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把驛站里的人耽擱幾日,就算暴露了,也不會對王家有什么影響的。”
“還能換取通江,以及盧家的支持。”
“怎么著都不算虧。”
光順著窗戶照耀在屋子里。
王秉義坐在桌子前,一邊輕輕的搓著手,一邊喃喃自語。
他剛剛已經吩咐了手下。
帶著幾個人,還有一些銀子去一趟驛站。
爭取把還在休息的幾個官差,東廠的番役,都給留下來。
那些藥,耽擱一兩日,應該不成問題。
“大少爺。”
就在王秉義心中盤算的時候,這門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熟悉的蒼老,熟悉的低沉。
還有熟悉的讓王秉義心里發緊的壓抑。
那是母親院里的老丫鬟。
王秉義也該稱呼一聲趙姨。
“她不伺候娘親,這個時候出來做什么?”
王秉義皺了一下眉頭,把一杯茶全部喝光,然后便是急忙推門走了出去。
“趙姨,我……”
嘩啦!
王秉義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門口的兩側突然是竄出來了兩個中年漢子。
他們不由分說。
分別抓住了王秉義的左右肩膀,然后猛地用力。
噗通一下子。
就把王秉義給按在了屋門正對著的柱子上。
兩個人明顯都是練過武功的。
這力氣不小。
王秉義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砸了個眼冒金星。
“趙姨,你這是……干什么?”
王秉義臉色發青,怒聲咆哮。
“老夫人說,大少爺犯了忌諱,以后就關到后宅里,負責給王家傳宗接代吧。”
“別出來丟人了!”
趙姨捋了一下額頭上有些凌亂的發絲,失望的說道。
她其實還是筆家照顧王秉義的。
王秉義剛下達了那些沒腦子的命令。
她就立刻帶人把王秉義抓了。
也把那些去驛站的人給控制住了。
并派人去驛站,給東廠番役還有大理寺總捕送去了銀兩以及幾粒補身體的丹藥。
以支持他們一路追捕譽王。
她制止了王秉義犯錯。
這樣。
也不至于徹底惹怒了老夫人,真的除了他。
但趙姨卻真的有些失望。
王秉義,竟然就這么簡單的上了盧長青的當。
真是一點腦子都沒有。
他王家阻擋了東廠番役,大理寺總捕,怎么可能安然無恙?
怎么可能沒人知道?
陛下能放過他們?
陛下如此信任王氏,卻被王氏的兒子給壞了大事。
可想而知。
這王家,最終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盧長青那是故意把王家做刀使用,然后又想害了王家,接管王家的地盤呢。
王秉義竟然一點都沒有防備。
實在是枉做了這些年家主。
讓人失望透頂。
“你說什么?娘她怎么……”
“你這個臭婆娘!你要干什么?你敢假……”
王秉義根本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他也一直以為。
自己的娘,也就是那位老夫人,已經不理外面的事情很久了。
他不相信這一切是娘做的。
他以為是趙姨,打著娘親的幌子,想要霸占王家的產業。
他眼睛一蹬,眼瞳里面冒出了血絲。
就壓破口大罵。
趙姨沒等他開口,一個耳光就扇在了他的臉上。
趙姨也是練過武功的。
除了是王氏的丫鬟,也是王氏的保鏢。
武功也是入了氣境后期。
這一巴掌。
她可沒有給王秉義留面子。
一巴掌下去,后者感覺腦袋像是被鐵鍬給砸了一下,嗡地一聲。
整個人都迷糊了。
他眼冒金星。
鼻子里,嘴角,也都是流淌出了鮮血。
“帶下去!”
趙姨冷冷地哼了一聲,對著兩名漢子吩咐出聲。
“是!”
兩個漢子沒有遲疑。
押著王秉義走向了后宅。
王秉義滿腦子都是暈暈沉沉地,這一路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來人。”
“去天潤客棧。”
趙姨解決了王秉義,又對著院子外面吩咐道。
嘩啦啦!
嘩啦啦!
瞬間地功夫,院子外面出現了幾十個人。
有年輕的后生,肩上挑著扁擔。
有年邁的老者,手里拿著鋤頭。
還有雙臂纏繞著鐵圈的壯漢,一身肌肉崢嶸。
也有頭上戴著頭巾的婦人。
等等。
這些人,都是王氏這些年慢慢養起來的。
花了銀子,也花了心思。
這些人。
大部分都是要活不下去的。
或者貧困致死,或者得罪了鄉紳官員,要被誣陷致死,或者是被土匪抓了,或者被青樓里的老鴇給抓了等等。
總之。
都是在最危難的時候,被王氏救了下來。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知恩圖報。
但大部分,都成為了王氏的死忠。
這些人。
是那大部分里面的一部分。
大概一半左右。
他們都是有武藝在身的。
這次得了王氏一句話,便都是放下了手頭的事情,過來豁命。
他們的命就是王氏給的。
還給王氏。
也在所不惜。
“是!”
眾人紛紛拱手,護衛在了趙姨的左右,浩浩蕩蕩朝著王家之外奔去。
同一時刻。
在固城府衙里。
王氏見到了這固城的父母官。
一府的府尹。
羅照清。
當年,羅照清還是個書生的時候,進京趕考,遇到一場大雨。
他身體孱弱,就得了重風寒。
差點兒死在固城的驛站里。
是王氏。
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也給了他上京的盤纏。
羅照清后來科考高中。
做了外地的縣令。
一路靠著功績,升遷到了府尹的位置。
然后,就留在了固城。
配和王氏。
此刻。
羅照清看著年邁的王氏,拄著拐杖,親自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沒有猶豫。
當場跪下。
“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王氏已經多少年沒有離開過王家的府宅了。
今日。
突然出現。
必然有大事。
不管是什么事情。
羅照清都不會拒絕。
他欠王氏的。
另外。
他也知道。
王氏和陛下之間的關系。
他必須。
以命相侍!
“帶著你衙門所有能動手的,把天潤客棧給圍了。”
王氏將拐杖重重地在青石板地面上戳了一下,道,
“里面,可能有譽王,還有他的同黨。”
羅照清聽到這句話,猛地抬起了頭。
那一雙狹長的眸子里浮現出了難以掩飾的冷冽。
“明白!”
他拱手,然后起身,飛快地就朝著衙門外跑了出去。
王氏拄著拐杖,慢慢地走下臺階。
走向衙門外。
當他出現在門口地時候。
羅照清已經聚集了百十來個漢子。
都是固城府衙地人。
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
能拿得出手。
“老夫人,能拿得出手的,就這些了。”
“您一句話,我們的命,都能給您豁出去!”
羅照清再度拱手。
聲音誠懇。
“出發。”
王氏聲音雖然輕,但里面卻又難以掩飾的威嚴。
嘩啦!
王氏上了王家的馬車,一眾人馬,則都是跟在了他的身后,浩浩蕩蕩朝著天潤客棧涌去。
“盧家愿為譽王殿下開蜀中之路。”
天潤客棧里面。
盧長青正和譽王的黑衣衛首領進行交流。
盧長青很直接。
把自己的來歷,還有條件,都迅速的,簡單明了的,講給了對方。
“盧公子倒是快人快語。”
黑衣衛假扮的這位總鏢頭,撓了撓臉上的絡腮胡子,笑著道,
“心意某先替王爺領了。”
“但具體事宜,某還得請示王爺,才能夠給你回復。”
“抱歉了。”
總鏢頭本就不是專門和誰談判的。
他就是要把人引出來而已。
現在目的達到了。
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王爺那邊,什么時候能給盧家消息?”
盧長青也明白對方的意思。
但是,他不能等太久。
王爺馬上就要入漢中,要在對方進入漢中,進入盧家的地盤之前,把條件談妥。
否則,盧家就會被動。
“今晚上。”
“某會派人去盧公子那里,把王爺的回信告知,您看如……”
總鏢頭拱了拱手,那黝黑的臉龐上泛著憨厚,還有低沉,正想給盧長青一個回復。
但是他話還沒有說完。
這臉色陡然一變。
嘩啦!
變色的不只是這位總鏢頭,還有盧長青身邊的那位魁梧的漢子。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抽出了腰間的刀。
然后緊張的看向了彼此。
“怎么回事?”
兩邊都同時懷疑對方。
還是盧長青穩妥一些,按住了身邊護衛的刀,然后又飛快地跑到了窗前。
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隙。
他看到了外面的那些情形。
然后,臉色頓時一白!
他身后的那名黑衣衛假扮的總鏢頭,也是看到了這一幕,然后忍不住罵了一聲。
“該死!”
“暴露了!”
此時此刻。
天潤客棧外面。
已經完完全全的被衙役捕快,還有王家的那些人,給包圍了。
前后左右。
這客棧一共有三個出口。
全部被封死。
沒有留任何的余地。
而在這客棧的正門之處。
固城的府尹,王家的老夫人,正一臉森冷,站在對面。
兩個人的身后,甚至有十來個弓弩手。
這是王家私自圈養的。
以前從沒有暴露出來過一次。
因為弓弩乃朝廷禁忌的殺傷力極大的兵器。
尋常民間,是絕對不允許擁有的。
王家雖然后臺硬。
但在外人看來,也是一個普通的家族而已。
所以,這弓弩,只能隱藏著。
但今日這種情況。
再藏著。
就沒有意思了。
數十道黑色的弩箭,帶著陰森和殺意,指向了客棧里面。
弩箭惡頭部。
尖銳。
鋒芒畢露。
王氏將拐杖在地上用力的戳了一下,發出咄咄的響聲。
然后,他往前走了兩步。
站在了客棧的入口處。
冷聲道,
“譽王府的人,盧家的人,我不想和你們浪費時間,也不想浪費口舌。”
“我只給你們一個選擇。”
“束手就擒。”
“不然,三個數后,我帶人殺進去,雞犬不留!”
王氏說完,又是用力的戳了一下拐杖。
紅楠木的拐杖。
本身重量就極沉重。
在加上王氏這么用力一砸。
直接把地上那薄薄的青石磚給砸碎了一塊。
隱約還有點石屑飛了出去。
嘩啦!
她的話音落下。
那些護衛們,還有那些羅照清帶來的衙門里的所有的捕快。
也都是烏央烏央的沖向了客棧大門。
兩名持刀的漢子。
更是用刀柄對準了屋門。
準備王氏一聲令下,直接就破門而入。
“沖出去!”
客棧里面。
黑衣衛假扮的鏢頭,還有那盧長青,彼此對視了一眼。
眼中都是浮現出了濃濃的凝重。
束手就擒?
不可能的!
這事情涉及謀反。
怎么說都是死路一條!
誰也不會熟手就擒的。
只能!
殺出一條血路!
“盧家的條件,我代王爺答應了!”
“若是能入漢中,請盧家接應王爺,只要王爺回了滇南,定會助盧家一臂之力,出蜀地,入中原!”
手握飛蝗刀,那名臉上帶著絡腮胡子的總鏢頭,沉聲說道。
“一言為定!”
盧長青也是大笑一聲,從腰間抽出了一柄軟劍。
“生死有命!”
兩個人幾乎同時,劈開了那客棧二樓的窗戶,然后掠向了街道。
緊隨其后的。
便是盧家的護衛,以及那幾名黑衣衛。
殺氣森然。
“攔住他們!”
“一個也不能走!”
王氏,還有羅照清,也是同時大喝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