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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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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外某處林間。

  周靖撥開草葉,在一處平地停下,放下肩上昏迷的馬震。

  他對朝廷大軍一擊即走,早就甩開了敵人,此時到了無人處,暫且歇歇腳。

  “狗娘養的玩意兒,給爺醒醒。”

  周靖不客氣,往馬震臉上甩了幾巴掌,扇得他臉頰紅腫。

  馬震驚醒過來,臉頰火辣辣的,茫然的眼神迅速聚焦,落到周靖身上。

  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馬震立馬想起昏迷前的遭遇,眼中登時閃過一抹驚懼,但很快臉上浮現驚怒之色,咬牙切齒:

  “陳賊!”

  “哦喲,還敢囂張?”周靖眉頭一挑,獰然道:“你這廝設下絕戶計水淹湖陽,害死百姓不知凡幾,如今落到我手里,算是惡有惡報!”

  馬震臉頰抽搐,色厲內荏喝道:“陳賊,你休要在本帥面前神氣!你勝過我軍只是僥幸,若是那靈風子遵我將令,運用神通,學你一樣攻城拔寨,你這伙賊寇早就是我手下敗將!”

  周靖樂了:

  “你指揮不動那道人,與我何干?再說,若非那道人相助官兵,你早就敗了,真以為憑官兵這群土雞瓦狗,能征討爺爺不成?”

  馬震表情一滯。

  這時,周靖生出些惡趣味,故意嗤笑道:

  “說起來,前些時日我去定波口救災,正好遇上了那靈風子,我還以為他得了朝廷命令,是來阻止我的,沒想到卻是來助我堵上河堤,阻遏洪水,聲稱此舉是為了黎民百姓……嘿,你這主帥當的可真失敗,這么一個高手完全不給你面子,可見你這毒計壓根沒有和他商量過,才致使那道人與你離心離德。”

  馬震聞言,登時目眥欲裂,仰天嘶啞怒吼:

  “靈風子,壞我大計,國之重賊也!”

  他雖然有預感,自己的絕戶計可能會被御風真人破壞,可從陳封這個當事人口中得到證實時,仍然大為憤恨。

  周靖咂咂嘴,繼續扎心道:

  “幸虧你這廝度量狹隘,要不是你們兩人內訌,逼得那靈風子孤身一人在外行動,沒在你身邊保護,我還真不好對你下手。”

  聞言,馬震又驚又怒又悔。

  可隨即,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莫不是這一切都是那道人的算計……以救災為借口,刻意與他翻臉,實則是借機離開大營,讓敵人趁虛而入對他下手,借刀殺人?

  馬震心中一震,越想越覺得可能,有八成的把握,認定此事與靈風子脫不開干系。

  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判斷靈風子,內心憤恨不已,直接給靈風子定性了。

  ——這御風真人,看似出塵,實則陰險無比,眥睚必報,定然是虛偽小人!

  周靖見這廝神色扭曲,也不再逗弄,嘴角一咧:

  “反正木已成舟,你已是我手下敗將,閑話說之無用……待回了山寨,再好好炮制你一番,不然怎對得起你的歹毒心腸?”

  馬震回過神,壓著心慌,不愿露出求饒之態,咬牙道:

  “你要殺就殺,休想讓我討饒,本帥乃開國將領之后,益國公世孫,代代忠君,報效朝廷,豈會懼你一反賊?為國捐軀,死而無憾,而你這賊子禍亂天下,來日必死無葬身之地,本帥在九泉之下等著你!”

  聞言,周靖頓時露出猙獰的笑容:

  “放心,爺爺不會讓你在地府里寂寞太久,來日便把益國公一族全部屠滅,雞犬不留,順手再刨了你家祖墳,曝尸荒野,全部送下去給你做個伴,讓你在九泉之下一樣家世顯赫,來個世代團聚,十世同堂。”

  “賊子敢爾!!”

  馬震暴怒。

  “呵,要是一命償一命,就算把你九族賠上,全部剁成肉泥、切成零碎,也不夠你水淹湖陽造成傷亡的利息。”

  周靖說完,不再開口,一記手刀砍下,將情緒激動的馬震打暈過去。

  他歇了這么一會,已經恢復了不少體力,重新扛起馬震,繼續踏上歸程。

  另一邊。

  由于陳封直搗黃龍,擒走三軍主帥,官兵大部隊士氣大跌,驚慌失措。

  緊急時刻,宇文彥等人壓下心慌,呼喝約束士兵,接過指揮權,號令官兵嚴陣以待,派哨騎象征性追一下。

  結果自然是毫無收獲,陳封早已跑得沒影兒了,連口屁都不留給他們吃,小氣得很。

  主帥落入敵手,按常理不該置之不管,可宇文彥等將領一合計,覺得馬震是搶不回來了,多半已經遇害,而他們在這里耽擱下去,說不定正中陳賊下懷,會被龍王寨大軍追上。

  思忖之下,眾人忍痛決定,犧牲小我保全大軍,拋下主帥不管,繼續撤離。

  ——馬大帥這樣一心為國的大將,假如泉下有知,想必也會贊同的。

  于是官兵重新行軍,繼續撤出湖陽,路上一直保持著戒備,害怕陳封再次造訪,都成了驚弓之鳥。

  然而提心吊膽了一路,都是無用功,陳封就像個不吃回頭草的老牛,再沒有襲擊過這支官兵大部隊,宇文彥等人只覺得媚眼拋給瞎子看。

  不過能順利撤走,眾人已經滿足了,不自禁生出逃出生天的慶幸感。

  “此番征討無功,若是水淹之計再破,那反賊大勢已成啊……”

  天邊殘陽如血,一座小丘上,宇文彥勒馬回身,遙望湖陽的地貌,心中唏噓。

  猶記得當初朝廷點將三人,帶兵離京時,何等意氣風發。

  可如今只剩自個兒一人踏上歸途,馬震與黃平都陷于敵手,宇文彥難免有種兔死狐悲、物是人非的感傷。

  “回京之后,不知要吃多少掛落……”

  宇文彥抿了抿嘴。

  現在他已冷靜下來,發覺馬震被擒,對自己的處境有利有弊。

  好處是可以將一些過錯,推到這位主帥頭上。壞處是不可能以此逃脫全部責任,自個兒作為欽點的三名大將中僅存的一位,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直面朝堂狂風驟雨的問責。

  至于那助反賊救災的靈風子,能不能用來甩鍋……

  宇文彥有些搖擺不定。

  當初馬震就打算這么做,而宇文彥當時表態,主要是附和主帥意思,站好立場。

  而現在主帥沒了,無人挑頭,宇文彥不得不重新考慮利弊,并不是很想做這個挑頭的。

  正在他沉吟思索時,天邊忽然出現一道身影,迅速飛來。

  宇文彥回過神,登時認出是御風真人,不禁臉色一變。

  沒過多久,靈風子降在小丘上。

  “真人,你回來了。”

  宇文彥深吸一口氣,擺出嚴肅的表情,沉聲問候。

  靈風子點點頭,不等對方發問,便率先倒打一耙:

  “馬將軍何在?為何不等貧道便拔營撤軍,害貧道尋找了許久。”

  聞言,宇文彥登時有種馬震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蛋疼。

  “好教真人知曉,大帥遭陳賊擒了……”

  他只好如實相告,將過程說了一遍。

  靈風子眉頭一皺:“馬將軍如此行事,是給敵人趁虛而入之機,他故意不等貧道,才會生出此禍。”

  宇文彥咬了咬牙,沉聲反問道:“此事不能盡怪大帥,真人不聽將令在先,突兀離開大營,前去助反賊救災,又是什么道理?”

  “哦?宇文將軍也要問罪于我?”

  靈風子面不改色。

  宇文彥咬牙抱拳,并不退讓:“不敢,只是真人此舉,終需有個公論。”

  靈風子瞅了瞅他,隨意道:“此事不勞你操心,我自會與圣上分說,若你不放心貧道,貧道自行回京便是。”

  “咳,本將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將利害關系說與真人聽罷了,并無他意……馬車已經備好,真人且去歇息吧。”

  聞言,宇文彥趕緊改口,奉上僵硬的笑容,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無論這道人救災的行為有什么問題,那都該由圣上裁決。不管怎樣,御風真人回來,眾將士都能松一口氣了,不必再擔心陳封去而復返,故技重施偷襲。

  宇文彥可不想步上主帥的后塵,所以見真人這般說,便立馬變了態度,不想像馬震一樣計較,免得觸怒了真人。

  靈風子淡然點了點頭,隨即找到自家弟子的隊伍,與官兵同行,好似什么也沒發生。

  興和十四年底。

  各路官兵接二連三撤出湖陽,昭示著朝廷征討無功而返,已成定局。

  賊首陳封聚眾起事,朝廷征剿失利,這對大夏朝廷的威信,是一次難以挽回的重創。

  同時,龍王寨將洪災的真相公示出來,將朝廷統帥馬震與黃平作為人證,聲稱這兩人乃是掘堤水淹湖陽的主謀,枉顧當地百姓生死。

  消息一經傳出,湖陽各州之民大嘩,群情激憤,對朝廷的恨意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地步,打砸府衙之事頻發。

  各地官吏見勢不妙,早早棄城而逃,官府在湖陽的統治力,已然幾近于無。

  經過這一節,湖陽百姓可謂是對朝廷徹底死心。而解決了洪災的陳封,則聲望暴漲,幾乎被視作萬家生佛。

  湖陽民心,盡向陳封。

  而此次主謀的馬震與黃平,則是被公開處刑,遭到凌遲,慘嚎一日一夜而亡。

  這兩個勛貴之后家世越顯赫,民眾越憤恨,看得越快意。

  兩人尸首被陳封懸在一州首府的城門,曝尸于眾,受萬民唾棄,湖陽遭災的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

  另一邊,驅逐了朝廷大軍之后,龍王寨不再固守岳山湖,發兵正式占領各州城池,途中沒有遭遇絲毫反抗,反而受到許多百姓歡迎。

  這一戰,官兵敗走,陳封軍正式割據湖陽,從朝廷手中奪走二十四省之一,乃第一路起兵謀反的反賊,敢為天下先。

  烽煙燃起,分裂大勢,由此而始。

  而這個結果,飛速傳遍南北,震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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