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后山。
古木高聳,怪石嶙峋。
清幽道人帶著秦家眾人,順著一條蜿蜒小路,來到了一面山崖前。
隨即,又順著山崖,繼續向前。
面朝山崖的巖壁上,開鑿了許多洞穴,此時皆石門緊閉。
腳下云霧繚繞,耳畔山風呼嘯。
清幽道人提醒大家靠著巖壁行走。
洛青舟親自去后面攙扶著秦二小姐。
南宮雪衣睜大眼睛看了看兩人,又扭過頭,看向了跟在后面的秦大小姐,心頭暗暗疑惑,自家娘子不扶,扶小姨子?
不多時。
清幽道人停在了一座洞府前,跟門口的一名道童低聲說了幾句話。
那道童打開了石門,稚聲邀進去稍坐。
清幽道人帶著一行人進了洞府。
洞里十分簡陋,除了一塊蒲團,一副棋盤,竟別無他物。
就連桌子凳子都沒有。
秦家眾人站在洞里,面面相覷,沒敢說話。
又等待了片刻。
外面突然傳來了那名道童的聲音:“師尊,客人已經到了。”
清幽道人聽到聲音,連忙迎到門口,恭敬道:“觀主。”
一名身穿青袍,須發潔白的老道走了進來。
那老道身材瘦高,面色紅潤,眉目慈祥,看著仙風道骨,頗有仙家之風。
清幽道人連忙進來介紹道:“這位就是洛公子,這些是他的家人朋友。”
隨即又道:“洛公子,這就是我們觀主,云上道人。”
洛青舟和秦家眾人連忙低頭見禮。
云上道人也微微低頭還禮,隨即目光仔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書生,點頭道:“洛公子如此年輕,便有這般見悟與才華,可喜可賀。公子續作的那半首詩,貧道就不客氣了。”
隨即又直接道:“聽清幽說,公子家人生病,需要朱厭血,愿意拿三部道家修行法訣來換,是否?”
洛青舟直接袖中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三首法訣,遞了過去,道:“道長可以先看看。”
云上道人擺了擺手,道:“公子,貧道要先跟你們說清楚。剛剛貧道聽清幽念過公子的那三部修行法訣,皆是上乘法訣,鄙觀的確需要。不過,那朱厭并非凡物,而是上古兇獸,即便貧道進去,也絕對不敢招惹它。想要從它身上取得鮮血,貧道自認并無希望,除非我家師祖動手。不過我那師祖已經云游四方,了無影蹤,我們也沒法找到他。所以今日,貧道可能幫不上各位的忙。”
“那半首詩貧道就笑納了,至于這三部修行法訣,貧道實在愧不敢拿。”
此話一出,秦家眾人皆臉色難看。
南宮美驕突然道:“道長,那朱厭關在何處?我們可否自行去取?”
云上道人聞言,看了她一眼,搖頭道:“去不得。即便是我青云觀里的弟子,都不敢進去。那朱厭脾氣暴躁,若是嗅到陌生氣味,定會暴怒發狂,無人可擋。”
南宮美驕手摸腰間,道:“道長,我想去試一試。”
宋如月連忙沉聲道:“美驕,你不能進去!若是你出事了,我們怎么跟郡王爺交代?我絕不會讓你進去的。”
秦微墨也輕聲道:“美驕姐,沒必要去冒險。即便得到了朱厭血,我這病,也沒法救,最多只是延緩一些時日而已。若是你出了事,微墨一輩子都良心難安。我秦家,也無法與郡王爺交代。”
南宮美驕看了兩人一眼,道:“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姨母,微墨,不用為我擔心。至少要讓我試一試,不然就這般離開,實在心頭不甘。”
宋如月直接走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腕道:“美驕,我說了,絕不會讓你進去的!”
洞府中,陷入了沉默。
清幽道人突然看著那高挑迷人的紫裙少女道:“你應該是練武的吧?方便透露一下,你現在什么修為了嗎?”
南宮美驕看向她道:“武師初期。”
清幽道人苦笑搖了搖頭,道:“即便是大武師后期的武者來了,在那只朱厭的面前,也連一招都接不過來。”
此話一出,南宮美驕沉默下來。
這時,站在秦大小姐身后的夏嬋,突然上前一步,開口道:“我,試試。”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夏嬋握緊了手里的劍,感受著眾人的目光,緩緩低下了頭,滿臉拘謹和忐忑起來。
云上道人看了她一眼,道:“小姑娘,你可以拔劍刺中清幽的拂塵嗎?”
清幽道人站在門口,懷抱拂塵,神情澹澹地看向了她。
夏嬋抬起頭來,道:“我,試試。”
云山道人點了點頭。
清幽道人道:“來吧,盡管刺。”
“唰!”
話語剛落,寒芒一閃,夏嬋手里的劍瞬間出現在了她的胸口,鋒利的劍尖,觸在了她的道袍上。
但剛剛還在她懷里的拂塵,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后。
“好劍法!”
清幽贊嘆了一聲,手中拂塵突然向著洞府外面一扔,道:“再試試。”
“唰!”
夏嬋瞬間出現在洞外,手里的劍刺了出去。
但詭異的是,那被扔出洞外的拂塵,突然又回到了清幽道人的手中。
“好快的劍!”
清幽道人握著拂塵,手指在拂塵上一捋,滿臉驚訝道:“少了一根。”
夏嬋手中的劍已經歸鞘。
她拿著一根白色的拂塵,走了進來。
百靈表揚道:“嬋嬋威武!”
洛青舟心頭暗暗驚訝,這丫頭現在的速度和劍法,比以往更加快更加凌厲了,實力簡直是突飛勐進。
云上道人點頭道:“小姑娘的劍法好,身法更好,幾乎已經快要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了。不過,這劍法只求進攻,卻無防御,有些可惜。若是遇到強大的敵人,很危險。”
百靈道:“道長,她有機會去取朱厭血嗎?”
云上道人沉吟了一下,道:“依舊很危險。這小姑娘的速度雖快,但朱厭的速度也不慢,而且朱厭的進攻,這小姑娘絕對沒法躲避。”
夏嬋依舊道:“我,去試試。”
秦微墨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輕聲開口道:“夏嬋,謝謝你,不過不用了,我不能讓你進去的。”
夏嬋看了她一眼,握緊了手里的劍,小臉上露出了一抹倔強:“我,想去。”
秦微墨堅決搖頭,拒絕道:“不行。”
夏嬋低下頭,神色暗然,自卑而沮喪,低聲道:“我……我什么,都不會,只會,殺人……”
這時,旁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你還會研墨呢。”
夏嬋抬起頭,看向他。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他。
洛青舟突然向著云上道人拱手道:“道長,我和她一起進去,您看可以嗎?”
此話一出,眾人都驚愕地看向他。
宋如月立刻沉聲道:“胡鬧!你進去干嘛?送死去?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瞎摻合什么?作詩論道可以,這種事情,你給我一邊涼快去。”
南宮雪衣也連忙勸道:“洛公子,知道你救小姨子心切,也知道你勇敢。但那兇獸可危險了,你要是進去了,直接就把你吃掉了。這件事,還是讓他們練武的來想辦法吧,姨母說的對,你就別摻合了。”
洛青舟沒有理她們,依舊拱手道:“前輩,請帶我們進去。”
云上道人微微皺眉,道:“洛公子,你為救親人,不懼生死,貧道敬佩。只是這件事,的確危險,你是讀書人,應知道事有可為,有不可為。朱厭不是普通兇獸,你無法與它講道理的。”
洛青舟直接把手里疊起的宣紙,遞到了他的面前,道:“道長,這三部法訣你收下。不管成功與否,在下都愿意贈送給貴觀。道長如肯帶在下進去,在下這里還有一部《太上清靜經》,也愿意送給道長。”
云上道人聞言一愣:“太上清靜經?”
隨即突然臉色一變,失聲道:“難道是我道教上古時期失傳的那部圣經,《大道無形經》?”
洛青舟道:“在下也只是無意間在別處得到的,至于曾經的名字叫什么,在下也不知。不過在下可以先念幾句,道長聽一聽。”
云上道人立刻屏住呼吸,靜心凝神,肅穆鄭重道:“公子請念。”
洞府里,頓時寂靜無聲。
宋如月滿臉焦急,想要說話,又沒敢吭聲。
洛青舟沉吟了一下,語調鏗鏘念道:“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
此句一出,須發皆白的云上道人,頓時心頭一震,失聲道:“果然是《大道無形經》!”
隨即眼淚滾滾:“蒼天有眼,道祖保佑,我道門至寶,終于回來了……”
洛青舟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胸前突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氣勢,嘴里繼續鏗鏘念道:“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這一刻,洞府里所有人眼中的場景突然都開始晃動起來,隨即腦中皆嗡嗡作響,彷佛有一片混沌將要被噼開,彷佛有一個新世界將要誕生……
他們僵在原地,彷佛被定格,身子無法動彈,腦中渾渾噩噩。
秦大小姐默默地站在角落,雪白裙擺微微蕩漾,身后烏黑長發,無風自動,漆黑深邃的童孔里,彷佛有星辰在旋轉,光芒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