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如,是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
臉龐上有一條刀疤。
這是他年輕的時候,和別的幫派爭奪地盤的時候,被人砍的。
這條刀疤是他人生里的第一條刀疤。
也是最后一條。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再也沒有被人傷到過。
他帶著他的弟弟,還有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在這漢中城里,殺出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殺過人的人,尤其是殺過很多人的人。
身上的那種氣息,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
此時此刻的白敬如,完美的詮釋了這種不同。
他就那么慢條斯理的從這門外走了進來。
好像整個大堂的氣氛都變的陰冷。
連光線也變的壓抑。
他看了趙青云一眼,然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也就是那個堂主之位。
白敬堂,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的輪廓和白敬如有幾分相似,氣勢也足夠陰森。
不過確實少了一種那種讓人忌憚的威懾力。
“這位兄臺,如此氣勢洶洶的入我白蛇門,所為何事?”
“我們之間有過什么過節嗎?”
白敬如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上了一杯不知道涼了多久的涼茶。
一邊飲著,一邊掃了一眼趙青云。
笑著問道。
他雖然在笑,但是這眼神兒里,卻充滿了冷漠,以及不屑。
如今的漢中城。
好像還沒有誰能夠威脅到他。
“沒什么過節。”
趙青云年紀輕輕,面對這樣一個殺人如麻的家伙,竟然沒有絲毫的忌憚。
依舊是那種淡然。
他慢慢的擦著手中的那枚黑色扳指,笑著道,
“就是想要跟白門主要一件東西。”
“你想要什么?”
白敬如看不慣趙青云的這副模樣兒,眉頭忍不住的皺了起來。
身后的白敬堂,感受到了兄長的憤怒。
也是慢慢的將腰間的那柄刀,從刀鞘里面抽出來了一些。
整個白蛇門的總堂里。
氣氛也是異常的壓抑,甚至是死寂。
好像一切都緊繃到了極點。
讓人連喘息都覺的困難。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就是……”
趙青云依舊沒有什么所在意的,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然后走向白敬如。
嘩啦!
兩名門眾擋在了趙青云的面前。
殺意森然。
但白敬如擺了擺手。
他看的出來,這趙青云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年輕人。
沒有什么武功。
連自己門內的那些嘍啰都不如。
所以,讓后者靠近過來,也無妨。
他根本就不怕。
趙青云來到了白敬如的對面,然后雙手撐在了白敬如面前的幾案上。
這個時候。
他手里的黑色扳指,恰好是對準了白敬如。
他臉上帶著笑容,道,
“我想要白門主的這條命!”
趙青云話音落下的瞬間,手里的黑色扳指突然裂開。
一道極為細小的光芒閃爍而過。
然后,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態,落在了白敬如的身上。
這一針落下的瞬間,趙青云又是將黑色的扳指往上挪動了一些,對準了白敬堂的方向,然后再度有寒芒射出。
白敬堂有一點的反應,但這寒光太快,趙青云的動作也太快。
他最終是沒有來得及躲避。
直接,被寒光射在了胸口上。
“你……”
白敬如和白敬堂根本都沒有過多的時間反應,他們連低頭看一眼胸口的傷口這種小事情都做不出來了,僵硬了一下,直接倒地。
氣絕身亡。
噗通!
兩個人也沒有一聲慘叫,一個人從座椅上滑落了下去,癱倒在了地上,而另外一個人則是直挺挺的向后仰倒。
“門主……”
“門主?!”
白敬如和白敬堂都是將近氣境巔峰的高手,周圍的那些嘍啰,從來沒有想過,這兩個人會有朝一日,這么突然的被人給殺了。
一個個都是臉色惶恐。
呆愣在了原地。
而還有一些人則是陰森的看向了趙青云。
手里的刀,也慢慢抽出來。
“別害怕。”
“也別猶豫。”
“反正,你們都得死!”
“趕緊出刀,不然連出刀的機會都沒有了。”
趙青云完全沒有被眼前的這些危險所嚇到,他輕描淡寫的轉過了身子,然后笑瞇瞇的看著這些白蛇門的門眾。
今日來的時候。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要將這白蛇門總堂,血洗。
以立威。
砰!砰!
趙青云的話音落下,那兩名跟著他進入白蛇門的高手,已經是勃然而起。
其中一人手中刀光閃爍,如虎狼,沖向了那些白蛇門門眾。
大殺四方。
而另外一人,則是沖到了趙青云的身旁。
阻擋那些來殺趙青云的門眾。
劍光閃過,將一名門眾的脖頸刺穿,鮮血飛濺出來,落在了趙青云的臉上。
他用右手的食指把那一滴鮮血抹掉,然后放在嘴邊嘗了一下。
“呸!一點兒都不好吃。”
趙青云吐了兩口吐沫,一臉嫌棄,然后他也沒有躲開。
把白敬如的尸體從這座椅上給踹下去。
自己坐在了白蛇門門主的位置上。
他靠在椅子背上。
翹著二郎腿兒。
冷眼看著這些人廝殺。
鮮血。
皮開肉綻。
殘肢斷骸。
在這個年輕人面前,沒有展示出他們應有的恐怖。
反而是,讓這個年輕人覺的,有些饒有興致。
“這才是我該有的生活啊。”
趙青云把那枚黑色的玉扳指,又重新戴在了左手的大拇指上。
這玉扳指。
是他祖傳下來的。
叫做剎那芳華。
里面有七根劇毒銀針。
能夠在一丈之內殺人,讓人防不勝防。
而且這毒,也是劇烈無比。
只要被擊中。
幾乎連吃解藥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
這毒藥,也根本就沒有解藥。
名字也叫做剎那芳華。
毒針綻放剎那。
奪命之芳華。
當年。
仇家來襲,父親自知難以抵抗,將這剎那芳華交到了七歲的趙青云手中。
那個時候,他還不叫趙青云。
叫趙平。
那年,仇家將趙家殺了個滿門。
只有趙青云因為早早的離開,而留下了性命。
這些年。
他忍辱偷生,隱藏身份,隱藏一切。
不想被仇人發現。
尤其是這剎那芳華,從來沒有拿出來過。
但這一次。
他不需要在隱藏了。
他深知。
幫著東廠把這漢中城的事情給平了,他趙青云,就算是真正的入了陸行舟的眼。
也算是傍上了東廠。
以后,他不僅能夠真的光明正大的立于人前。
還能夠找到當年的那些仇家。
將他們一一清理干凈。
所以。
他將藏了十來年的剎那芳華取了出來。
并不惜用掉了最后三根毒針之中的兩根。
以給自己博取一個前途。
索性。
事情完成的很順利。
白蛇門的兩位門主,不費吹灰之力被他給殺了。
然后。
趙青云掃了一眼周圍,在兩名密諜司高手的配和之下,整個白蛇門總堂里面的門眾,也已經沒剩下幾個了。
全部殺光。
只是一是片刻的功夫而已。
“全殺光了。”
“然后通知整個西南這一片的人,包括白蛇門身下的那些門眾。”
趙青云看著那名密諜司的高手,正在追殺剩下的人,然后轉頭看向了負責保護自己的那名中年漢子,笑著道,
“白蛇門從此除名。”
“我現在要成立青云幫,總堂,便是設立在這白蛇門的總堂。”
“有誰愿意加入的,酉時之前,來著總堂報名。”
“不愿意加入的,或者宣布從此退出漢中幫派,或者,等著我親自上門去清理。”
那名中年漢子微微點頭。
然后踩著總堂里的那些鮮血,慢慢的走出了總堂。
地上的尸體很多。
包括白敬如的,白敬堂的,還有很多白蛇門幫眾的。
所有的尸體都橫七豎八的散落著。
地上的鮮血,逐漸匯聚成了一片,然后成了溪流,朝著門口流淌了出去。
趙青云聞著空氣里的血腥味道。
感受著那逐漸變的有些黯淡的陽光,稚嫩的臉龐上,笑意更濃。
他轉著拇指上的黑色扳指。
自言自語的說道,
“老頭子,我出息啦。”
“沒給你丟人。”
“在下面好好等著,那些仇家,一個也不會好過,我早晚上門,殺他們個雞犬不留!”
白蛇門發生的事情。
太過于震驚。
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漢中城。
然后,也傳到了陸行舟的耳中。
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殘陽如血。
汪亭將白蛇門總堂發生的那些事情,匯報給了陸行舟。
“小人失職。”
汪亭有些無奈,甚至是有些意外,嘆了口氣,道,
“沒有把這趙青云調查清楚。”
“他竟然有暗器,而且還是個很厲害的暗器,直接殺了兩名氣境高手。”
“這可真是意外。”
“哦?”
陸行舟對趙青云滅了白蛇門沒有意外,但是對這暗器也有些意外,他眉頭抬了一下,問道,
“現在查清楚了嗎?是什么暗器?有什么淵源?”
雖然陸行舟缺人可用。
但他卻也不想給自己招進來一個定時炸彈。
尤其是趙青云這種,手段和腦子明顯都不錯的人。
一旦不可控,很容易出事的。
他需要的是知根知底。
“打探清楚了。”
汪亭拱了拱手,繼續道,
“十年前。”
“蜀地有一個浮云劍莊,莊主趙星云,一手浮云劍法,打出了赫赫威名。”
“在這蜀地創下了不少的基業。”
“但是卻一夜之間,遭遇仇人滅門,全莊上下七百口,一個不留。”
“傳眼,浮云劍莊里有兩件寶物。”
“其一是剎那芳華,也就是趙青云手中的那個,他用來殺白敬如和白敬堂的暗器。”
“其二是浮云劍罡。”
“當年趙家被滅門,浮云劍罡和剎那芳華都消失了。”
“如今剎那芳華在趙青云的手中出現,他應該就是那浮云劍莊的后人了。”
陸行舟聽完,略微沉吟了稍許,將手里的卷宗資料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捋了一下耳鬢垂下來的白色發絲,問道,
“當年滅浮云劍莊的,是什么人?知道嗎?”
汪亭搖了搖頭,
“當年那件事做的十分隱秘,只知道是一群黑衣人做的,并不知道這群黑衣人來自于哪里。”
“估計,只有趙家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但據傳,可能和草原有關系。”
“因為當年有人看過趙家慘案的現場,所有人身上的傷口,都是以刀所傷,而且是極為鋒銳,輕巧的細長彎刀。”
“中原武林里的這種彎刀很少,但在草原上,這種刀卻非常常見。”
“但當時也只是一種推測而已。”
“也沒有人能夠證明。”
“或許,我可以把趙青云找來問問。”
陸行舟站了起來,走到了窗戶前。
夕陽越發的西斜了。
只剩下半個殘陽還掛在地平線上,那殷紅的霞光,將整個漢中城都染成了紅色。
陸行舟沉吟了稍許,道,
“等他把白蛇門的事情處理完吧。”
這個時候。
應該是趙青云最忙的時候。
忙著立威。
忙著以最快的速度整合力量。
將白蛇門的地盤給迅速站穩。
所以。
即便陸行舟很想知道后者的來歷,淵源,也是不想打擾。
畢竟。
相對于后者的過往,后者目前做的事情,對陸行舟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是!”
汪亭沒有對陸行舟的決定有任何質疑。
他拱了拱手,一邊退下,一邊說道,
“小的再盡量去查一下當年的事情。”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陸行舟扭頭,提醒了一句,
“讓再派兩個密諜司的人過去,把這趙青云保護起來,如果有什么風吹草動,立刻通知咱家。”
當年的仇家。
很有可能再出現。
再沒有弄清楚事實的原委之前,陸行舟還不想錯過趙青云這么一個好手。
畢竟,從他滅白蛇門的手段來看,這是個狠辣果斷的。
陸行舟很喜歡。
“是!”
汪亭應了一聲,便是退了下去。
時間流逝。
陸行舟在屋子里,迎著夕陽的光,還有那些晚霞,看著今日東廠密諜司送過來的卷宗。
有關于長安城里的。
也有關于廣元城的。
還有一些十分機密的,用黑色的漆封給封住的。
那是從草原上傳遞過來的。
自從知曉了草原可能會起戰事的事情以后,陸行舟不僅是在穩固關隴蜀線,也暗中調派了一些密諜司精銳,開始往草原的方向滲透。
他要及時掌控草原的動向。
以防止被對方打個措手不及。
他也要了解一些草原上的情況,以方便日后真正打起來的時候,能夠知己知彼!
百戰百勝。
他看這些卷宗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幾十封卷宗,足足看了得有兩個時辰,才終于是全部都看完了。
窗外的夜色已經十分濃郁。
將整個漢中城都已經是包裹了起來。
街道上的人也不見了很多。
只有打更的人,還有巡夜的人以及那花天酒地的地方,還有著人影閃爍。
天地之間的那些喧鬧,也都基本上不見了。
連那穿過城區而過的風聲。
都聽的清清楚楚。
風聲里面,還有犬吠的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遠方而傳來的。
陸行舟推開了窗戶。
任由風吹在了臉上,白發慢慢的飛揚。
然后,他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
“陸公公,趙青云求見。”
“進來。”
陸行舟料到后者會來見自己,并沒有什么意外。
他依舊站在窗戶前。
被風吹著。
趙青云則是推開了屋門,走了進來。
一日的廝殺過后,趙青云臉上的稚氣更顯得淡薄,倒是有幾分兇狠戾氣,開始散發了出來。
那一雙眼睛里,也是有著之前沒有的冷冽。
有些東西。
只有殺過人之后,才能夠真正的彰顯出來。
“草民趙青云,浮云劍莊余子,趙平。”
“見過陸公公。”
趙青云關上了屋門,然后鄭重其事地跪在了陸行舟地腳下。
“咱家眼里揉不得沙子。”
“說說吧。”
“有什么過往。”
陸行舟也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趙青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給陸行舟交代一切,他早已經準備好了語言,略微沉吟了一瞬,便是慢慢的道,
“這事,還得從五十年前說起。”
“家父趙萬山,乃是東廠密諜司,駐草原一支,亥門之首。”
“亥門之職責,乃打探草原異動,緊盯王庭金帳,為大魏朝提供線報。”
“當年,家父偶然得到草原王庭金帳的不傳之劍,耗費了極大的代價,逃回關隴,本想上報東廠密諜司,以求功勞。”
“但卻恰逢東廠被取締,所有密諜司,東廠之人,盡數成了無根浮萍。”
“家父無奈之下,只能隱姓埋名,利用之前的密諜司勢力,在這蜀地討個生活,以等待有朝一日,東廠重新再起。。”
“可惜,后來沒有等到東廠,卻等到了草原上的殺手。”
“王庭金帳的小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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