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并不算明亮。
反而顯得有點暗沉。
身著新娘紅妝的陳曉薇緩緩行至舞臺中心。
噠噠噠……
敲梆子的聲音響起，戲曲拉開序幕。
“正月十八，黃道吉日，高粱抬”
“抬上紅裝，一尺一恨，匆匆裁”
“裁去良人，奈何不歸，故作顏開”
吳儂軟語般的杭劇腔瞬間讓場下的評委眉頭微微一皺，繼而浮現出些許的驚喜之色。
普通觀眾也許沒聽出前奏里面的門道。
但作為專業評委他們聽出來了。
二胡、鋼琴、琵琶……
雖然鋼琴音混在其中略顯不協調。
但又仿若渾然一體，不可拆分。
直播間彈幕直接一層一層蓋住屏幕。
“這什么歌？”
“原創？”
“搜索了一下！沒有！真是原創？”
“原來奇跡組合還會寫歌？有意思！有意思！”
“歌曲里面加入了二胡、琵琶等等華夏傳統樂器。這應該就是舒彥說的：我要告訴你華夏音樂沒有死！”
“剛才那是戲腔嗎？好聽！”
“第一次聽到這種風格的歌曲，愛了愛了。”
“不過發現一個小bug，他們終究還不是太成熟的唱作者啊，歌詞寫得不專業，嗯，可能文化積淀不夠吧。還是得向蘇爹學習，多看書啊。”
“什么小bug？”
“你們看第一句歌詞：正月十八，黃道吉日，高粱抬。這句歌詞有明顯漏洞。臘不定，正不娶。都聽過吧？正月有抬頭紅一說，不舉婚嫁之事，不吉利。所以歌詞這里寫得不嚴謹。”
“處女作嘛，咱也別這么挑剔。”
在觀眾們談論之際，歌曲已經進入了快速饒舌唱腔階段。
“卯時那三里外翻起來，平仄……野貓都跟了幾條街，上樹脖子歪 ……這村里也怪，把門全一關，又是王二狗的鞋，落在家門外……”
伴隨著旋律的渲染，唱腔的改變。
一股詭異悄無聲息籠罩而來。
舞臺上的燈光變得更加昏暗。
陳曉薇一襲新娘紅妝仿若在昏暗的燈光里變得忽暗忽明起來。
結合著歌詞。
野貓上樹歪脖子，村里門全關，門外是王二狗掉的鞋。
演播大廳里明明沒有風。
但每個人都感覺到一股涼風從脖子上吹過。
詭異恐怖的陰間氣氛彌漫開來。
直播間炸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歌詞好恐怖啊。”
“我最怕貓了，特別是晚上，特別是野貓。看到貓那冷峻的眼睛我就害怕。”
“野貓上樹脖子歪……我怎么感覺那只貓在看我？”
“大晚上的！嚇得我立刻躲進了被窩。”
“臥槽！只有我一個人想到了崇禎皇帝上吊的那棵歪脖子樹嗎？崇禎凄涼掛在歪脖子樹上，上面蹲著一只黑貓。”
“求求你別說了！我快被嚇尿了。”
“這……不是結婚嗎？怎么這么陰間啊？”
“毛骨悚然！”
畫風一下就變了。
所有人期待的喜慶場面沒有出現，反而來了個陰間特效！
媽的！
童年陰影系列紅衣女鬼浮現腦海。
還記得那雙紅鞋子嗎……
俞奇聽著歌詞心中不由戲謔一笑。
“果然華夏人的傳統風格音樂，都是這種奇奇怪怪上不得臺面的玩意兒。”俞奇極為不屑，“還以為是什么殺手锏呢，就這？”
暫且不談編曲的混搭奇不奇怪的問題。
就是這歌詞，也亂七八糟的。
到底在講什么？
垃圾創作。
之前的怒火并沒有在心頭消去。
他反而記恨上了舒彥。
歌曲還在繼續。
“那官人樂著尋思了半天，只哼唧出個離人愁來，她這次又是沒能接得上話。”
“她笑著哭來著，你猜她怎么笑著哭來著，哭來著……”
還好這一段比較正常。
陰間氣息弱了不少。
但就在這時，一聲高亢的嗩吶驟然闖了進來！
它就像一個窮兇極惡的流氓。
闖進來！
一片亂殺！
“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
先聞嗩吶后見人。
舒彥一襲大褂，嘴里叼著嗩吶，從舞臺的陰影中走出來。
他的手指快速在氣孔上跳動著。
腮幫子鼓起來。
嗩吶一響！
所有的旋律、配樂瞬間黯然失色。
人們的耳朵里，只有這嗩吶高亢到極致的嗩吶聲。
驚訝！
震撼！
大家已經分不清這嗩吶是迎親還是送葬！
反正每個人都是汗毛倒豎。
心頭咯噔一跳。
四位評委刷一下全站了起來！
之前那段旋律、演唱，雖然也讓他們驚艷，但還沒驚艷到天靈蓋被掀飛的程度。
總覺得少了點什么，讓這首歌少點了它應有的味道。
但具體少了什么，他們也說不上來。
只是直覺。
不過這是舒彥二人的處女作，不完整，有缺陷也正常。
然而！
嗩吶一響！
他們頓時就反應過來！
原來是缺了靈魂嗩吶！
古代紅白喜事！
哪能少了嗩吶？
嗩吶一響，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一瞬間他們感覺這首歌活了！擁有了頑強的生命力！
直播間也是瞬間爆炸。
“臥槽！臥槽！臥槽！”
“嗩吶一響，黃金萬兩！”
“媽的！雞皮疙瘩起來了啊！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注入靈魂。”
“媽媽我的天靈蓋飛了。”
“躺在床上的我，聽到嗩吶嗖一下坐了起來。臥槽！！這歌還搞嗩吶？”
“囍！結婚嘛！沒點嗩吶怎么成？”
“你確定這是拜堂，不是升天？”
“差點被嗩吶一套送走！”
嗩吶讓所有人都炸了。
接著：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明明應該是喜慶的日子，但這嗩吶，聽著既喜又悲。
說不出的感覺。
仿佛蘊含著撕心裂肺的悲傷。
那嗩吶如吶喊，如哭泣，如掙扎……
但突然又仿佛充斥著解脫的喜悅，釋懷的自在。
真是悲喜交加！
沒錯！
悲和喜同時出現在音樂中，它是那么的矛盾，那么的讓人費解。
所以聽起來竟有一種糾結之感。
聽完后每個人也不知該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像被流氓調戲了。
你竟然還覺得很爽。
被女鬼輕薄了。
你還不想反抗。
就是這種奇奇怪怪的矛盾心理。
很矛盾！
很糾結！
“這婚到底是怎么個結法啊？”
“又哭又笑，又悲又喜……”
“既是升天，也是拜堂？”
“臥槽！我被搞糊涂了啊。這首歌到底在寫什么？想表達什么？或者只是單純炫技？”
“我忽然想起兩個字……很恐怖的兩個字。”
“什么？”
“你們聽過……冥婚嗎？”
瞬間！
直播間背后的觀眾，
一個個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