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農場的欄舍是現代化的集成欄舍,其中,牛和豬在同一個空間當中,因為牛的數量比較少,算上小牛犢也只有五頭,而豬的數量則比較多,要占據一大半的空間,這兩個拼房欄舍的位置剛好夠。牛和豬都不是肯特農場的主要產出來源,整個農場當中最重要的就是羊,肯特農場當中有兩百多只羊,其中一半是產羊毛的綿羊,另一半則是肉羊,分為兩個羊圈。本來,在上個交配季節當中,有一百多只母羊都懷孕了,只是大部分的小羊崽都已經被賣出去了。肯特家選育的品種非常優秀,因此幼崽很搶手,這是農場在畜牧方面主要的收入來源,所以喬納森只留下了兩只小羊崽,現在還與它們的媽媽待在一起。布魯斯趴在欄舍的門外往里看,兩只幼崽都已經睡著了,小羊羔并不是剛剛才出生的,已經長大了不少,因此毛茸茸的。顯得非常可愛,克拉克走入欄舍之中抱了一只出來,并遞給了布魯斯。布魯斯不知道該怎么抱羊羔,但他知道怎么抱愛莎,于是,他拖住小羊羔的腰,把它抱到了懷里,那種幼年生命體溫的溫熱讓他的體溫升高,更加困倦了。之后,他們又在牛圈里見到了小牛犢,小牛犢就要活潑的多了,不停的在欄舍里打轉,四個蹄子輪流踩著地面。看到克拉克走了過來,小牛犢本能的往后退,似乎是顯得有些害怕,克拉克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神色,說道:“說來你可能不信,動物們都有點怕我,我可比牧羊犬管用多了。”布魯斯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幅奔跑中的克拉克把羊趕回羊圈的場景,他又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布魯斯伸出手,隔著柵欄摸了摸小牛犢濕潤的鼻頭,那種冰涼讓他清醒了一些,于是他轉頭問克拉克:“你不是說要干農活嗎?草料在哪里?”克拉克上下打斷了他一眼說:“你該不會真的想干吧?你的傷還沒好呢,你去那邊的草垛堆上呆著,睡一會也行,等你醒來的時候,活就干完了。”“我出來可不是睡覺的。”布魯斯搖了搖頭,拒絕了他,拎著釘耙開始往欄舍的另一側走,克拉克一邊關上牛圈的門,一邊問他:“你要去哪里?”“根據建筑結構判斷,我們剛剛路過的那一幢最邊緣的建筑,應該就是倉庫,我要去干活了。”布魯斯頭也不回的回答道。克拉克顯得有些無奈,他直接一個蓄力騰空而起,然后抱住了布魯斯的腰,帶著他飛了起來。克拉克飛著把布魯斯帶到了旁邊高高的草垛堆上,把他放在那里之后,開口說:“我可不會讓你亂來,這不光是為你的身體著想,也是為我們辛辛苦苦收集的草料著想,你得先看我干一遍,才能自己動手。”布魯斯露出了一個不贊同的表情,盤腿坐在最高的草垛堆上,抱著胳膊盯著半空中的克拉克。“這里是防止蝙蝠貓在我干活的時候打擊犯罪的專用位置,它都下不來,你更別想了。”說完,克拉克聳了一下肩,拎起了布魯斯身旁的釘耙,就去準備草料去了。布魯斯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他發現,克拉克說的是對的,這里非常高,而且沒有可以緩降的跳臺,以貓的跳躍力,想成功逃脫的可能性也不大,更別說人了。布魯斯本來打算叫住克拉克,可是他發現克拉克很忙,一會把壓縮成一卷的草垛推進來,一會又推出去,一會用干草叉和釘耙往小車上裝草料,一會又把草料弄下來。短短的幾分鐘里,克拉克來來回回了十幾趟,重復而有規律的行動,總是如此催眠,布魯斯看了幾分鐘之后,就覺得眼皮已經睜不開了。這里其實不是個舒適的睡眠環境,草垛太硬,還帶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混合著牲畜糞便的臭味和欄舍頂棚木頭腐朽的味道,讓人仿佛在一瞬間嗅覺失靈了。布魯斯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安全感,在以前絕對會被他判別為高空危險環境的地方睡覺。或許是克拉克那過于強大的力量,會給任何弱小的人類額外的信心,布魯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再醒來時,布魯斯面對著的是刺眼的陽光,清晨明亮的光線透過沒拉嚴實的窗簾照在了他的被子上,把那一條線曬得很熱。布魯斯皺著眼睛,大腦還沒完全開機,喬納森就已經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上了布魯斯休息的閣樓,戴著眼鏡的中年父親把牛奶放在了布魯斯的床頭柜上,并對他說:“早上好,昨晚睡得還好吧?克拉克把你抱回來的時候,我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還好只是睡著了。”布魯斯感覺到有些窘迫,或許是因為狹窄的閣樓空間當中擠進了兩個強壯的男性,就算喬納森沒有任何攻擊的姿態,這也讓布魯斯感覺到不安全。他剛出現這種想法之后,喬納森立刻就后退了兩步,退回到了閣樓的樓梯上,只露出了一個腦袋,笑著對布魯斯說:“你可以再睡一會,早飯馬上就好,待會我讓克拉克來叫你。”喬納森離開之后,布魯斯感覺不到什么困意了,他轉頭看了一眼掛在自己頭頂上的鐘表,現在是早上7點,而昨晚他們前往欄舍之前也是7點,也就是說,他睡了接近12個小時。布魯斯有些急匆匆的從床上爬起來,他發現,他身上穿著他行李箱里帶來的睡衣,但他原本的衣服卻不見了,放在床頭的是一套克拉克的衣服,材質柔軟,表面平整,拿在手里的時候還有些發燙,一看就是剛熨好的。克拉克只比布魯斯高出了一點,但卻比他強壯很多,布魯斯在人類男性中已經算是非常強壯的了,但克拉克強壯的不像人。布魯斯沒想太多就換好了衣服,他剛從樓梯走下去,瑪莎就發出了一聲驚嘆。“老天啊,看看他!一個多么英俊的棒小伙!我就知道,你肯定適合這件棒球衫,那是克拉克還沒上大學時我給他買的,到了現在也不過時!”布魯斯本能的把頭撇到了一邊,他真的不是很能適應瑪莎的熱情,但是很快。他就體會了瑪莎到底還能多熱情,或者說這不是熱情,只是這位夫人的本能而已。瑪莎快步走到了布魯斯面前,又繞到了他的身后,伸出手給他整理領子,并用手拍了拍布魯斯的后腦勺,示意他把頭低下去,這樣她才能把領子選到合適的位置。可他一低頭,脖子上纏著的繃帶就更明顯了,布魯斯等了半天也沒發現自己領子的位置發生變化,他一回頭就發現,瑪莎正在捂著嘴掉眼淚。“哦,沒事兒,別管我。”瑪莎抽了一下鼻子說:“克拉克昨天晚上要給你換睡衣,他希望我準備一套新衣服,于是我就找到了他的衣服,送到了閣樓上。”“克拉克剛脫掉你的上衣,我看到了你身上可怕的傷口,我嚇得差點從閣樓的樓梯上摔下去……不論是誰,都不應該遭此劫難,這真的是太可怕了。”瑪莎又走到了布魯斯的面前給他整理領子,然后說:“我常叮囑小鎮的孩子們,不論他們在外面如何拼搏,在與人爭斗之前,都應該想想,他們身上的傷口。會讓他們的父母掉多少眼淚。”“如果一個人努力奮斗的目標,不是讓自己和家人快樂起來,而是使自己痛苦、使家人擔心,那奮斗的意義是什么呢?”布魯斯有些沉默的看著她,他很少在一個人的臉上見到這么多堆積在一起的情緒,他經常打交道的那些人都習慣于避免喜形于色,盡量不動聲色,能在他們臉上看到一種情緒,都是稀罕事。但更令布魯斯驚訝的是,瑪莎根本沒有在這種悲傷的情緒中沉浸太久,不到十秒鐘,她就用手背抹了抹眼淚,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后說:“你可千萬別讓克拉克知道我又哭了,昨天晚上我哭過一回,他們兩個都難受的要命。”瑪莎在圍裙上擦了擦滿是淚水的手,又轉身去了廚房,一邊走一邊回頭對布魯斯說:“你受了這么重的傷,肯定餓的很快,早飯馬上就好,今天早上再加兩個菜,吃不完還可以中午吃……”布魯斯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想什么,但是過了一會,他聽見隱隱約約的聲音從樓梯的后面傳過來,似乎是克拉克在打電話。“哦,是嗎?那確實是有點麻煩,你們城里人肯定不懂什么農產品的收獲季節之類的事兒,這樣吧,要不我回大都會一趟……”“不過有點麻煩的是,我有一個好朋友正在我家療養,他受了些傷,或者說傷的很重,需要人照顧,如果我不陪在他身邊,他會很難過的……”“當然,我也很樂意這么做,其實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不過你確定那位策展人,能受得了農場的環境嗎?”“哦,露易絲,我可不是在說你們城里人嬌貴,只是這些搞藝術的難免有點……是嗎?這么神奇?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當然歡迎,好的好的,我會去接她的……”克拉克放下電話之后走出來,看到布魯斯之后說:“農場又有一位新客人了。”“我在大都會報社的同事露易絲剛剛打電話給我說,她有一個朋友,原本在大都會博物館工作,現在接手了大都會規格最大的農產品博覽會展覽的策劃工作,露易絲要負責報道這次農產品博覽會。”“可是從策展團隊到報社,沒有一個人懂農產品,對于大都會區農業發展的情況也不了解,她們知道我是農場主家庭出身,希望能從我這得到一些幫助。”“如果你不在的話,我倒是可以直接飛回大都會,不過他們聽說,我有個朋友也在這里,就打算直接來農場參觀一番,還能積累一些實踐經驗,因為堪薩斯州也是農產品博覽會舉辦的標桿地區。”布魯斯點了點頭,示意他聽懂了,可克拉克卻撓了撓頭說:“我不太清楚路易斯那位策展人朋友是什么樣的人,但聽說是搞藝術的,我有點不太擅長和這種人打交道,他們下午就到,你能陪我一起去接她們嗎?”布魯斯又點了點頭,克拉克遞上了一張紙條,那上面寫著一串的聯系電話,同時還有一個名字,大都會博物館策展人——“戴安娜·普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