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
但令狐清竹已經不在。
洛青舟也沒有客氣,坐下后一個人吃了起來。
吃完飯,他出了洞府。
外面依舊飄灑著雪花。
前面的懸崖處,傳來了熟悉的洞簫聲。
洛青舟循著簫聲,走了過去。
令狐清竹一襲青衣,站在懸崖處,正在吹著手中的玉簫。
在她身旁,一襲雪白衣裙的琉璃,正安靜地站在那里,微微仰著臉頰。
她周身的氣罩已經收起。
冰冷的雪花,一片一片地飄落,落在了她的額頭上,面紗上,身上……
她似乎很享受這種淋雪的感覺。
洛青舟走到兩人身后,還未開口,她便突然睜開眼,看向他道:“楚師兄,你今天如果還需要我幫你,那你也幫我一個忙,好嗎?”
洛青舟頓了頓,道:“你說。”
琉璃輕聲道:“陪我去一趟華山派,見一個朋友。”
洛青舟微微皺眉:“華山派?為何要讓我陪你去?”
琉璃道:“我本想一個人去的,一路可以看看風景,到處游玩一下,不過,一個人可能太無聊,所以想找個人陪。剛好,我覺得楚師兄很適合。”
不知何時,洞簫聲已經停下。
令狐清竹的目光,依舊望著前面的深淵,兩只小耳朵卻已經豎了起來。
洛青舟直接道:“抱歉,琉璃姑娘,你還是去找別人陪你吧。我今天就要回家了,我家娘子還在家里等著我。”
華山派距離京都雖然不是太遠,但也不近,即便騎馬,也至少需要六七天的時間達到。
一來一回,已經是半個月的時間了。
他可沒有那個時間去浪費。
而且,他如果真陪她去了,那不就向華山派坐實了他們凌霄宗已經與仙云閣聯姻了?
還有,孤男寡女上路,一路還要停停歇歇吃飯睡覺,中途若是發生點什么,他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所以,他不可能去。
琉璃聽到他的回答,也沒有再勉強,輕聲道:“是了,我忘了楚師兄家里還有娘子在等著。那就算了吧,到時候我一個人去就是了。”
隨即又道:“楚師兄,那你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真實相貌?”
洛青舟搖了搖頭,再次拒絕。
兩人剛認識而已,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真實的面貌暴露給她,誰知道她會不會跟朝廷有關系呢?
琉璃再次被拒絕,依舊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輕聲道:“好吧,不給看就算了。楚師兄,那我們開始吧,還是那片竹林嗎?”
洛青舟先道了一聲謝,又道:“今天就不打了,我到時候自己沖刺就行了,就不麻煩琉璃姑娘了。”
琉璃連忙道:“一點都不麻煩,雖然看著是我在幫楚師兄,但我也受益匪淺。我感覺再多來幾次,我的實力也會更進一步的。”
洛青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轉頭看向令狐清竹的背影道:“師叔,我可以去藏經閣選功法嗎?”
令狐清竹這才轉過身,面容冷酷地道:“不行了,你去的太頻繁了,即便是宗主的弟子,也不能月月都去。過完年吧,過完年再去。”
洛青舟道:“那藏寶閣呢?”
令狐清竹搖了搖頭,道:“也不行。若是宗門弟子都像你這樣,一個月進去拿一次寶物,里面早就被拿空了。”
一旁的琉璃笑道:“前輩,你們凌霄宗真有些小氣。楚師兄越是頻繁進去,就越表示他厲害,給他功法和寶物,不是應該的嗎?我們仙云閣可不這樣。”
令狐清竹看了她一眼,澹澹地道:“你們有煉器大師坐鎮,大炎到處都是你們的生意,我們可比不得你們。”
琉璃輕輕笑了笑,沒有再多說。
洛青舟有些失望,道:“師叔,那你幫我跟師父說一聲,我待會兒就下山了。”
頓了頓,他又道:“年試時,我再過來。如果宗門需要我出手,我一定會出手的。”
宗門的確給了他很多東西,所以他不能忘恩負義。
有些責任,還是要承擔的。
如果宗門有其他任務,只要不是聯姻什么的,他一定會幫忙的。
令狐清竹沉默了一下,道:“你不多留幾天?你應該還能晉級。”
洛青舟道:“我回去修煉。”
說到此,他又看了她一眼,道:“離家太久,不太放心,而且有些想念家里的人了。”
令狐清竹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琉璃輕聲問道:“楚師兄,恕我冒昧問一下,你家里有幾個娘子?聽紫霞前輩說,你家里的娘子都很漂亮,你很愛她們,所以你才拒絕聯姻的,對嗎?”
洛青舟聞言,又看了某人一眼,道:“五個,的確很漂亮,我很愛她們,所以我不想傷害她們。”
令狐清竹轉過身,目光繼續看向前面的深淵,臉上看不出其他情緒。
琉璃也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五個的話,的確夠了。不過楚師兄這么優秀,再多幾個,其實也是可以的。當然,楚師兄別誤會,琉璃并沒有其他意思。”
洛青舟道:“我現在一心修煉,并沒有想其他的。還有,琉璃姑娘,我之所以拒絕聯姻,并不是覺得你不好,也希望你明白。”
琉璃點頭道:“我明白,所以我一點都沒有生氣。我這次來,也只是想要見見你,沒有其他意思。”
洛青舟奇怪道:“可是我聽師叔說,當你聽到我拒絕后,很是生氣,所以要來找我決斗,沒有這回事嗎?”
琉璃聞言一愣,道:“你哪個師叔說的?”
洛青舟看向了前面。
琉璃也看了過去。
令狐清竹突然轉過身來,冷著臉道:“看我干嘛?我沒說過,是宗主說的。”
洛青舟道:“哦。”
他目光又不自覺地看了她那高聳而飽滿的胸口一眼,覺得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令狐清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洞府。
洛青舟連忙道:“師叔,我去跟師姐說幾句話,然后就下山了,就不過來了。”
令狐清竹沒有理他,快步進了自己的洞府,關上了洞門。
洛青舟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準備離開。
一旁的琉璃忽然那道:“楚師兄,女子的洞府,其實就像自己的香閨,甚至比香閨也要私密,因為里面都是自己的秘密。所以,即便是最親的人,有時候也不能讓他隨便進去。”
洛青舟看向她道:“琉璃姑娘想說什么?”
琉璃輕聲道:“令狐前輩對楚師兄真好,竟然打開洞門,主動邀請楚師兄進自己的洞穴,還讓楚師兄在里面待了很久。如果楚師兄不主動出來,令狐前輩應該會一直讓楚師兄待在里面吧?”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突然想起了自己答應過師叔的事情。
他答應過要與她雙修劍法的。
雖然黑白劍法不能修煉了,但應該還能修煉其他劍法吧。
想到此,他心頭嘆了一口氣,準備去找刀姐說會兒話,再來找師叔。
但他突然想起來,刀姐的竹林小屋好像被他打飛了,現在住在哪里?
“對了琉璃姑娘,你知道我家師妹現在住在哪里嗎?”
他連忙問道。
琉璃點了點頭,道:“跟我來。”
洛青舟跟在身后。
兩人穿過一條小路,又穿過那片被毀壞的竹林,來到了一片花圃。
花圃后面,坐落著一間精致的小竹屋。
竹屋前,圍著一圈籬笆,籬笆上爬滿了花藤,即便是在這寒冷的冬季,上面竟然也掛滿了鮮花。
此時,在竹屋門前,刀姐正身影閃掠,在練著刀。
不待兩人接近,刀姐立刻停了下來,橫刀在胸前,滿臉驚慌和生氣地大聲道:“楚飛揚!不準再來我這里打架!”
洛青舟聞言一愣,隨即笑道:“師姐,我是來跟你告辭的,不是來打架的。”
他走進了小院。
琉璃則停在籬笆外,對著刀姐笑了笑,轉身離開。
洛青舟回頭道:“琉璃姑娘,謝謝你,昨天也謝謝你。如果以后有機會的話,我再回報。”
琉璃轉頭笑道:“好,我等著。”
說完,淋著風雨遠去。
刀姐好奇道:“楚飛揚,你跟她成了沒?”
洛青舟道:“沒。”
刀姐問道:“為什么?因為你家里的娘子?”
洛青舟道:“不是,因為師姐你。”
刀姐聞言一愣,道:“什么意思?”
洛青舟道:“因為她昨天欺負師姐了,還把師姐的小屋給打飛了,這樣粗暴無禮的女人,我怎么可能要她?我寧愿要師姐,都不可能要她!”
“滾!”
刀姐瞪了他一眼,一腳踢向了他,卻被他熟練地一把抓住了腳踝。
隨即,洛青舟握著她的腳踝,勐然向上一揚,竟直接幫她的兩只大長腿噼開成了一字馬。
刀姐頓時驚呼一聲,身子一歪,手里的刀慌忙拄在了地上,支撐著平衡,又羞又怒道:“混蛋,放開我!”
洛青舟高高舉著她的腳和大長腿,道:“師姐,以后還踢不踢我?”
刀姐冷哼一聲,上半身忽地向著地上的刀一斜,另一只腳“唰”地凌空揚起,又踢向了他。
洛青舟正要再次抓住她的這只腳,猶豫了一下,忽地向后閃開,同時松開了她那只被舉在頭頂的腳。
刀姐兩只腳落地,“唰”地拔出了手中的刀,羞惱道:“楚飛揚!我要跟你拼了!”
洛青舟連忙道:“師姐,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刀姐握著刀,羞惱地瞪著他,瞪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心頭忽地一酸,眸中溢滿了淚水,道:“楚飛揚,你現在厲害了,所以就隨便欺負我,對嗎?”
“師姐,我沒有。”
洛青舟連忙解釋,同時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
剛剛本想再抓著她的另一只腳,跟她玩一會兒的話,不過想到如今兩人的實力和身份差距都有些大,怕她敏感多想,所以他立刻就打住了,沒敢再開玩笑了,沒想到她還是生氣了。
想一想,其實也能理解。
她家里突然遭逢巨變,爹爹差點被殺死,現在成了大炎通緝犯,他們父女以后就只能躲在這里,連劍峰都不敢出去,心里自然比原來要敏感了許多。
“師姐,你別多想,我只是……”
刀姐又噙著眼淚道:“你上次來,把我的小床弄塌了,這才來,直接把我的屋子弄沒了,現在又來欺負我。你現在是宗主的親傳弟子,又是大武師境界,宗門內所有人,就連宗主都寵著你,你就算把我欺負死,也沒有人敢說什么,是不是?”
洛青舟連忙走到她的面前道:“師姐,我剛剛就是跟你開個玩笑,我們在武館時,不也經常這樣開玩笑嗎?你若是覺得我欺負了你,你打我,隨便打,我絕不還手。”
刀姐抹了抹眼淚道:“我哪里敢打你,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我和爹爹都在這里寄人籬下,我哪里敢得罪你這未來的宗主。你走吧。”
說罷,收起刀,噙著眼淚,向著小屋里走去。
洛青舟怔了怔,連忙跟上了她。
刀姐進了屋,剛要關門,他一把推開,擠了進去。
刀姐抽泣道:“你干嘛?你還要羞辱我嗎?是不是還要把我的鞋子和襪子都脫掉,再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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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我……”
“你脫吧,反正我也不敢反抗,你隨便欺負我,我不吭聲就是了,嗚……”
刀姐說著,就轉身去坐在了床上,趴在了那里,嗚嗚地哭泣了起來。
洛青舟又悔又急,道:“師姐,最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刀姐哭著道:“就是你。”
洛青舟:“……”
不應該啊,這丫頭原來很堅強的,應該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哭泣,就算是現在變的敏感和自卑了一些,也不至于吧。
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
洛青舟走到床前,輕聲道:“師姐,別哭了,你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剛剛就是跟你開了個玩笑,你也不至于哭成這樣吧?你看起來應該是受了委屈,是誰欺負你了?是蘇風蘇雨師姐嗎?還是琉璃?”
他又道:“難道是師叔?”
刀姐依舊趴在那里哭泣,沒有再說話。
洛青舟在她旁邊坐下,想要拿出手帕幫她擦一擦眼淚,卻發現自己拿著月姐姐的手帕,立刻又放了回去。
他直接把自己的袖子伸了過去,道:“師姐,你快告訴我,我幫你出頭。無論是誰,我都幫你好好教訓她。就算是師叔,你也不用怕,盡管說。”
刀姐又哭了一會兒,方坐了起來,推開了他的袖子,自己用衣袖抹著眼淚,道:“我沒事,沒人欺負我,師父和師姐們都會我很好。楚飛揚,對不起,也不是你欺負我。我只是覺得……我和爹爹,以后再也不能出去見人了,你們可以隨意上山下山,隨意去每個地方,而我和我爹爹,永遠都只能躲在這里,誰也不敢見,可能是一輩子,也可能某一天就被抓走了……”
“師姐。”
洛青舟突然打斷了她的話,伸出手背,幫她擦拭了一下臉上剛剛滑落下的晶瑩淚珠,道:“傻,就因為這件事哭嗎?那如果我告訴你,你和你爹爹很快就會自由了,你爹爹的桉子很快就不會有人再追查了,那些錦衣衛的死,也不會有人再追查了,師姐,你可以不哭了嗎?”
刀姐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道:“為什么?”
洛青舟看著她梨花帶雨發絲沾在嘴角,突然變得如小女人般楚楚可憐的模樣,頓了頓,道:“因為……新皇登基,會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