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友好的才藝展示，兩人重新落座。
羅曼手搭在膝蓋上，滿手的戒指在火光映照下，顯得珠光寶氣，整個人收起了笑容滿面的偽裝，此時氣度儼然，才真正有點實力深不可測的樣子。
周靖好似醒了酒，拿捏住人物心態，將那種原以為朋友是個普通人卻沒想到是隱世高手，現在才第一次認識對方真面目的局促，展現了出來。
拘束了一會，好似按捺不住旺盛的求知欲，周靖忍不住搶先開口：
“這種叫巫術的力量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從沒聽人說起過？”
聞言，羅曼慢悠悠解釋：
“巫術的歷史不長，出現在部族年代末期，世上第一個巫師如何發現這種力量，已經無人知曉，只知道他將這種力量教給了三位門徒，并囑咐三人保守巫術的秘密，認為這種力量不適合大規模傳播。
于是三位門徒決定立下規矩，以后一名巫師最多只能收三名學生，秘密傳承這份神秘的力量……至今是第六代了。
巫師一般隱藏在民間，或者離群索居，并不展露自身的巫術，所以你沒聽說過很正常。而且為了安全，巫師之間幾乎不會聯系，出師后自行離去，除非偶然碰面，否則不會刻意尋找別人。我只在早年間跟著我的老師見過一次其他巫師，之后再沒有見過別人。”
周靖有些意外，巫術的歷史竟然這么短，遠遠不如異獸獵人……不知這個力量體系究竟是本土誕生，還是異位面生命體帶來的。
林恩是個野路子，運氣好撿到了一本巫術入門指導書，對巫師的來歷、現狀一概不知，如今有羅曼這個內行人開口，才能知道更多情報。
據羅曼所說，巫師一般獨自生活，不會聯系，換言之，一點組織性都沒有，比一盤散沙還散沙，散落在民間。
周靖心念轉動，故作驚奇：“所以世界上有很多巫師嗎？”
如果按照這個傳承規矩，以3x的乘數計算，第六代似乎可以有兩百多名巫師。
羅曼搖頭：“并不是每個人都愿意收學生，比起教導，大部分巫師寧愿把時間花在自己身上，而且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收學生對巫師沒有好處。另外，巫師常常出沒于野外，有時候遇到難以對付的異獸，也會死人，所以現存的巫師數量不會太多。”
“是什么特殊的原因？”
周靖豎起耳朵，語帶好奇。
羅曼沉吟了一下，解釋道：“好吧，先告訴你也行……修習巫術，雖然不像異血藥劑一樣危險，但必須出沒于野外，尋找一種叫作自然之靈的特殊存在，巫術的力量主要來源于它。
而自然之靈很稀有，分布在一些奇異的區域，數量并不是無限，一旦被巫師獲取就會消失，一個區域的自然之靈再生極其緩慢，甚至可能永不再生。所以每培養一個新的巫師就會少一個自然之靈，這就是第一位巫師叮囑門徒不要大規模傳播巫術的原因，后來成為了巫師的共識。”
周靖眨眨眼，這倒是對上了他從林恩那里得到的情報。
自然之靈有限，一個人要成為巫師，起碼要融合一個自然之靈，為了變強則要融合更多，所以培養學生，就相當于培養競爭對手。
感覺只有不再需求自然之靈變強的巫師，才有閑心去收學生。
“巫術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力量？”
周靖當起了好奇寶寶。
羅曼也不吝嗇，稍微解釋了一下，和林恩的巫師指導手冊內容大同小異，只是更細致一些。
這時，他話鋒一轉，道：“比爾大師，你考慮好了嗎，愿意接受我的條件嗎？”
周靖想了想：“如果一個巫師一生只能教導三個人，那我可以學嗎？”
羅曼點頭：“我從沒有收過學生，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教你巫術，你不用擔心獲取自然之靈的風險，我會幫你。”
周靖故作遲疑：
“可我能學會巫術嗎？這種力量真的不需要任何天賦？”
要是羅曼回答不用，說明人家壓根沒想教他，只是拿巫術做魚餌，釣他上鉤。
不過羅曼搖了搖頭：“巫術不是什么人都能練，需要天賦，但你沒有問題。”
“這是怎么看出來的？”周靖疑惑。
羅曼上下打量周靖一眼，慢條斯理道：
“巫師有一套簡單的辦法，判斷一個人能不能修習巫術。首先是對自然的感知力，你分析各種藥草、藥劑的特殊才能，就是這方面資質異化的體現，具備成為巫師的基礎條件。
其次，巫師需要精神力強大……用你可以理解的話來說，就是精力旺盛、思維長時間處于活躍，你能在工坊里不眠不休工作，證明精神力比常人旺盛。”
聞言，周靖的表情略微古怪起來。
所以能熬夜爆肝的人，就有潛力成為巫師？
標準不僅接地氣，還接地府。
物品分析功能一直被認為是他的特殊天賦，而在工坊內卷則是依靠使徒的放置機制……這兩者讓羅曼誤解了他的資質，估計在羅曼眼里，他還是巫術界的天才。
怪不得這個逼不擔心出現用巫術拉攏他，他卻學不了的尷尬情況，原來是通過這兩個誤會，直接判定他具備巫術資質了。
周靖好似陷入糾結，過了十幾秒，才一咬牙：“好，那我答應你的條件，如果你能讓我學會巫術，并且有一個靠譜的計劃讓我重獲自由，我就是你的人了。”
羅曼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相信我，比起巫術之力，王族許諾的一切都是毫無價值的東西……你不用擔心我像王族一樣限制你的自由，只有統治者才想掌控一切，我不用你永遠為我效力，我們之間更像是合作的關系。你提供藥劑的工藝，我給你力量。”
周靖沒有回應。
兩人之間不存在太高的信任度，互相了解有限，自己擔心脫困后羅曼翻臉，羅曼也擔心攤牌后被比爾轉手賣了。
可不展示巫術這樣的硬貨，空口白話難以取信于比爾，沒理由引誘人家動心。
說了這么多情報，比爾已經是上了賊船，要是打退堂鼓，羅曼也不會允許，只是沒有將威脅說出口。
即便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在剛開始的時候也會承擔風險，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如果有一方可完全規避風險，只能證明另一方在合作中八成是被動且吃虧的……在目前的處境下，兩人都沒法得到百分百的保證，只能承認有賭的成分。
這時，周靖問出了他一直好奇的事情：
“你說你是強大的巫師，可為什么要來當宮廷大臣，還要和王族作對？你到底有什么目標，計劃著什么？”
聞言，羅曼臉上的笑容隱去：“你就當我看不慣所謂的‘王族’吧。”
見人家不想細說，周靖卻沒有輕易放棄，追問道：
“可我對你的目標一無所知，對你的勢力一無所知，我怎么能放心投靠你？至少你得告訴我，你究竟代表哪一方吧。”
羅曼想了想，隨口道：“泰拉帝國，從來不屬于塔恩王族一家，而是屬于所有部族……我代表的，是各個部族的利益，有著正當的立場，所以你不用擔心王族的敵意，王都之外，不由王族說了算。”
這方面沒隱瞞，但還是沒說目標，不過這人大概率是不會透露的了……周靖暗道。
他話鋒一轉，問道：“那你準備怎么帶我離開金堡？總不會帶我從金堡正門一路打出王都吧？”
羅曼被逗笑了，搖搖頭：“太費力了，沒必要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我有幾個想法，你可以聽聽。”
“你說。”
“別看金堡防衛森嚴，實際上到處都是我的人，還有一些暗道，將你送出金堡并不難，難的是不被發現，最麻煩的就是避開跟隨監視你的兩支衛隊，盡量不和他們產生正面沖突。”
周靖贊同，沒頭腦和不高興的隊伍一直監視，才讓他展開什么行動都費勁，現在兩隊衛兵都還在外面候著，出門就能見到。
“那你打算怎么辦？”
聞言，羅曼掰著蘿卜般的手指，低聲道：
“第一個辦法，就是在婚宴上溜走。兩月后你與公主殿下聯姻，國王舉辦宮廷婚宴，在那個時候，衛隊不會像平時一樣隨身監視你，因為那樣場面上過不去，像個囚犯，所以你可以獲得自由行動的機會。
婚宴上你看似最受關注，實際上別人對你的防備是最小的，國王覺得你即將迎娶王族成員，其他人不覺得你會離開自己的婚禮……正是行動的時機，我的人正好趁機帶你走。”
周靖不置可否：
“盡量不要拖到婚宴……還有其他辦法嗎？”
羅曼摸了摸下巴，沉吟道：“第二個就是笨辦法，在兩個月內找機會擺脫衛隊的監視，讓我的手下帶你走暗道離開金堡，只是機會不大，你的兩支衛隊實力不弱，而且晝夜輪班，一般沒什么空隙。就算我讓手下和你調包，偽裝成你，異血戰士的嗅覺也能立即分辨出來。”
“那這說了和沒說一樣，還有嗎？”
“第三個方法就是趁亂動手，如果你能說服國王讓你出行，我可以安排人手趁亂截殺，把你劫走。要是只能待在金堡內，那可以放火燒城或者刺殺國王，總之引發混亂，想辦法引開衛隊……當然他們也有可能更加警惕地保護你。”
周靖扶額。
一圈聽下來，最靠譜的竟然是逃婚。
這是個什么戲碼，落跑駙馬逃難記？
“要不你還是帶我一路打出去吧，就算失敗了，我還能辯解是被綁架的。”
“呵呵。”
羅曼不想搭茬。
他頓了頓，建議道：“還有兩個月，你可以考慮使用什么辦法，我先做點籌備。”
“好吧，我回去想想。”
周靖點頭。
羅曼嗯了一聲，突然上身前傾，正色道：“咱們現在是一路人，今晚說的事情，不要走漏了消息。”
“放心我懂，不要懷疑我重獲自由的決心。”
周靖也把臉一板，裝作嚴肅。
兩人討論了一會細節，完全確定了合作的意向，這才結束會面。
周靖開門，在衛隊的簇擁下遠去，隱入黑暗。
羅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這才喚來幾位心腹，關上房門囑咐。
“啟用在金堡內的所有人，全體待命，隨時準備接收命令。”
幾名心腹點頭應是。
羅曼敲著桌子，沉吟一陣，開口道：“還有，去聯系各個部族，通知他們計劃可以開始了。國王已經隱隱察覺到部族的威脅，于是用新式藥劑增強王權，培養更龐大的部隊。告訴各部族，他們以后想獨立會越來越難，所以不能再等待，拖得越久，實力差距越大。
只要我們弄到新式異血藥劑配方，或者比爾這樣的藥劑大師，就立馬起事！”
“明白！”幾名心腹肅然應諾。
羅曼壓低嗓門，沉聲道：“另外，讓我們的眼線注意比爾大師這些天的行為舉止，所有情報都要告訴我。”
他不可能完全相信比爾，還是要派人監視，生怕比爾轉手賣了他，重新抱上王族的大腿。
心腹紛紛領命行事，魚貫而出，屋子里只剩下羅曼一人。
羅曼坐在書桌后，揉捏著太陽穴，眼神變幻。
準備這么久，終于要動手了……雖然他早有行動的打算，但也沒想到最終引爆這場變革的，會是一個藥劑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