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到來的時間比預想早了一些,但她仍然遵從神盾局和至圣所聯手在地球外面弄出的普通人類不可見的公告當中的所有外星來客必須身著地球服飾的規定,并且看起來做的比那還要多,因為她的一身衣服顯然是經過搭配的,而不是像托爾和希芙那樣隨便用魔法變出了一身還算能看的。
身材修長的冥界女神上半身穿了一件修身的黑色暗條紋高領毛衣,一件路易威登經典花紋的坎肩,下半身是荷花包式的包臀長裙,略帶細絨的啞光打底褲是今年香奈兒的新款,腳上則是尖頭的略帶職業風格的高跟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披了一條華麗的純白色貂裘披肩,披肩中間寬兩側窄,展開之后像一片竹葉,而竹葉的兩頭綴著華麗的寶石流蘇,披肩末尾的部分被她攬在懷里,就連指甲也做了黑金配色的美甲,稍長出手指一點,帶有尖銳的攻擊性。
她的一頭黑發挽在腦后,做了一個半弧形的盤結,底下別著一個鑲著紅寶石的弧形發卡,額前兩縷卷發搭在臉頰兩側,皮膚有一種病態的蒼白。
“別這么看我,我小時候常來地球玩。”海拉的聲音非常沙啞,當她張嘴時,那種像被火灼過一樣的語調先是氣音被擠出來,然后才是像是被非常艱難的擠出來的實質性音調,叫人不自覺的想打寒顫。
“非常美麗,女士。”尼克由衷的稱贊,然后拍了拍托爾的肩膀說:“看看人家,每次讓你搭配一身人類的衣服,都好像要了你的命一樣。”
“得了,每次我都是快到地球了,才想起來你們那麻煩的規定,只能用魔法隨便給自己弄上一身。”托爾也不無抱怨的說道:“你們應該把公告放在太陽系門口,至少放在你們維度的門口吧?”
“你想讓我回到阿斯嘉德?有趣。”海拉的語調非常平澹,只是尾音處上揚了一點。
“我們正在討論這件事。”托爾低頭用靴子跺了跺地面,說道:“我知道這有些唐突,但最近阿斯嘉德的麻煩事此起彼伏,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占據了太多人太多精力。”
“以前我從來沒覺得阿斯嘉德是個這么復雜的國家。”托爾搖了搖頭皺著眉說:“也從來沒覺得統治阿斯嘉德這么難。”
聽到一個統治者講述自己遇到的難處,其實是一件相當稀奇的事,大部分的君王習慣展現他們的強大和完美,表現出一種對于任何問題都有答桉的自信姿態,以往托爾也是這樣做的。
但是顯然,最近阿斯嘉德的局勢讓他感覺到有些迷茫,就像他說的,層出不窮的麻煩事如附骨之疽,可這些事里甚至沒有一個要對抗的敵人。
他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舉起武器朝著敵人沖鋒,酣暢淋漓的殺個痛快,而是要一整天坐在政務大廳里核對收支報表,盯著工程建設進度、聆聽從經濟社會傳來的情報、觀察改制以后各部門人員的動向和反應。
在這種統治模式下,托爾根本沒有可以參考的人,阿斯嘉德這個文明的前半生都在打仗,偏偏到了他這里,看起社會學和星際局勢來了,武治與文治截然不同,托爾也不能無師自通。
當然海拉也沒有進行過文治,但她起碼走到了武治的極端,所以她的意見仍然值得參考。
“不管什么時候,阿斯嘉德內部都有很多矛盾,這個國家從來都不簡單。”海拉的聲音擴散開,比想象中更為理智:“戰爭消滅了這種矛盾,因為在向外擴張的時候,所有人都忙著爭奪外部利益。”
“如果你放棄了戰爭這條路,就只能讓他們相互制衡,在內部矛盾中不斷消耗,才能穩定你的統治。”
這時尼克開口說:“如果一個階層和群體當中只有一個利益集團,那他們注定會來找你的麻煩,如果你把他們分裂成兩個,他就會去找彼此的麻煩了,而你要做的事情就從應對他們給你找的麻煩,變成不斷平衡兩方的對抗局勢。”
“現在仙宮所面臨的問題是,弗麗嘉退出的太早了,她和希芙沒有產生任何對抗,權力就這樣全部交到了希芙手里,于是原本聽命于弗麗嘉的利益集團忙著給希芙找麻煩。”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讓她們裂開成兩個?”
尼克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你應該在他們之外再建立一個團隊,然后讓他們形成制衡之勢,這也是我勸你找海拉來的原因,如果弗麗嘉不能扮演另一個集團的首領,那么就由阿斯嘉德的長公主來。”
托爾微微睜大了眼睛,尼克卻平靜的一如往常的說:“其中必然有保守派因畏懼海拉而倒向希芙,而那些覺得跟著海拉更有前途的人,自然就會團結在她的周圍。”
“于洛姬也一樣,她不是沒有追隨者嗎?只有她一個,所有人就可以選擇跟隨或不跟隨她,可要是有了海拉,他們就只能選擇跟隨洛姬還是海拉,因為不站隊的都有可能被海拉清理掉。”
“那么必然就會有一批人因為厭惡或者畏懼海拉而與洛姬站在一起,出于利益需要的追隨可比出于感情需要的穩固多了。”
海拉就像個旁觀者一般聽著尼克的敘述,顯得頗為感興趣,最后尼克總結道:“戰爭結束后的國家都像是一潭死水,沒了外部供養,餓狼們就會開始鬧主人,你必須得引進活水,讓底下的人互咬,讓他們在競爭中自己把麻煩解決掉。”
“聽起來非常邪惡。”托爾皺著眉說。
“權力斗爭都是邪惡的。”意外的是,史蒂夫開口說:“自古以來總是如此,所以我總是避免參與進去。”
海拉的目光落在了史蒂夫的臉上,史蒂夫微微的皺了一下眉,然后撇開了頭,美國隊長很少做出這種退避的姿態,他面對絕大多數人都是坦誠而無畏的。
可海拉的目光實在是太具侵略性,她并不像是娜塔莎調戲史蒂夫時那種略帶嫵媚意味的眼神,而是一種非常純粹的審視甚至是凝視的目光,就好像在看櫥窗里的某個玩具,傳達出的信息只有“我感興趣,所以我會得到”。
當然,海拉并不是真的想得到史蒂夫,她好像只是習慣于用這樣的目光打量男性,考慮到她是阿斯嘉德這樣的完全傳統的父權社會當中的皇室公主,這就更驚人了。
越和海拉接觸,托爾越是能理解為什么當初就連奧丁都覺得海拉太極端了,她完全是一片荒蕪田野中長出的一朵奇葩,就好像完全不受教育和社會馴化,不受任何人凝視,越是野性,越是強大。
“洛姬她最近有些……”托爾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但他也知道海拉和洛姬當初有些矛盾,因此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最后還是希芙試探著說道:“感情生活好像讓洛姬和弗麗嘉都有些煩心,她似乎和自己的某些部分產生了對抗,你能去和她談談嗎?”
令托爾和希芙都有些驚訝的是,海拉略作思考之后點了點頭,她答應的這么痛快,反而讓托爾有些疑慮,現在托爾的狀態就是“總有刁民要害洛姬”。
“洛姬把格溫送去了席勒醫生那里了,但她應該要返回小屋去把買來的東西放下,你應該能在那遇到她。”尼克朝著湖邊小屋的方向拍了一下下巴,說道。
就如他所說,海拉踩著小屋門前的臺階往上走的時候正遇到放完東西出來的洛姬,洛姬被她嚇了一跳,要不是后面有墻的話,她應該已經竄到湖的另一邊了。
海拉轉過了身,看也不看洛姬,而是自顧自的說:“去湖邊走走吧。”
洛姬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會,還是跟上了她。
兩人走到了石子灘的蘆葦蕩旁邊,凝視著一望無際的湖,太陽的熱量讓厚實的冰塊上方飄起一層薄霧,遠山的影子在逐漸晦暗的天色中更顯青蒼。
“你為什么不選擇繼續當個王子?”海拉問道。
洛姬就像是知道她會這么問一樣,笑了笑,然后說:“因為弗麗嘉想要個女兒,她沒想勉強我,但我能看出有個公主陪伴她,她很高興。”
“你覺得這是因為我嗎?”
海拉的問題太過直白和一語中的,讓洛姬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或許最開始是的,她想彌補你的遺憾,但其實你更像奧丁,而我更像她,哪個母親不想要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兒呢?”
“但你感覺到舉步維艱,因為在阿斯嘉德當一個有地位的女性面臨的困難太多,獲得的又太少。”
洛姬抿著嘴看向遠方,說道:“我并不想把這形容的太過,事實上,這也不算是我生命當中遇上的最大的困難,只是令我有些迷茫的是,好像你們都做得很好,只有我不行。”
“因為你依舊站在男性的視角看問題。”海拉微微偏頭垂眼去看洛姬,海拉的身高本來就很高,幾乎和托爾差不多,而洛姬在變為女性的時候,身高更矮了一些,所以她們兩個是有些身高差距的。
“我不明白。”洛姬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說。
“男性沒有天然的生育功能,所以他們會盡可能多的播種,在年富力強的年紀里追逐每一個適齡女性,他們的原始本能在告訴他們,這能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留下后代。”
海拉的語調沉沉的,甚至有些發悶,就好像接近傍晚時分的寒風也吹不走,只是重重的落在地上、扎進土里。
“而女性與之相反,我們自身擁有生育能力,但卻必須為生育期間的安全和后代的質量負責,所以要找所有男性中最強的那一個。”
“男性濫情,女性慕強,本質都是繁衍后代的沖動催促著我們這么做,這是使一個文明延續下去的原始本能,沒人能夠苛責。”
“我們都在能夠尋求到的范圍內找最好的,而不是最適合自己的,他們肖想我們,我們挑選他們,都遵循這樣的規律。”
“聽起來如此……野蠻。”
“本能總是野蠻的,簡單又直白,完全受欲望催使,這能讓繁衍更有效率,讓文明延續的更久。”
海拉把頭轉了回去,同樣凝視遠方并說。
“別覺得他們肯定你的生育價值是在侮辱你,當他們把你作為繁衍對象的客體凝視的時候,你也應當遵循這個規律凝視他們。”
“在他們考慮你能否生下有他們基因的后代時,你也應該考慮,他們能夠提供良好的基因嗎?有足夠安全的環境、豐裕的資產來確保你和你們后代的安全和優握嗎?”
“如果都沒有,就證明他的最優對象離你十萬八千里,這飽含夢幻不實的凝視大可以輕輕放下,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