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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終焉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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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冉,歲月如梭。

  轉眼又是小半年過去。

  戰爭從之前的三條線變成了東、南兩大戰區。

  南邊以巴國為戰場,秦楚兩國交鋒激烈;而東邊則以黃河為界,秦軍對陣韓魏趙燕聯軍。

  要說在現在這兩個戰場上誰過的最舒心,那一定是韓軍。

  確切地說,是韓國的擊剎弩兵。

  作為當今世上最強的遠戰部隊,他們以往都只能在城墻上對著敵人空射,威懾作用遠大于實戰價值。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趙國邊騎為他們護翼兩側,魏國武卒為他們抵擋正面危險,他們要做的就是走到位置上,然后不停地開弓射箭,就能輕松收割敵軍性命。

  這么的安逸的仗,他們這輩子都沒有打過!

  而王翦那邊卻是恰恰相反。

  作為正好堵在秦國東出之路的三個國家,秦國以往沒少跟他們交戰過,對于韓魏趙各國的軍力都相當了解。

  但是真的當他們三家聯合起來之后,王翦才發現,事情遠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簡單。

  過去趙國騎兵野戰厲害,但是并不擅長攻城守城;魏國武卒步戰城戰很強,但是機動性不足;韓國就更別說了,即便是最強的擊剎弩兵,也就勉強能守一守墻高池深的大城而已。

  秦國總有辦法找到他們的弱點,然后實施精準打擊。畢竟根據木桶原理,木桶的容量并不取決于最長的那一塊木板,而是最短的那塊。

  顯然趙魏韓三國都是偏科型強者,而秦國則是六邊形結構。或許單論騎兵,他們不如趙國,單論弓弩不如韓國,但戰場上講究的是配合,所以秦國才能屢屢獲勝。

  但這一次,老辦法老經驗卻行不通了。

  韓魏趙三國合兵,恰好互相彌補了短板,使得這支配合尚顯青澀的軍隊完全可以跟秦軍抗衡,甚至隨著他們的磨合程度日漸加深,王翦已經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現在,已經不是他們考慮要給對面多少壓力的時候了,而是他們該怎么在應對這種撲面而來的壓迫感的同時,還能破壞掉對方的戰略企圖。

  即便是王翦,也為此愁白了頭。

  倒是另一邊,趙高的敵后行動頗有成效。

  正如他分析的那樣,當趙魏韓三國之間的聯系越發緊密的時候,跟他們待在一起,卻始終格格不入的燕國就顯得非常難受。

  打又不想打,走又不敢走,還跟別人玩不到一起。

  但是他們雖然非常想要擺脫當前的困境,卻也不敢貿然答應羅網的條件。畢竟在這條防線上,燕軍無論人數還是戰斗力都排在末尾,沒有胡亂試錯的本錢。

  不過想要改變目前這種困境的除了前線的將士之外,還有來自后方的力量。

  前面說過,燕國的主戰派以太子丹為首。所以當燕國被脅迫著走上了堅定合縱的道路之后,不管是為了眼不見心不煩,還是以后甩鍋方便,燕王就將國內的統籌事宜統統交給了燕丹負責。

  這樣一來,他自己倒是不怕燕丹謀權篡位,但作為燕丹一直以來的政敵,雁春君就可不高興了。

  因為這些原本都應該是他的權力。

  這樣的情報羅網自然不會錯過,在威逼利誘的雙重攻勢下,尤其是承諾等到秦國勝利,燕國只需要派出燕丹入秦為質子就可以免于責罰后,雁春君就成為了羅網的國際戰略合作伙伴。

  他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專門負責在燕國朝堂上給燕丹使絆子。

  畢竟雁春君在燕國已經作威作福的那么多年,各行各業都有他的觸手。雖然現在失去了“名”,但相比于只有“名”的燕丹,給他找點麻煩還是輕而易舉的。

  于是很快,燕國的糧餉籌備就出了問題。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后勤是戰爭中最重要的環節之一。

  燕丹親自帶人過去處理。

  然后他就遭到了早已埋伏在側的,羅網殺手的刺殺。

  趙高本來倒也沒打算直接殺掉燕丹,而是準備讓他臥病在床,只要無法繼續處理軍機事物就行。

  畢竟殺了他就要重新找一個為燕國之前決策背鍋的人,徒增煩惱。

  但他萬萬沒想到,燕丹周圍竟然有那么多高手保護!

  燕丹也不是什么老實人,他雖然力主抗秦,但并沒有全身心投入其中,而是趁著燕王讓他統籌后勤的機會,中飽私囊,大肆培植屬于自己的勢力。

  比如說他身邊這些穿著墨家弟子衣服的江湖游俠們,就是他花大價錢的籠絡來的。

  因為他明白,以傳統墨俠的道德觀,就算自己暫時偽裝成一副正義者模樣,但遲早有一天雙方還是要分道揚鑣。

  既然如此,那么與其白白供養他們,不如自己另開爐灶,培植一股只忠于自己的力量。

  至于掛靠在墨家名下,那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

  趙高站在樹杈上,望著下方因為人數劣勢竟然處在下風的羅網殺手們,抬手緩緩按上了劍柄。

  挑撥燕趙韓魏四國關系是羅網的重要任務,也是他重新回到嬴政視野的敲門磚。

  既然自己都親自來了,那便決不允許失敗!

  于是,眼看著手下已經無法達成目標,他從高處飛身一躍,如同一只守候已久的掠食蜘蛛,鋒銳的劍芒刺破長空,直奔燕丹而去。

  趙高的身手是妥妥的天字一等,放在諸子百家至少也是長老級別。這樣的高手可不是大白菜,燕丹顯然短時間內是招不到的。

  于是便像虎入羊群一樣,趙高人劍合一,身化游龍,劍光蜿蜒閃爍間就遞到了燕丹的面前。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燕丹微微一怔。

  他并不是真像目前表現出來的那樣弱小,但為了藏拙,一直以來都隱藏了自己一身純正的墨家真氣。包括遭遇刺殺的現在,也讓自己始終處在侍衛們的保護下,雖不至于狼狽,但也沒有選擇出手的意思。

  當察覺到這一劍的時候,燕丹就判斷出來,這一劍身邊的護衛們抵擋不住!

  此時,他面臨一個抉擇。

  是暴露武功,還是繼續隱藏下去?

  暴露武功的話,之前所做的一切隱藏就都白費了。可如果繼續藏下去,萬一真的死了,那才是一了百了。

  萬幸,就在他糾結萬分的時候,突然發現,襲來的劍氣雖然凜冽鋒寒,但比起周圍其他的殺手卻少了一份堅定了殺意。

  “莫非他不是要殺我?”

  燕丹心頭一動,他也是個膽大心思之人,借著身邊侍衛與之搏斗的功夫仔細觀察了一番,確認了心中的猜想。

  于是決定繼續隱藏自己。

  這樣的他自然無法逃避趙高的刺殺。

  噗呲——

  利刃從他的側腹刺入,恰巧避開了致命的臟腑。

  趙高對于自己劍術精準度有著足夠的自信,燕丹的傷勢會耽誤他理事,卻無性命之虞,不會跳動燕王的敏感神經,可謂恰到好處。

  “走!”

  燕丹遇刺,難以繼續處理事物,雁春君名正言順地重新接手了他的權力。

  然后他竟然直接派人去找信陵君,說燕國支撐不起后勤的消耗了,要求撤兵。

  聯軍主帥大帳。

  燕國使者面對魏無忌、李牧、白亦非等人的注視,不禁有些瑟瑟發抖。

  但能被派出來當使臣,還是有一些本事的。

  他戰戰兢兢地將雁春君的原話:“否則,聯軍若是愿意負擔燕軍的糧餉,也無不可。”

  這話一出,別說上面三位大老的眼神愈發冰冷銳利。

  魏國和韓國雖然地處中原,但多年來被秦國屢屢侵吞土地,戰事從未平息,壓根沒機會存儲多少糧食。趙國就更別說了,他們三個哪還有余力去負擔這兩萬燕軍的消耗?

  再說了,就算他們能從指甲縫里摳出點糧食,以燕軍的戰斗力,與其給他們,不如給自己的軍隊多加加餐來的劃算!

  但這一次,燕國并不是無理取鬧,他們看準了當前這個時機,趙魏韓三國不可能再想之前那樣縱兵逼迫。

  嗯,或者說,不是他們看準了,是羅網派人告訴了他們秦國的分析。

  因為這不僅僅是因為黃河對岸王翦的壓力,還有楚國的因素在里面。

  這一次楚國之所以肯跟趙魏韓三國打一個配合,主要是覺得自己如果能收復巴蜀的話,就算三晉重新合一也不算虧。

  但如果他們還想要多吞并一個燕國的話,那楚國是萬萬不可能同意的。

  因為那樣一來,他們的收獲就會遠遠小于三晉。

  俗話說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

  利益分配不均勻,才是矛盾產生的最大根源。

  還有一點就是,凡事可一而不可再,現在燕國已經開始耍無賴了,就咬著牙說自己沒有糧食了。那就算魏無忌可以重新復刻一次兵臨城下又能怎么呢?

  難道真的要滅掉燕國嗎?

  那樣的話,首先齊國就不會無動于衷。

  其次,威逼出兵,和滅掉一國難度相差何止千里,這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現在燕國的策略就是這樣。

  面對這樣的一個燕國,魏無忌也沒什么辦法,只能同意讓他們先撤回去一部分。

  這一撤,問題就來了。

  燕國是在退出合縱的同一時間加入了秦國的連橫戰略。

  趙魏韓三國聯軍頓時腹背受敵,再也維持不住沿河的防御戰線,戰爭形勢瞬間逆轉。

  也就是王翦麾下現在兵馬不多,才未能一口氣吞下河東之地。但無險可守的三國聯軍接下來又該怎么打抵擋過河之后,變得越發兇勐的秦軍呢?

  帥帳之中,魏無忌的氣色越發衰敗。

  事到如今,就連他都不得不承認,這一次合縱已經看不到什么成功的希望了。

  但是從頭梳理一邊,他又沒發現自己哪里犯了大錯,究竟怎么就從最開始的煌煌優勢變成了如今這個地步呢?

  “莫非我等山東六國……命運真的已經注定了嗎?”

  他愴然長嘆。

  此番北伐,幾乎嘔盡了他的心血,一朝勢頹,神氣衰喪,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都快要不行了。

  “大帥!”

  “君上!”

  見信陵君搖搖欲墜,帳中幾位將領紛紛大驚。

  朱亥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將他攙扶住,“君上,此戰過不在你啊!保重身體,魏國還需要你!”

  “呵呵……”

  魏無忌勉強笑了笑,“此次合縱,我為總帥,失敗之責舍我其誰?不過你說的對,我確實不能現在就倒下。秦國雖強,但是要征服我們,最重還是要落在兵事上。以我觀之,如今秦國能與李牧將軍相抗者唯有王翦一人,若能除之,雖不治本,但或可延緩一些時日,給我們尋找其他辦法的時間。”

  “可是,王翦生性謹慎……”

  李牧皺眉,欲言又止。

  作為從頭到尾都在跟王翦對壘的將領,合縱聯軍之中,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位秦將。

  就算他們現在孤注一擲去奔襲秦軍大營,也未必就一定能把王翦怎么樣。想要除去,太難太難了。

  “當然,我明白尋常計謀是奈何不了他的,”

  魏無忌臉上挑起一個蒼白的笑容,“但所謂謹慎,只不過是因為利益不夠大罷了。我們如今固然失去了勝利的可能,但秦國又還能堅持多久呢?如果我給他一個可以立即結束戰事的機會……”

  “可以立即結束戰事的機會?”

  李牧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信陵君指的是什么。

  要說怎么樣才能立即結束戰事……除非王翦能一舉把他們手中的兵力全部吃下,但是這又怎么可能呢?

  就算他們擺出毫不設防讓秦軍來殺的姿態,恐怕王翦都會懷疑這里面是不是有天大的陷阱。

  “呵呵,雖然這么說有點自夸的意思,但如果秦軍能除去我的話,合縱自然崩解。”

  魏無忌澹澹一笑。

  “君上不可!”

  朱亥當即表示了激烈的反對。

  李牧等人也是一樣。

  “這次失敗了,下次再來就是,我等皆愿再次效力于君上麾下!”

  “唉,諸位的信重,無忌愧領了。但……實不相瞞,這一次我自忖已經做到了極致,卻依舊迎來了如此結局,就算再來一次……而且我的身體也不允許。”

  “身體問題我們可以去找蚩神醫啊!當初……”

  朱亥還想再勸,卻被信陵君制止。

  “我意已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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