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去盛飯的時候,一直盯著阿爾弗雷德所在的地方,希望他的管家能夠看他一眼,可是,在莊園當中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的阿爾弗雷德,現在卻仿佛不認識他一樣,一邊吃飯,一邊和惡魔侃大山。
幾個強壯的老礦工惡魔也和監工坐在一起,幾人聊得正火熱,沒多一會,席勒和他之前認識的那個監工也加入了進去,一桌子七八只惡魔和兩個人類,硬生生的鬧出了一整個流水席的動靜。
碗里的飯菜沒什么特別的,像是水煮藤蔓,加上兩塊奇怪的火烤野獸肉,味道稱不上好,倒是也能吃,蝙蝠俠一邊扒飯,一邊盯著那邊的動靜。
“當啷”一聲,餐具放在桌子上的響聲響起,蝙蝠俠轉頭一看,發現是同樣扭著腦袋,直直的盯著對面的默克爾,還沒等他開口,默克爾先嘆了口氣說:
“我挖了一早上的礦,完全沒看清潘尼沃斯先生是怎么和他們混到一塊的,韋恩先生,你看清了嗎?”
“叫我蝙蝠俠。”蝙蝠俠轉頭,用眼睛瞥了眼周圍的情況,稍微壓低了一點聲音,然后說:“你和阿爾弗雷德是怎么來這里的?扎坦娜呢?”
“扎坦娜小姐打開了傳送門,然后,嗯,因為體力不支暈倒了,阿爾弗雷德先生送她去莊園樓上休息了,我們兩個進了傳送門,然后就來到了這里。”
“你們不是被那只大沙蟲抓回來的?”蝙蝠俠問。
默克爾搖了搖頭說:“我們落地的地點,距離這里不遠,是一處地下洞窟,看到這里似乎有人煙,阿爾弗雷德就領著我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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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好像是的,但是后來,阿爾弗雷德似乎有些別的事情想做,于是我們就在這里住了下來。”
默克爾剛說到這,就發現一只黑乎乎的觸手,從他的身側伸了過來,他剛想站起來,蝙蝠俠就轉頭說:“六角,我剛剛還在找你。”
六角緩緩的挪動了過來,在光線更清晰的地方,他看上去像是一團黑色的藤蔓搓成了球,不太像是惡魔怪物,更像是植物成精,看到蝙蝠俠的眼神,六角把眼睛往下轉,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說:
“有什么可吃驚的?影怪就是最常見的礦洞植物影藤覺醒了神智,哦,對,你剛來地獄,可能不知道……”
六角用觸手抓來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用觸手往嘴里丟了一塊肉,蝙蝠俠并沒看清他的嘴在哪里,反正肉消失在了觸手團的中央。
“他是你朋友?”六角轉動眼珠看向默克爾,默克爾還是一臉警惕的看著這個怪物,蝙蝠俠點了點頭,然后又看向他的觸手問:“你的傷好點了嗎?”
“你的治愈魔法真的很有效,傷口已經不疼了,不過……”六角揮舞了一下觸手,然后又嘆了口氣說:“算了。”
蝙蝠俠還想追問,可這個時候,他卻看到,對面那桌的阿爾弗雷德先離開了,過了一會,席勒也離開了,兩人恐怕是接頭去了。
蝙蝠俠和默克爾都站了起來,想要過去,可那群監工們也吃完了飯,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們身上,蝙蝠俠和默克爾知道自己不能貿然行動,于是又坐了下來,開始吃飯。
過了一會,午飯時間結束了,再回到礦洞工作的路上,席勒放慢了腳步,來到了蝙蝠俠身邊,只留下了一句話:“今天午夜,半山腰的廢棄礦洞集合。”
又進行了一下午的工作,這一次,蝙蝠俠也開始偷懶,不過他并沒有去偷別的惡魔的礦物,而是把砸下來的沉重的巖土碎片,壓在筐子的最底下。
負責轉運礦車的是席勒,而席勒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礦車上,蝙蝠俠拎著滿滿一筐的礦物,看起來收獲頗豐,完全沒有偷懶,而倒進礦車里的時候,底層卻全是巖土碎片。
席勒瞥了一眼礦車里的渣土,對蝙蝠俠挑了一下眉,蝙蝠俠聽到他低聲說:”可惜,你已經畢業了,不然,我倒是真的愿意給你加上兩分。”
蝙蝠俠搖了搖頭,一邊往回走,一邊說:“如果我還沒畢業,你一定會扣我兩分。”
到了半夜,蝙蝠俠悄悄的將草席移開,然后開始研究墻角的那道縫隙,他也懷疑這可能是惡魔為他設下的陷阱,因此并沒有輕舉妄動。
他先是用手將碎石掃開,感受著里面傳來的氣流,然后將火把舉到縫隙處朝下看,發現那里似乎真的有一條通道。
根據氣流的流向和強度來判斷,對面肯定有出口,而且道路并不崎區,出口也沒有什么遮掩。
這就說明,出口所在的地方,可能本身就比較隱蔽,因此不需要額外的東西來遮住洞口,才能有如此強烈的對流氣流。
蝙蝠俠先使用覆蓋著手鎧的手指,把縫隙挖開了一點,舉著火把朝里面看去,果然看到,通道的盡頭出口指向對面的礦山。
蝙蝠俠在腦中回憶起之前看到的礦場全貌,他計算了一下通道的距離,然后發現,出口的位置應該正好在礦山碉堡的右后方,礦山的山腳處。
那里沒有什么遮蔽,比較裸露,但是也幾乎沒有人去,而對面的另一座小礦山,距離又比較遠,中間隔著噴發的煙道,守衛不可能看得到這里的動靜。
發現這一點之后,蝙蝠俠就開始了挖掘,上一個挖出這條通道的礦工,似乎正是為了來往方便,入口埋的很松,輕輕挖了幾下,就挖開了一大半。
蝙蝠俠鉆進通道之后,又用土層將入口填埋了一下,然后伸出一只手,將草席拽了過來,遮住洞口。
在他走后,幾根黑色的觸手伸了過來,將因挖掘而落下的浮土清掃干凈,然后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從山腳的洞口鉆出來,蝙蝠俠找了一條崎區但是隱蔽的路,開始往半山腰上走,而他剛走到廢棄礦洞當中,就發現,席勒已經等在那里了。
蝙蝠俠剛要走上前說些什么?阿爾弗雷德就領著默克爾走了進來,還帶來了兩只火把,默克爾將火把固定好,原本黑暗的廢棄礦洞當中,迎來了一絲光明。
看到人到齊了,蝙蝠俠清了一下嗓子,可誰都沒有理會他,席勒率先站了起來,走上前與阿爾弗雷德握了一下手,然后說:“你好,同志。”
阿爾弗雷德將帽子拿了下來,同樣也對席勒說:“你好,同志,我是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局的行動委員比格,代莫斯科向你致意。”
默克爾也走上前,和席勒重新握了一下手,然后說:“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五局特別雇傭委員,奧利弗……”
席勒點了點頭,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然后說:“出于保密需要,我暫不能透露我的真名和職級,但請你們相信,我們都在為共產主義事業而奮斗。”
“是的,羅德里格斯先生,莫斯科已發來致電,對您在中美洲領導的革命工作給予了高度肯定。”阿爾弗雷德將帽子放在了桌面上,兩人來到桌旁坐下,阿爾弗雷德又開口說:“瓦西里耶維奇同志,對您在中美洲的創舉,表達了肯定和贊揚。”
“在他所書寫的親筆信當中,他稱您為墨西哥人民永遠的朋友,美洲土地重新飄揚的旗幟。”
席勒卻搖了搖頭說:“我們都知道,從來沒有什么救世主,革命是必然的、是自發的,并不需要一個光輝又偉大的領導者,這一切是墨西哥人民的意志,是美洲土地的意志……”
“在那片產生著無數罪惡的土地上,墨西哥人民已沉寂了太久,因此只需要小小的星火,就能燒遍整片中美洲的土地,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引導他們走上正確道路的,路人,而并不需要領導者,這也是為什么,我并未站出來的原因。”
“無論如何,席勒同志,您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壯舉,為遠在莫斯科的心臟,注入了一股新鮮的血液。”阿爾弗雷德面色嚴肅的說。
可席勒卻又搖了搖頭,說:“共產主義事業沒有所謂的心臟,在這里,每一名同志、每一名理想主義者、每一名曾走在這條道路上,或正在走在這條道路上的人,都是不可或缺的血脈。”
蝙蝠俠看到,阿爾弗雷德的眉頭逐漸舒展開,而席勒接著說:“阿爾弗雷德同志,我知道,曾在某段時間里,你對某些這條道路上的先行者產生了質疑,但這其實非常正常。”
“我們在探索的路上,總要遇到迷茫的時期,總會有人提出不同意見,走向另一條岔路,但是,如果不邁出一步,就只會永遠停留在原地。”
“你不必因某些人的錯誤,而感覺到失望,不如說,你因與他們意見相左,而感覺到迷茫和無所適從,恰恰說明,你仍然忠于最初的理想。”
“請你相信,那些一直向前涌動著的血脈,從來沒有停止前進的腳步。”
“或許,曾經跳動的最熱烈的那顆心臟,已不再年輕,就如那個年代的人一樣,有人動搖,有人衰老。”
“可仍然會有新的血液也加入進來,一顆年輕而充滿活力的心臟,也會在新的土地上跳動。”
席勒的語調始終很平靜,就像在陳述一個事實,可蝙蝠俠從來沒有在阿爾弗來德臉上見過如此動容的表情,他甚至看到,他的老管家開始變得熱淚盈眶。
蝙蝠俠從來沒有在這位老人的身上見到過如此激昂的情緒,他總是溫吞又和緩,像一棵已走到生命盡頭的老樹,虬曲蒼勁,每一道脈絡,都是一個故事。
可是今天,蝙蝠俠在這棵老樹的枝椏上,看到了新的生命力,或者說,那是一直隱藏在蒼老的軀干內部,一層又一層的樹輪之中,生發出來而又被壓抑回去的血液,重新涌上了心頭。
阿爾弗雷德站了起來,再次和席勒握了握手,兩人沉默著,什么都沒有說。
可蝙蝠俠明明看到,他們只用一個眼神,就說盡了幾十年間,世界的波瀾壯闊,人生的跌宕起伏。
他們的靈魂之間,有一種蝙蝠俠讀不懂的力量,那讓他們即使身處地獄,惡魔環伺,也比天邊的紅日還要更亮、更蓬勃。
默克爾似乎也被這種力量所打動,他和蝙蝠俠一起沉默著,而在廢棄的礦洞當中沉寂了許久之后,席勒和阿爾弗雷德一同開口,又一同停下。
“你先說。”席勒伸手致意,但阿爾弗雷德卻搖了搖頭說:“不,你先說吧,我相信,你的職級應該比我高,你所取得的成就也比我要強。”
席勒沒有推辭,他點了點頭,站了起來,然后說:“現在,我們已經有三個人,可以成立臨時的作戰指揮部了,那么,就先由我,來簡單闡述一下這次作戰的精神。”
“地獄的土地,萬年滄桑,地獄的人啊,飽經苦難,惡魔領主們,是壓在普通人地獄頭頂的一座大山。”
“而我們,作為飽受剝削、久經壓迫而又頑強、具有抗爭精神的地獄平民,必須與頑固的舊勢力,斗爭到底!”
席勒站了起來,看向廢舊洞窟外逐漸升起的煙霧,他的聲音回蕩在礦山之間:
“所有飽受壓迫的地獄凡人們、所有被欺凌、被剝削的底層種族們、所有經受不公的惡魔們,必將聯合起來,誓要讓萬萬里地獄,敢換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