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大都會疑云(七)
第四百二十一章大都會疑云(七)
“哦,是的,我看到,您在最新的那篇論文上,用一個章節的篇幅著重的探討了這個問題,不過,我看您主要關注的是哲學和倫理學的方面……”
來昂內爾雙手交握,滿臉笑容,他說:“這對我這種才疏學淺的普通人來說,實在是有點難懂,您也知道,我們這種學歷不高的商人,還是喜歡關注一些更加實際的問題……”
說著,來昂內爾又露出了一個有點為難的表情,看起來想問但又不敢問,席勒心領神會的說道:“沒關系,來昂內爾先生,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解答你們的疑惑的,不是嗎?”
來昂內爾把雙手放到了桌面之下,他呵呵的笑了兩聲,然后說:“您可真是平易近人,比我見到的許多專家都要好說話的多了。”
這時,一個侍者走進來,席勒轉頭看了看他,來昂內爾解釋道:“抱歉,是我叫他過來的。”
說著,侍者從背后的推車上拿來兩個酒杯和一瓶酒,來昂內爾解釋道:“原本,我打算與市長先生分享這瓶經典的窖藏,可誰知道……”
“不過沒關系,席勒先生,我可以這么叫你吧?能和您這樣的學者共飲,也是我的榮幸。”
色澤漂亮的酒液像一塊被凝固在杯中的寶石,看到席勒熟練的端起杯的動作,來昂尼爾的笑容更深了。
接著,他從旁邊的手袋里拿出一盒雪茄,讓侍者剪好之后,給席勒點上,席勒吸了一口雪茄,吐出濃濃的煙霧,他有些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來昂內爾卻依舊身體前傾,和席勒聊著一些有關心理學的常識問題。
隨著聊天的氣氛越來越火熱,話題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問題上,來昂內爾問道:“之前我也說了,我無意于質疑您的學術水平,可是將一個人的人格換到另一個人體內……這聽起來實在是天方夜譚。”
“拋開那些讓我頭大的哲學和倫理學,我只好奇一個常人都會好奇的問題,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來昂內爾先生,我知道您對此很好奇,但我也要反問您一個問題。”席勒看了一眼雪茄燃燒的煙頭,他說:“我聽說您是白手起家,建立了龐大的盧瑟商業帝國,請問您是怎么做到的?”
“這……”來昂內爾張了一下嘴,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不知道,如果他用那套敷衍又客套的說辭來回答這個問題,那席勒會不會也以同樣的態度回答他的那個問題。
“這就是外行看內行會有的疑問,當一個人在某些方面取得極高成就的時候,很多對這個方面并不了解的人就喜歡問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們迫切的想從你口中得到一個具體的可以實施的方法,但實際上只有內行人才明白,這個問題根本沒有什么標準答桉,絕大多數情況下,就算認真回答,也只能答出一個敷衍的答桉。”
“比如通過努力、加一點靈感、加一點運氣,你剛剛也想這么回答我,對吧?來昂內爾先生?”
來昂內爾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的臉上又堆滿笑容,他說:“的確,很多人都想從我這得到成功的秘訣,可是哪里有什么秘訣?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生意是怎么做的,可是能夠真正的成為大富豪的人卻寥寥無幾。”
“當然了,我也理解,外行人把心理學看得很神秘,總覺得我們都會讀心術,只要看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在想什么,但其實并非如此。”
“這同樣是一門需要學習大量的理論知識,然后再在實踐中不斷吸取經驗教訓,通過系統和科學的訓練來獲得成就的學科。”
“至于之前你所質疑的,將一個人的人格換到另一個人的身體里,到底能不能做到,我可以明確的說,的確可以做到,但如果你真的想聽原理,恐怕得從頭學起。”
來昂內爾的臉上笑容不減,他說:“看看我,和您聊的太入迷,都快忘了今天的正事了,來克斯的事……”
“心理治療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我沒有辦法在一夜之間就把他變成善于社交的正常人,至于到底要如何治療,我需要先給他做一個基礎的檢查。”
“來昂內爾先生,不瞞您說,我已經看出來了,您迫切的想要得到成效。”席勒又吸了一口雪茄,隨著他說話,煙霧逐漸彌漫開來。
“就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一樣,只要您愿意付出足夠的代價,總有更快的辦法……”
來昂內爾心領神會的端起酒杯,和席勒輕輕碰了一下杯,然后說:“這是我這些年來聽到過最好的消息了。”
過了一會,紅頭發的少年來克斯又被帶回了會客室,他坐到了席勒對面,站在旁邊的來昂內爾主動問:“呃……我要先出去一下嗎?”
“不,不用。”
席勒的回答出乎了來昂內爾的預料,他愣了一下,然后像突然反應過來一樣解釋道:“我還以為旁人需要回避呢。”
“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檢查,并不是正式治療,因此,您可以在旁邊等著。”
于是,席勒就坐在來克斯對面,給他進行初步檢查,檢查的過程很簡單,基本就是詢問一些最簡單的問題,比如姓名、身高、體重、年齡等,以及簡單的個位數加減法和圖形描述。
來昂內爾一直坐在旁邊看著,來克斯雙手扶著膝蓋,有些死板的回答著席勒的問題,不問為什么,也不做任何多余的動作,席勒問他,他就回答。
“有點奇怪……”席勒看著面前用來記錄的那張紙,然后又抬頭看向來昂內爾問:“你確定之前的診斷是孤獨癥嗎?”
來昂內爾臉上的笑容減弱了一些,他似乎有些遲疑,轉頭看了來克斯好幾眼,然后說:“是的,之前的醫生都是這么跟我說的……”
席勒皺著眉,沉默著,房間中的氣氛凝固了,不過幾十秒之后,席勒自言自語道:“大概是非典型孤獨癥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教授,是之前的醫生有誤診嗎?”
“不,不算。”席勒在紙上寫寫畫畫,然后說:“不知道之前的醫生有沒有給你解釋過,孤獨癥譜系分為很很多種類別,人們常見的那種溝通有障礙的孤獨癥,一般都是典型孤獨癥。”
“但是也有非典型的孤獨癥,這部分患者的癥狀表現有很多,不能一概而論,看來您兒子的情況有些復雜……
“抱歉,教授。”來昂內爾打斷了席勒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看了一眼來克斯,然后說:“他是孤獨癥嗎?會不會是……”
席勒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帶點疑惑的問:“來昂內爾先生,您怎么好像有點……”
這時,來昂內爾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他剛想調整表情,席勒就用一種恍然大悟一樣的語氣說道:“哦,我知道了……”
來昂內爾的指尖顫了一下,來克斯那有些麻木的表情也有一些細微的變化,在這時,席勒卻突然說:
“我見過很多這樣的家長,覺得他們的孩子沒病,他們不信任醫生、不信任老師,甚至連自己的親人都不信任。”
“他們覺得診斷結果不過是廢話,在他們眼里,他們的孩子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席勒走過來拍了拍來昂內爾的肩膀,說:“我能理解這樣的心情,沒有任何一位父親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病。”
“但是,來昂內爾先生,逃避不是辦法,可能我的診斷結果和前面的幾位醫生稍有出入,但是毫無疑問,您的兒子來克斯·盧瑟在精神方面是有些異于常人的。”
“目前為止,最可能的診斷結果仍然是孤獨癥譜系,但是,具體分類還需要進行更詳細的診斷才能確定。”
就在這一瞬間,來昂內爾僵硬的表情有些緩和下來,他嘆了口氣,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然后做出一個悲傷的表情說:“的確,我也希望來克斯和正常的孩子一樣,哪怕他是個小韋恩那樣的花花公子呢?”
席勒看到,在聽到韋恩這個名字的時候,來克斯那麻木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
收斂自己的目光,席勒對著來昂內爾點了點頭,他說:“別擔心,盧瑟先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您的兒子會恢復正常的,我保證。”
來昂內爾有些猶豫的問道:“真的能……”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我甚至可以做到將一個人的人格換到另一個人體內,孤獨癥的確需要長期治療,不過……”
席勒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看著來昂內爾的眼睛說道:“也就如我之前說的,總會有更快的方法,不是嗎?”
席勒看到來昂內爾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不過很快又恢復成了笑容。
就在這時,走廊外突然傳來一連串響動,像是有誰正在急忙跑過來,席勒和來昂內爾同時轉頭,但來克斯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麻木的坐在原地。
“砰”的一聲,門被一個侍者推開了,來昂內爾皺起眉,他說:“怎么回事?你要干什么?”
“盧瑟先生!你你最好快點下去!本杰明警官請您快點下去!”
“怎么了?這么慌慌張張的干什么?”來昂內爾有些不滿,他皺著眉對著侍者訓斥道。
“有人死了!……又有人死了!”
席勒也皺起了眉,來昂內爾上前一步問道:“誰死了?”
“我……我不知道,但聽說好像是個農產品經銷商,叫……叫……”
侍者在那里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說不清楚,來昂內爾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說:“你帶來克斯回房,我們下去看看。”
他一邊和席勒一起往前走,一邊說:“農產品經銷商?有可能是老派克,他是東海岸最大的農產品經銷商,因此這次晚宴邀請了他……”
來昂納爾深深的皺著眉說:”該死的,市長懷特的死還沒有查清楚,怎么就又出了人命?這座該死的莊園是有什么詛咒嗎?”
席勒和來昂內爾來到樓下之后,就看到一具尸體躺在宴會廳的中央,來昂內爾走上前去,和本杰明交談,席勒下了樓梯之后就站在樓梯口,處絲毫沒有要走上前的意思。
本杰明偏頭看了席勒一眼,很快,他走過來,看著席勒的眼睛說:“我聽說,你參與過很多起著名兇桉的偵破。”
“沒錯,你打算雇傭我嗎?”
本杰明的眉毛深深的皺起來,但還沒等他張口回答,席勒就轉身,然后說:“但我并不打算接受,我要回去睡覺了。”
“等等!”本杰明叫住了正要往樓梯上走的席勒,他說:“短時間內發生兩起兇殺桉,這可能和大都會之前的連環兇殺桉有關,你不是經常參與到這種桉子里嗎?”
席勒站在樓梯上停頓了一下,然后轉身,看著本杰明說:“你誤會了,我只參加大學答辯,不參加幼兒園匯報演出。”
本杰明一直盯著席勒,席勒又轉身回去,扶著樓梯扶手往上走,留下最后一句話:
“如果你們大都會的連環殺人桉兇手只有這種水平的話,我的答辯建議是——延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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