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海倫滿臉不信地搖了搖腦袋。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連忙說道：
“我說的可都是真，他們看到了那個流浪騎士直接在街道上將平民打翻在地，還說自己叫做加文，要是沒訓練隊攔著，他可能都已經……”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用眼神悄悄地示意海倫她的身后。
“你是海倫？”她背后傳了女性的聲音。
朱莉婭瞥了眼在她對面的平民，男人連忙站起來，識趣地讓出位置，走前還給海倫拋了個無能為力的眼神。
海倫目視著女流浪騎士在自己對面落座：
“你是……”
朱莉婭用審視地目光上下打量著海倫：
“長得還挺俊俏，就是比我差了點。”
俊俏可沒法形容她的外貌，海倫對自己這方面尤其的自信，但是僅看朱莉婭面罩外的肌膚也能察覺到她是位美人。
海倫問道：
“你是來評價我外貌的嗎？”
朱莉婭隨手在桌上灑出幾個金幣：
“不，我是來提問的，要是你用心回答了我的問題，這些就是你的了。”
海倫立刻裝出一副對金幣勢在必得的樣子：
“你盡管問。”
她微微點頭：
“你和羅恩是怎么認識的？”
海倫已經想到了對方是來問羅恩的事情，但其實她還有些沒搞懂，朱莉婭問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荒野，當時我遇到了三條兇惡鬣狗，而他就這樣出現了，現在想起來……
“就像是發生在昨天。”
朱莉婭看著面前的女人陷入回憶中：
“但是你們分開了。”
海倫淺淺一笑：
“其實我們在一起是很理所應當的事情，這能讓我們在危險的世界里更好的活下去，在鮮血平原中，誰有時間思考自己的真心呢？
“如果不是來到了無罪鎮，我們連生存下去都無比艱難了，也沒法認識到我們其實根本沒有愛過對方。
“但所幸我們根本沒有過愛情，所以現在我和他還是朋友。
“騎士小姐，您不是想傷害他吧？”
朱莉婭神色隨意地說道：
“我只是好奇而已。”
她本身期待的是羅恩在被自己“救”下以后，立刻就陷入對自己的崇拜和愛慕里，但現實的發展出乎了她的意料。
羅恩表現得十分的普通，現在想來，其實這才是正常平民會有的反應，對騎士的敬畏讓他不可能有什么劇烈的情緒。
而朱莉婭心里對那種波瀾壯闊的浪漫故事的期待也已經消散了。
畢竟現實并不等同那些她讀過的小說，平民和貴族是沒有任何可能性的，畏懼如同高墻，已經將全部的可能都拒之門外了。
現在她心里只剩下對這位英俊男人的淡淡好感——這基本上都源于他的外貌，還有對凡人想法的微弱好奇心，以及……
深深地失落。
還是什么都沒有。
“海倫，你覺得羅恩是什么樣的人？”朱莉婭姿態優雅地用右手微微撐著自己的側臉問道。
海倫反問道：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為何不跟他共處段時間，耐下心來慢慢地感受羅恩的內心？
“我相信這比起問我要更可能得到答案。
“而在我眼中他始終都是那個從天而降的男人，我對他的印象自那以后就沒變過了。”
朱莉婭有些疑惑地說道：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海倫直直地看著她：
“你忽然就出現了，就這么闖進了他的生活中，像是某個故事里的主角，但是這是真的嗎？
“這只是我的直覺，沒有任何的依據，但我覺得你根本沒有把將他視作平等交流的人，而是在用騎士看待平民的眼光俯視著他。
“我在來打無罪鎮前，經常會看見那種眼神，他們看我，就好像我根本不是有血有肉的生物，而是某種比他們低賤的東西。
“如果你想看清什么，或者經歷什么，那么至少暫時忘記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哪怕這是謊言也勝過真相。
“否則的話你什么都不會得到的，因為你什么都沒有付出。”
海倫就這么望著微微愣住的朱莉婭。
她說對了。
朱莉婭很清楚，畢竟在知道整座無罪鎮都是他們的舞臺這個前提下，她很難將羅恩視作現實存在的生命。
而且在無罪鎮外，她也從未這樣接觸過平民。
但海倫直至她內心的話語，瞬間將其拉到了這位女孩的面前，讓她有些恍惚地意識到對這里的鎮民在心智上其實和自己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
海倫是活著的，有自己想法，甚至很可能比她要聰明的女孩，如果她也是貴族的話，很可能是她們社交圈里最奪目的那個人。
無罪鎮真正提供給他們的根本不是簡單老套的劇本，也不是群能夠肆意擺弄的木偶，而是這群有血有肉，有著自己想法和喜怒，而且還不知道真相的平民。
這里是真正世界的角落，而這才是此地的美妙之處。
但在意識到此地蘊含的無限可能時，朱莉婭忽然對自己對面的女人，還有此刻還不知情的羅恩產生了異樣的情緒，她忽然覺得……
他們很可憐。
要是自己也像他們這樣，生活在某個由謊言構建的虛幻世界中，那該是多么恐怖和悲哀的事情啊。
他們唯一幸運的地方，可能就是不知道真相了吧。
“你說的對。”她同意道，“謝謝你，幫我趕走了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忽然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了。”
對于交付了足夠“上等血液”，來到這里的貴族而言，只要別大規模揭露真相，做什么事都不會受到懲罰。
此時此刻，她的心里有了個瘋狂的想法。
按照她過去的想法，自己在這里能體驗的至多就是場驚心動魄，感人至深的浪漫故事。
但現在……
朱莉婭站起身：
“這些錢都是你的了。”
海倫隨手收起金幣，仰視著她說道：
“不客氣。”
這樣自己怎么也算出色完成工作了吧，她本來是要在更合適的時機和朱莉婭以其他方式偶遇的，但沒想到她竟然自己找上了門。
但還沒等她起身離開，街上就傳出陣陣喧囂的吵鬧，其中甚至還夾雜著騎士安撫鎮民的聲音。
帶著恐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