨慕特權,卻享受不到的特權人。”
令狐清竹沉默了一下,道:“你到底是怎么讓他們對你這般客氣的?連青云觀的觀主,都親自在觀中恭候你。即便是師姐來了,人家也不會是這般態度。”
洛青舟一臉風輕云淡地道:“無他,優秀而已。”
令狐清竹看著前面,面無表情地道:“是啊,的確優秀,孩子應該也會很優秀吧。”
洛青舟頓時一僵,道:“師叔,這可開不得玩笑,剛剛到底是真嘔,還是假嘔?”
令狐清竹看向他道:“你想我真嘔,還是假嘔?”
“我……”
洛青舟一時語滯。
令狐清竹沒有再理睬他,繼續向著山上走去。
洛青舟跟在后面,仔細計算了一下第一次的時間,應該不會這么快吧。
兩人很快上了山。
青云觀的大門,已經關閉,不過旁邊的側門,則開著。
青云觀觀主云上道人,竟然獨自一人,主動站在門里等候著他們。
洛青舟連忙上前拱手道:“前輩,又來叨擾了。”
他如今的臉上,戴著面具,是楚飛揚的模樣,但上次來時,也是這般模樣,云上道人已經知曉是他了。
云上道人低頭行禮道:“公子客氣了,朱厭前輩昨晚就通知貧道了,說公子今日會來,所以貧道在此等候。”
洛青舟道:“有勞前輩了。”
令狐清竹也上前見禮。
云上道人微微一笑,看著她道:“令狐峰主也來了,快請進。”
兩人從側門進去。
道觀中,白雪覆蓋,空無一人,寂靜無聲。
云上道人解釋道:“過年了,大家都都回去過年了,沒有回去的,也在各自的洞府里靜修。觀里除了貧道,也就只有兩三人了。”
隨即,他又看向令狐清竹道:“水云師妹也下山了,估計過幾日才會回來。”
令狐清竹沉默了一下,道:“前輩,晚輩可以跟他一起去看看朱厭前輩嗎?”
云上道人聞言,似乎有些為難。
洛青舟道:“前輩,晚輩可以向您保證,她不會把里面見到的任何事情外傳的,也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朱厭前輩的事情。”
云上道人微微一笑,道:“既然由公子作保,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如果貧道不答應,估計朱厭前輩也不會依的。”
洛青舟道:“多謝前輩。”
云上道人沒有再多說,直接帶著兩人,去了朱厭所在的孤峰。
穿過一座木橋,三人來到了靈源洞的洞口。
云上道人打開了石門,溫聲道:“兩位自己去吧,貧道就不進去了,朱厭前輩估計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有勞前輩了。”
洛青舟行了一禮,帶著令狐清竹進了洞府,隨即輕車熟路地穿過通道,進了里面的另一處天地。
令狐清竹明顯有些緊張起來,放慢腳步,眸中劍影閃爍,目光警惕地四處看著。
洛青舟取下了面具,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師叔,別緊張,不要帶有任何敵意。朱厭前輩可是上古兇獸,若是感受到你釋放的劍意,只怕會誤會,到時候它發起怒來,我們可打不過。”
令狐清竹聞言,這才把剛剛無意間露出了劍意,收斂了起來,身子悄悄地貼近了他。
洛青舟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令狐清竹身子微微顫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眸中變的溫柔。
兩人走上山坡,一陣瀑布聲從前方不遠處傳來。
洛青舟牽著她繼續向前,很快來到了瀑布前,目光看向了山坡下那飛流直下的銀色瀑布。
令狐清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里。
洛青舟停在山坡上,不再向前,盯著瀑布又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前輩,你要是再不出來,晚輩就要走了。”
“轟!”
話語剛落,水浪沖天!
那道銀色匹練后面,突然跳出一道體型巨大的身影,如一座小山般,向著兩人碾壓而來!
令狐清竹全身緊繃,握緊了他的手,連呼吸都停止了。
“砰!”
兩只巨大的腳掌落地,整個地面頓時一震。
朱厭跳落在了兩人的面前,蹲在山坳里,猩紅的雙眼盯著兩人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突然咧嘴冷笑道:“小子,你玩的可真夠花的!你來見本王三次,三次都帶著不同的母的,怎么,這次又是你的未婚妻嗎?”
洛青舟“咳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前輩,幾日不見,您長的越發威風霸氣了。”
朱厭一聽,頓時瞪著他怒道:“什么狗屁幾日不見?明明是很多日了!小子,你總是說話不算數,總是忽悠本王!哼,今日本王要好好教訓你一番,免得你以為本王好欺負!”
說著,揚起了那只巨大的拳頭。
令狐清竹一見,臉色一變,就要拿出寶劍,但被洛青舟阻止了。
“前輩,晚輩自從上次回去后,每天都在幫前輩回憶齊天大圣的故事,終于全部回憶起來了,今日就是特地來陪陪前輩,來給前輩講故事的。前輩若是要以大欺小,欺負晚輩,晚輩今天一個字也不講了,而且以后都不會再來了。”
洛青舟一臉平靜地威脅道。
朱厭頓時冷哼一聲,收起拳頭道:“小子,今天咱們先說好,本王最近有些虛,你今日不能再放本王的血了,中不中?”
洛青舟道:“中!”
朱厭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講吧,先把故事講完,再陪本王說說話。故事要是講的不好聽,可別怪本王翻臉無情,一拳把你砸的稀巴爛。”
洛青舟道:“前輩放心,晚輩可不敢隨便編造故事,忽悠前輩。”
說完,他沉吟了一下,便開始從上次的章節,繼續講了起來。
“卻說三藏坐于寶林寺禪堂中,燈下念一會《梁皇水懺》,看一會《孔雀真經》……”
朱厭立刻正襟危坐,屏住呼吸,睜大眼睛,像是好學的學生一般,很認真地豎起耳朵聽著。
令狐清竹站在一旁,目光好奇和疑惑地看著這一人一獸。
洛青舟講的故事,她完全聽不懂,但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這頭脾氣暴躁強大兇猛的上古兇獸,此刻是多么的乖巧與老實。
她又看向了身旁正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講著故事的少年。
他的神色是那么的鎮定與自然,他的眸子是那么的明亮與自信,面對著這只可怕的上古兇獸,他不僅沒有半點畏懼,偶爾還會發下脾氣,訓斥對方幾句。
“可惡!揚揚,那唐僧禿驢實在是愚蠢至極,不如讓孫大圣帶著行李……”
“別聒噪!我還沒有講完!”
“哦……”
過了片刻。
朱厭又忍不住握著拳頭,大喊大叫:“蠢豬!卑鄙無恥的蠢豬!只會在那禿驢面前煽風點火,說大圣爺的壞話,氣死本王了!若是讓本王見到,本王一拳頭……”
“你能不能安靜點?”
“小子!你好大膽,竟敢跟本王這般說話?你……”
“你閉嘴!再嚷嚷我全部忘完了,大家都沒得聽!”
“哦,你繼續……”
故事從早上,講到中午,又從中午,一直講到傍晚。
洛青舟講的口干舌燥,中途喝了幾口水,繼續講了起來。
而朱厭則極有耐心地坐在那里,連屁股都沒有挪動一下,只是偶爾低聲忿忿地嘀咕幾句,也不敢再大聲嚷嚷了。
“如是等一切世界諸佛,愿以此功德,莊嚴佛凈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
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同生極樂國,盡報此一身。”
當洛青舟的故事結束后,朱厭依舊坐在那里,瞪著眼睛怔怔發呆。
許久之后。
他方突然長嘆一聲,潸然淚下。
洛青舟連忙關切道:“前輩,你怎么了?”
朱厭抹著眼淚,道:“本王沒事,故事很精彩,本王從未聽說這等精彩絕倫的故事。只是本王覺得,大圣爺好生不值,起初是那么的桀驁不馴,意氣風發,最后卻變成了那副唯唯諾諾的卑微模樣。雖然最后大圣爺成佛了,但那個他,早已不是他了……”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道:“前輩說的對,晚輩也覺得,大圣爺最后失去了他的本性,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可惜啊……”
朱厭感慨道:“可惜,本王沒有那個機會,與大圣爺生在一起,不然,定會幫大圣爺一拳砸碎那只禿驢的腦袋,把整個天空給砸個窟窿出來!”
他又感嘆了幾句,方道:“揚揚,謝謝你這么精彩的故事。不過,大圣爺的故事結束了,你以后還準備給本王講什么故事?”
洛青舟想了一下,道:“前輩放心,晚輩這里還有很多精彩的故事,保證讓前輩聽個夠。”
朱厭一拳砸在了地上,“轟”地一聲,滿臉興奮地道:“好!揚揚,不枉本王把你當作好兄弟一場!”
隨即慷慨激昂地道:“好兄弟!以后咱們兩個,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以后誰敢欺負你,盡管告訴哥哥!哥哥定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青舟立刻道:“兄長,請受小弟一拜!”
朱厭激動道:“老弟,請受兄長一拜!”
兩人滿臉激動,納頭便拜。
洛青舟拜完,突然起身驚呼道:“咦,兄長,你的腳好像有些不對?兄長好像是得了傳說中的極為可怕的灰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