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我覺得我們真的該好好談談了。”在某天早上,布魯斯攔住了要出門的席勒,非常嚴肅的對他說道。
“你干嘛?別攔著我出去找工作,你不知道現在的形勢很嚴峻嗎,來這里都好幾天了,我還沒有找到一份正式工作。”席勒推開布魯斯的手臂想要走出去。
而布魯斯打量著席勒,幾天過去了,他的衣服、鞋子、手表都完好無損,面色紅潤,精神奕奕,每天找工作的時間在十二個小時以上,也完全不會累。
席勒又要往外走,布魯斯攔住了他,說:“不,你不能出去,你現在做的事太危險了,你就在活地獄里找個工作不行嗎?”
席勒思考了一下說:“好吧,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我在這里轉了這么多天,也沒找著什么有前景的工作,我倒是也沒試過在家門口找工作,算了,我試試吧。”
布魯斯松了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有松過半分鐘他的心就又提到了嗓子啞,因為席勒直接奔著凈水器去了。
布魯斯又費了很大勁把他拉了回來,此時,他已經快耗盡所有體力,比之前幾天加起來都要累,連身體都有些站不直了。
他靠在旁邊的圍欄上對席勒說:“你不能給水源投毒,你不能用化學制劑威脅這里的所有黑幫給你提供工作崗位,你也不能串通報童攔截凈水,賣出高價……”
席勒想了想說:“好吧,那我再去樓上轉轉吧。”
十分鐘之后,布魯斯又攔在了他的面前說:“不,你不能去找報童搞報紙壟斷,也絕對不能把別人的牛奶瓶的蓋子給打開……”
“席勒!別去天臺!別動這里的綠化植物,你不能把它挖出來賣錢,這是公共設施……”
“別動下水管道!什么?貓頭鷹?沒有貓頭鷹了!”
“漢斯來找你了?你不能為他殺人,你不是個殺手!你是個大學教授!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布魯斯充分的認識到了,在大腦缺乏營養的時候做決定,會帶來多么嚴重的后果。
這幾天當中,布魯斯的主要工作就是跟著席勒找工作,席勒總是能在每一次找工作的過程當中,給自己創造出完美的工作機會。
其實,哥譚東區有就業崗位的,就那么幾個地方,而不離開這個區,想找到一份工作,也只能去那幾個地方找,所以席勒基本上每天就徘回在倉庫區、餐飲區、卡車區、活地獄這幾個區域。
席勒一直在找工作,但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找到過一份工作。
在倉庫區就是做倉庫管理員,搞假賬、換標簽、偷東西,在餐飲區就是聯合這一家給那一家食物投毒,聯合那一家給這一家食物投毒,在卡車區就是聯合這個黑幫碰瓷那個黑幫,再聯合那個黑幫碰瓷這個黑幫,在活地獄就是下看凈水器,上看下水管……
按理來說,搞這種坑蒙拐騙,是長久不了的,但是,席勒還真能把這些工作搞成長久的、可持續的、頗有發展空間的事業。
先說倉庫的工作,最開始,他更改貨物記錄,只是為了將一些貨物偷運出來,保證自己的基本生存,但是后來也不知是意外,還是他故意的,這件事被一個黑幫老大發現了。
按理來說,這就是他倒霉的開始,但是席勒去和這個黑幫老大談了談,于是,他對手的倉庫就倒了大霉,今天因卡車側翻,損失1200件,明天因倉庫著火,損失800件。
被搞的黑幫老大也急眼了,找到了席勒頭上之后,席勒卻給他提供了另一個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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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沒有貨,就沒有利潤,只要沒有利潤,按照黑幫的規則,就是不需要交保護費的,當然,如果把保護費這個詞換成稅收,很多人可能就理解了。
一共2000件的貨,其中有1200件因卡車側翻被壓壞,完全無法售賣,還有800件因為著火徹底消失,那么這2000件的利潤就是0,那向上面報賬的時候,要交的保護費也就是0。
同時,運送這2000件需要人力成本,保存這2000件需要倉儲成本,售賣宣傳或轉運交易需要成本,將所有的加在一起,除2000件貨品本身的購入成本之外,成本還要翻三倍以上。
而因為2000件貨品的消失,所有付出的成本,就變成了損失,那么年終財務報告上,等額的利潤就會被劃除,這部分利潤,就不需要再按比例向上交了,也就是直接免稅。
眼看著席勒的行為,從小偷小摸上升到了偷稅漏稅,布魯斯不得已改變了游戲規則,倉庫區是肯定不能去了,再這么下去,重建的速度都趕不上火龍燒倉的速度了。
而在餐飲區,一開始還只是幫助小攤小販的老板鏟除競爭對手,但很快,就開始瞄準肉類的進貨渠道。
想弄到低價高品質肉,就只能瞄準冷凍走私肉,但席勒似乎覺得冷凍走私肉的成本還不夠低,他又瞄準了病牛。
但是病牛數量太少,而且是一錘子的買賣,席勒又打算聯合獸醫,把牛偽裝成病牛,到最后又開始聯系牧場主,集體壓低牛苗的價格。
為了哥譚日后的食品安全,布魯斯又把餐飲區也劃出了席勒的活動范圍,席勒倒是沒說什么,轉頭又去禍禍卡車司機去了。
當然了,卡車司機們能夠幸免遇難,還是得感謝小丑杰克,名為杰克的英雄守住了卡車司機們的地盤,把想在這里搞卡車工會的席勒趕了出去,這一次,是底層人民的勝利。
雖然如此,布魯斯還是把卡車司機的聚集地劃出了席勒找工作的范圍,畢竟,他不想一早起來,看到兩個小丑蹲在他的床頭,讓他給評評理。
哪里也不能去了,那就在活地獄呆著吧?可是顯然,哪怕待在活地獄,也不能阻止席勒那顆想要找一個穩定工作的心。
在進行了原始資本積累之后,席勒開始炒房了。
一個人炒房確實很難,但是席勒最擅長的就是畫一堆大餅,然后拉一群人入坑。
活地獄在東區是相當有區位優勢的,配套設施完善,居住條件良好,更重要的是,衛生條件讀獨樹一幟,而且還是唯一一個學區,這不炒還等什么呢?
布魯斯當然也不傻,在席勒開始第一步的時候,他就發現,炒房的結局就是把原本住在這里的居民全部趕出去,所有房子都空下來為投資客服務,貧富差距進一步增大,然后帶來更大的混亂。
在此期間,為了阻止席勒各種各樣制造就業機會、拓寬投資途徑的行為,布魯斯晚上不睡早上還要早起,吃飯也就是匆匆對付一口,甚至比之前流浪的時候還要狼狽。
流浪的時候,他要對抗瘋狂的現實,而現在,他要對抗一個連瘋狂的現實都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的瘋子。
布魯斯發現,席勒能夠在這里取得優勢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沒有道德。
而由此,布魯斯又發現,席勒當初會疑惑在貧民窟生活有什么難的,是很有道理的,因為在席勒看來,在貧民窟生活根本就不難,他來這里跟回家了一樣。
這讓布魯斯不由得開始思考,他在這里所經歷的艱難困苦,是因為他不夠壞嗎?
在他耗盡了最后的力氣,甚至沒有辦法離開房間,只能半倚在床上對席勒說話的時候,他問席勒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覺得我活該,對嗎?”
席勒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床頭,手里削著一個新鮮的蘋果,他說:“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你是不是想問,好人就該被拿槍指著嗎?”
“你發現,你在這里過得這么艱難,并不是因為你不夠聰明、不夠努力,只是因為你不夠壞而已。”
“你并不想去主動傷人,也不愿意為了爭奪生存資料而拋棄你的良心,這讓你在競爭當中沒有任何一點優勢,你發現,循規蹈矩在這里只能換來死亡。”
布魯斯現在可以稱得上是形如枯藁,在短短的兩個多月里,他已經瘦到可以清晰的看到頭骨的形狀了,眼睛也深深的凹陷在眼眶當中,那曾作為煩惱深深困擾著他的英俊容貌,也隨之不見了。
他變得更像一個徹頭徹尾的東區人,而且是東區最底層的那些人,但是他的那雙藍眼睛依舊很亮,像是哥譚從來沒有過的藍天。
“如果,一個城市當中,好人沒有任何出路,只會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死去,那么或許這個城市就是不可被拯救的,不是嗎?”席勒看向布魯斯。
布魯斯沉默著,沒有回答。
“我很欣賞你的這種堅持。”席勒站了起來,轉身走向門口說:“我也是個有堅持的人,所以我要去找工作了。”
就在席勒回頭的間隙,布魯斯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
在關門的響聲之后,他忙不迭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因為,他在席勒最后的那個笑容當中,看到了可怕的癲狂。
現在,他明白這一切異常,到底是因為什么了,與他共處一室的不是教授,而是哥譚永遠的夢魔。
布魯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爬了起來,他知道,他必須得追上席勒,有一種力量在督促著他這么做。
在那種若有若無的笑聲幾近消失之后,另一種力量從他胸膛當中迸發出來。
他跌跌撞撞的出了門,門外沒有席勒的身影,但布魯斯知道他該去哪里。
ACE化工廠的生產車間里,席勒正站在一個巨大的化學制劑攪拌池的投料平臺上,他的手里拿著一根火柴,而布魯斯在攪拌池的側壁上,看到了“禁止明火”的標志。
席勒就像沒看到布魯斯一樣,靜靜的盯著火柴的火苗,布魯斯跌跌撞撞的爬上了投料平臺,他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跌倒在了地上。
兩人的身影在熒光色的化學藥劑的襯托下,顯得非常渺小,圓形的儲存罐就像是一輪太陽,而席勒和布魯斯,正漂浮在太陽的火焰之上。
布魯斯真的沒有任何力氣了,漫長的折磨讓他已不再有能力和任何人搏斗,他只能看著席勒再次劃亮了一根火柴,而火光的背后,是他瘋狂的笑容。
布魯斯痛苦的閉上眼,沙啞的聲音從他的喉嚨里擠出來的時候,比無垠沙漠上的風聲還要低沉:
“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