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時節,干枯的樹杈枝椏上,小小的麻雀們排成一排,梳理自己的羽毛,其中一只張開翅膀,飛到地上,在滿地的積雪當中蹦蹦跳跳,尋找可能存在的食物。
一只手撒下了一片面包屑,許多麻雀們聚攏過來,戴著棉帽、系著圍裙的面包店老板直起腰,將手上剩下的面包屑拍掉。
“嘎吱”一聲,自行車剎車的聲音傳來,裹得嚴嚴實實的報童摘下手套,用手指敲了敲車鈴。
面包店老板穿著厚厚的棉靴,踏過地上的積雪,將剛剛落下的麻雀們驚的成群結隊的飛起來,他大步走過人行道,來到街邊,從報童的手上接過報紙。
“又是你這個機靈的小鬼頭!你準是知道這邊的老爺們最好講話,每次都能搶到這里的活計。”
送報的報童是個滿臉雀斑的小男孩,就和哥譚的大多數孩子一樣,活潑、野性、叛逆感十足。
這些孩子們就這樣穿梭在哥譚的大街小巷,不懼風霜雨雪,永遠活力十足,就如同冬日里穿越街道覓食的麻雀,是哥譚這座罪惡之城當中最為朝氣蓬勃的風景線。
面包店塞給了那個報童一小塊烤黑面包,他問道:“最近有什么小道消息嗎?”
報童拿起面包咬了一口,被燙的直抽氣,一邊往嘴里抽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情況還不錯。”
“聽說大都會那場慈善晚宴舉辦的很成功,那幫有錢的闊老們捐了不少錢,來治理雪災造成的交通問題。”
“我聽說,我們的市長拿了捐款之后,買了好幾輛大型的除雪車,現在中央轉盤和東區的碼頭那塊已經清理出來了,不然今天還沒法恢復通車呢。”
報童又咬了一口滾燙的黑面包,鼻頭被凍得通紅,他用手抹了抹自己的鼻子,又吸了兩口冷風,說:
“哥譚大學今天就要復課了,你只看那群嬌生慣養的老師和教授們都能開車去上班,就知道,好日子就快來了。”
“謝天謝地!”面包店老板打了個噴嚏,也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甕聲甕氣的說:
“交通癱瘓這幾天以來,我的面包都賣不出去了,要不是有你們這些小家伙們,能幫我給那些老主顧送東西,我怕是早就關門了。”
“哦,對了!”面包店老板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他伸出一只手,搖了搖手指,又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轉身過去,急匆匆的走回店鋪里,又驚起了許多正在覓食的麻雀。
過了一會,他拿著一個牛皮紙袋走出來,然后說:“羅德里格斯教授的管家,昨天晚上打電話來,訂了今早剛出爐的面包,你幫我送過去,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黑米餅和香腸……”
報童打了個響指,示意沒問題,他接過牛皮紙袋之后,把它塞進懷里,身體前傾,握住自行車的把手,狠狠一踩腳蹬,自行車就飛快的竄出去了。
看到他消失在街道上的背影,面包店老板搖搖頭,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店里,進到柜臺翻看訂購記錄的時候,他自言自語道:
“真夠奇怪的,那位教授不是一直喜歡吃堿水面包嗎?怎么改成買黃油吐司了?”
被翻動的訂購單發出“沙沙”的聲音,面包店老板搖了搖頭,低聲說:“……大概是來客人了吧。”
“當、當、當、當、當……”
莊園的鐘響起來的時候,席勒站在一樓的落地窗前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后走到餐桌旁邊,拿起上面的水杯。
他端著水杯,在一樓的大廳里轉了一圈,然后有些迷茫的停在了房間中央,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他想喝水,應該去哪找呢?
漫威的療養院當中,席勒住的地方是原來的銀行行長休息室改造的,是一個擁有一間臥室和一個客廳的一居室,臥室的桌子上放著電熱水壺,客廳里面還有一臺自動飲水機,每天早上起來,10步以內就能找到可以喝的水。
席勒知道,現在是1988年,在穿越之前,他也是經歷過這個年代的,可他經歷這個年代的時候,可沒有擁有過一座莊園。
現在站在600多平米的莊園前廳當中,席勒有點迷茫的想,這就是貴族生活嗎?
就在席勒端著杯子站在樓梯口,猶豫到底要不要走上10分鐘去找到廚房的時候,默克爾急匆匆的從樓梯上跑了下來。
看得出來,他的確很焦急,西裝外套的扣子沒有扣好,領帶也沒系,就連頭發都只是簡單的梳了兩下,頭頂還有兩縷頭發沒有服帖下去。
“抱歉,先生,您今天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早?”席勒低頭看了一眼表,現在是早上5:30,然后他又轉頭看了一眼窗戶,窗外的天都還是黑的。
默克爾用力的抹了一下眼睛,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但感覺自己的思緒還是很迷茫,他被席勒這變幻莫測的作息時間給深深的震撼到了。
在來這里之前,他在管家學院所學到的知識是,管家要盡可能的適應雇主的作息時間,以便為他們及時提供服務。
所以,在來到羅德里格斯莊園工作之后,默克爾就努力的把自己的作息時間調的和席勒一樣。
之前,席勒的作息時間就突出一個離譜,在這個還沒有什么電子設備的年代,他就經常熬到半夜兩三點才睡,有課的時候早上9點起床,沒課的時候一般中午才起來,然后只吃一頓早午餐。
默克爾好不容易把自己正常的作息調的和席勒的陰間作息一模一樣,可自從席勒從大都會回來之后,他的作息就又正常了,甚至正常的有點過頭了,每天晚上8:009:00之間睡,早上5:006:00之間起……
默克爾站在臺階上,扶著椅子的扶手,感覺到一陣眩暈,但他還是努力的打起精神,他接過席勒手里的水杯說道:“抱歉,先生,我早上起來沒有安排人燒水,我這就去,您要吃早餐嗎?”
“當然,昨天晚上你不是幫我訂了面包嗎?”
“呃,可是西區的報童最早也要7:30才能過來,這個時間報社和面包店都沒開門呢。”
席勒透過右側的落地窗,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那里仍然一片漆黑,連個人影都沒有。
雖說哥譚也算是個國際化的大都市了,可現在畢竟是20世紀90年代左右,生活節奏還沒有那么快,而且西區本來就是老城區,這里住的都是老派的富人,很少有人會起這么早。
席勒嘆了口氣,他說:“好吧,早餐好了再叫我。”
說完,他就上樓,回到臥室去了,而站在樓梯上的默克爾看著席勒上樓的背影,越發疑惑了。
如果是往常遇到這種事,席勒一定會用冷幽默跟他開個玩笑,比如什么“我希望你下次打電話訂面包的速度比面包店門前的那群麻雀更快”之類的,然后放棄吃早飯直接,開車去哥譚大學上課。
當然,默克爾也沒忘了,自己所做的那個奇怪的夢。
當時,他趁著席勒不在,想要在莊園里尋找一些線索,然后他發現所有重要房間的門都被鎖上了,然后還設置了一連串的謎題,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把這些謎題解開之后,因為觸碰了放在架子上的一瓶酒,而進入了席勒的夢中。
當時默克爾已別無選擇,他只能請求席勒幫助他保護那個神秘的東海岸特工,并保護好名單,席勒并未正面回答他,而默克爾也無從知道宴會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對他來說,神秘特工依舊不見蹤影,名單也不知下落,唯一的好處就是,他確定了,他的雇主并不介意他其實是個蘇聯特工這件事,只要他做好本職工作,或許這會成為一個穩定的偽裝身份。
不過現在,他最大的麻煩就是,自從席勒從大都會的慈善晚宴回來之后,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從作息時間、生活習慣到說話方式,都完全不一樣了。
從默克爾來到這里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想要收集足夠多的有關雇主的信息,這不光可以幫助他更為順利的工作,也是他特工工作的一部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默克爾覺得自己已經摸透了席勒的脾氣。
結果現在,他的努力前功盡棄了。
燒開的水壺發出尖銳的鳴叫,默克爾快步穿過走廊,將水壺從爐子上拿下來,他從旁邊的墻壁掛鉤上拿下一塊毛巾,包住水壺的把手,然后拎著水壺來到莊園的前廳,把水倒滿之后,他端著托盤上樓。
來到臥室,席勒正倚在裝床頭看書,默克爾把水放在床頭柜上,然后有些猶豫的停頓了一下。
席勒放下書抬頭看,他問道:“怎么了?早飯準備的不順利嗎?”
“嗯,不是的,先生,我只是想說……就是……您最近怎么有點……嗯……”
“哦,我的焦慮癥犯了,所以行為方式會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不要介意,或許很快就會好。”
“焦慮癥?”默克爾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語道,不過想起之前席勒那異于常人的脾氣,他覺得,這種解釋也勉強說得通。
就在他還想要仔細詢問一下的時候,突然,樓下傳來信箱鈴鐺的輕響,他回頭看了一下掛在墻上的鐘表,現在才剛剛6點。
默克爾快步離開房間,將托盤放下,披上外套之后,走出莊園的大門,果不其然,報童正站在門外的信箱前,對著他揮手。
“你今天這怎么這么早?”
默克爾十分熟絡的向他打招呼,來往于西區的報童很少,默克爾幾乎都認識,而今天來的,是他最熟的一個,臉上標志的小雀斑讓人很容易辨認他。
“東區碼頭那邊的交通徹底恢復了,你還不知道嗎?送完這邊的報紙,我還要去那邊搶活干呢。”
“碼頭交通恢復了?”默克爾接過報童遞過來的報紙和一袋面包,然后他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幾個硬幣,放進報童的手心里,長著小雀斑的報童挑了挑眉,沒等他問,默克爾就說:
“你今天來的太早了,面包還沒烤好,冷的面包實在是太硬了,會硌掉你的牙,你還是自己去買點東西吃吧。”
報童伸手,將硬幣塞進自己的口袋里,瞇起眼睛笑了笑,顯得頑劣又可愛,說:
“替我向羅德里格斯教授問好!他是個大好人,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