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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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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里安靜的可怕。

  幾乎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沒有。

  小太監趴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那臉色也已經是慘白如紙。

  他都快要癱了。

  陸行舟看似緊張,但心里卻異常冷靜。

  他在等待皇帝的訓示。

  他已經準備好了幾乎無數的說辭和方式,可以借著這幅圖,勾起皇帝對東廠的回憶。

  然后,再刺探他對東廠的心意。

  就等皇帝開口了!

  “哎。”

  老皇帝已經被陳暮攙扶著,坐在了幾案后面,他面前擺放著的便是那副被撕破的鷹魚圖。

  兇鷹,華魚。

  還有那天穹山川。

  勾起了他的一絲回憶。

  “陛下息怒。”

  陳暮小聲勸慰道。

  “罷了。”

  老皇帝臉上的緬懷盡數散去,旋即微微的笑了笑,對著下方三人道,

  “一張字畫而已,幾十年了,朕不至于為此砍了你們的腦袋,弄壞字畫的人下去領杖十五,罰半年俸祿,其余人無罪,就這樣吧。”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那弄壞字畫的小太監,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興奮的發抖了起來。

  真的是劫后余生啊。

  按照慣例,但凡是毀壞了陛下的東西,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條。

  絕無可能幸免的!

  自己竟然逃過一劫?!

  這真是隆恩!

  他幾乎是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用力的磕頭,把這青石板砸的咚咚作響。

  “謝陛下隆恩。”

  陸行舟和另外一個小太監,也是紛紛叩謝隆恩。

  相比較于小太監的欣喜,陸行舟這心里卻生出了一絲失落,還有意外。

  老皇帝的態度,似乎,對這鷹魚圖很不在意?

  難道,他真的是對東廠沒有絲毫懷念?

  如果真的是那樣,自己的計劃可能就要夭折了。

  陸行舟目光閃爍。

  頓了一下,他又試探性的道,

  “陛下,小的學過一些字畫的修葺,或許可以嘗試給陛下將它修好,請陛下準許,也好讓奴才彌補今日的過錯。”

  “修葺?”

  老皇帝將鷹魚圖舉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眼,捋了捋近乎透明的胡須,灑脫的笑道,

  “沒必要,都是一些陳年畫作,沒什么意義,壞了,扔掉就可以了。”

  說話間,老皇帝將字畫隨意的團在一起,扔在了陳暮身旁,吩咐道,

  “處理了吧。”

  “是。”

  陳暮將字畫撿起來,然后便是放在了一旁的廢棄紙簍里。

  見著這一幕,陸行舟的心里更是倒吸了一口氣。

  扔了?

  這可是完全出乎他預料了。

  皇帝直接把字畫給扔了,讓陸行舟準備的一系列說辭,勾起老皇帝對東廠的懷念,試探他對東廠的心意的計劃等等,都無法繼續了。

  這……

  陸行舟一時間,有些發懵。

  這是他入宮以來頭一遭,遇到這種不知所措的情形。

  因為老皇帝的舉動,完全讓他沒想到。

  “還愣著干什么?御書房清理了一半,剩下的都還沒做完,難道讓咱家幫你們做?”

  沉默時,頭頂上傳來了陳暮陳公公帶著些許怒意的訓斥聲。

  “陛下息怒,陳公公息怒,奴才這就去做。”

  陸行舟猛地恍惚過來,連忙拱手。

  然后使了個眼色,帶著另外一名小太監,去忙碌了。

  “陛下,嘗嘗這北遼送過來的千年參茶。”

  陳暮給老皇帝端過去了一杯參茶。

  隔著兩丈遠的距離,陸行舟都能夠聞到里面傳出來的香味兒。

  有些沁人心脾。

  但他這心里卻一直恍惚。

  老皇帝對東廠無念。

  這真的……讓他失望,這樣一來,就只能另辟蹊徑了。

  但想別的辦法,談何容易?

  “倒是不錯,北遼這參,咱們中原是真的不能比。”

  老皇帝輕輕的抿了一口,旋即又是把參茶放在了幾案上。

  然后扶著幾案站起來,靠在了一旁的臥榻上。

  似乎有些疲倦了。

  “老奴給陛下捏捏肩膀。”

  陳暮識相的湊到了老皇帝身后,給后者按捏了起來。

  老皇帝閉上眼睛,呼吸逐漸平復。

  “睡了?”

  這個時候,陸行舟恰好是轉過了身子,正對著老皇帝。

  看到后者這副模樣兒,他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

  睡著了?

  更沒辦法刺探了。

  估計,自己關于東廠的計劃也就要夭折了。

  “恩?”

  不過,就在陸行舟打算放棄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老皇帝微微的嘆息。

  “還沒睡著?在想事情?看看他想什么!”

  “或許能找到新的辦法。”

  陸行舟目光微微閃爍,施展了窺心術。

  “哎,三十年了啊。”

  “不知不覺間,你都死了三十年了,如果不是看到這鷹魚圖,朕都要把你給忘了。”

  “當年,若不是你,朕如何能開創這大魏盛世?”

  “可惜啊,你只能……身死道消!”

  “你也看不到這三十載盛世。”

  老皇帝看到鷹魚圖的那一瞬。

  其實,已經想起了當年的那番腥風血雨,策馬輝煌。

  杜先隆。

  還有一個身份,任何人都不知道。

  他是老皇帝于民間游歷時所認識,并結拜的義兄弟。

  也是他最大的謀臣。

  當初,東輯事廠之計劃,是他提出,也是他,自愿入宮,為老皇帝鞍前馬后。

  而待天下太平時,老皇帝其實并不想東廠入鞘。

  他感念義兄之情誼。

  不想狡兔死,走狗烹!

  甚至,想給杜先隆皇親國戚之待遇,榮耀加身無限。

  又是杜先隆。

  忠心苦勸。

  天下太平,不用重典,這是必然。

  而且,東廠這把刀,太過于鋒銳。

  朝堂,江湖,蠻族。

  無所不能斬!

  若不入鞘,若再給榮耀加身,它絕對會失控,會成為下一個世家,勛貴,豪閥。

  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它將是天下再亂的禍源。

  必須封刀!

  必須入鞘!

  必須,煙消云散。

  再者,皇帝平定天下這些年,東廠橫刀,也造下了無數的殺孽。

  民怨積深。

  皇帝封了東廠,也可以再招攬天下民心。

  天下一心,大勢所歸。

  可開盛世。

  杜先隆為了說服皇帝,甚至,當著皇帝的面,自廢武功。

  一朝白發。

  老皇帝怎么會不懂這些道理。

  又怎么會不懂義兄的心思?

  然后。

  東輯事廠徹底消失。

  但,杜先隆,卻永遠成了老皇帝的心結。

  “呵。”

  “朕老了啊。”

  “這天下很多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你想不到吧?如今,朕在這御書房里,都需要演戲了……哈哈……”

  “朕多想對著鷹魚圖,念一聲義兄安好?”

  “哈哈……”

  “如果你還在,多好?”

  “你我雖老,卻也還能鎮一鎮這天下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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