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之外,邙山之中。
無數帝陵簇擁,無數公侯墓葬林立。
廣成子盤膝坐著,張著大嘴,一口一口的吞食著那僅存不多的周室氣運和底蘊。
他很快就能大功告成!
因果在血肉之中跳動,無數霞光,在身旁涌現。
這是天道的嘉獎!
也是天道的鼓勵!
廣成子感受著一切,不由的嘿嘿笑了兩聲。
“不意吾為道統奔波數十萬年,不及毀道數年……”
“果然是天道無情啊!”
天道的獎勵和鼓動,是做不得假的。
不過幾年光景,吞噬的周室氣運和底蘊,就將他練就的那具身外化身,打磨到了極致。
已經具備了斬尸的可能。
斬尸,是證道準圣的必要一關。
只要斬尸成功,從此,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除了圣人,無人可以磨滅一位準圣。
當然,如今的三界,斬尸只是證道準圣旳前提。
因為想要證道準圣,卻也不止如此便可。
還需道統為依憑!
這一點對他人或許是障礙,但于廣成子卻并無困難。
三十六萬年周室王朝的經營,讓他已經明了了,一個道統的建立和維護。
現在,擺在廣成子面前,最大的問題,便是——如何建立一個屬于他的道統!
他已背叛闡教!
闡教圣人與他的香火情,也算是徹底斬斷。
也就是如今,天道還假他之手,摧毀周室。
不然,廣成子明白,他早已經被闡教圣人,自己昔日的恩師一道符詔,帶回玉虛宮。
所以……
“吾必須繼續為天道之刀!”
廣成子想著。
但,為天道之刀,卻不是那么好做的。
天道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愿意給機會。
這次他能僥幸入天道之眼,還是機緣巧合之下,因果推動,大勢所趨。
正好,大劫提前,因果暴走。
正好,周室氣運殘而不死,周室道統死而不僵。
正好,他就是一手建立了周室道統之人。
正好,他為鯤鵬所詐,不得已叛出了闡教門庭。
于是,一飲一啄,因果顯化,讓天道選中了他。
然而,下次,還有這么好的機會嗎?
一旦,這邙山地動,周室滅亡。
他便再無天道蔭庇。
他就要直面玉虛宮。
怎么辦?
廣成子呢喃著。
恰在此刻,他眉心一動,手指自動掐算。
無數不詳的感覺,籠罩心頭。
抬眼一瞧,卻感身前,陰風陣陣,無數禁忌與可怖的黑霧滾滾涌動,陰邪氣息縈繞在這個周天子為自己營建的帝陵地宮之中。
“不知是哪位故人來訪?”廣成子沉聲問道。
那黑霧之中,傳來陣陣陰邪的笑聲。
卻見一只怪物的模樣,從中顯化。
一對瘦骨嶙峋的雙翼,微微震動著,那皮膜之上,無數邪異的細小泡沫,纏繞其上。
那猛虎一般修長健碩的身軀上,長滿無數倒刺一樣的毛發。
這些毛發中,似有無數厲鬼的影子,正在其中呼號。
而其頭顱上長著一對灰黑色的角,那角尖之上,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似有狂風呼嘯之音。
那張著的猙獰大嘴,流著來自九幽深處的毒液。
滴答滴答!
毒液滴落下來,散逸出無數叫人作嘔的毒霧,整個地宮的一切,都被毒霧侵蝕,發出咔咔的聲音。
廣成子見著,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驚懼的起身,警惕的看著這怪物。
那怪物卻桀桀的笑起來:“廣成子道友,許久未見啊!”
他看著廣成子的神色:“很意外?”
那頜下長著的長長的畸形觸須,扭扭捏捏的舞動著,伸向廣成子,卻停在廣成子的安全距離。
“嘎嘎嘎……”
“誰叫道友不爭氣?”
“這周室道統,連帝朝的門檻的都沒有摸到!”
“三十六萬年呢!”
“道友可知,我們兄弟在那封印之中,捱的有多么辛苦?!”
廣成子神色不安的看著這怪物。
他知道的,這怪物有多么可怕!
連圣人都無法殺死的怪物!
生于道統,圣王之子。
卻承了道統之垢,被那無窮因果和罪孽所扭曲,甚至為魔祖血肉所侵蝕。
在某種意義上,這東西還是天道的磨刀石。
用來磨礪道統的不詳與禁忌。
眼前這一頭,便是其中之一。
帝少昊之子,帝舜之敵!
奸邪與蠱蟲的化身。
窮奇!
“道友……”廣成子保持著警惕,他審視著這怪物:“居然從封印之中掙脫……可喜可賀啊……”后面四個字,廣成子是捏著鼻子說的。
因為,任何一位金仙都知道,四兇之一的窮奇意味著什么?
這等東西,連準圣都不放在眼里。
甚至圣人面前也敢叫囂。
當然,圣人反手一巴掌,就能將他們拍進塵土之中,化為齏粉。
但,這對這些怪物來說,也只是傷筋動骨而已。
道法神通是殺不死他們的。
能殺死他們的,只有道統。
準確的來說,是道統化身,誅滅妖邪的王師!
以仁義為刀,以道德為劍,以萬民心念為力量源泉。
吊民伐罪,誅邪除暴。
不過,縱然如此,消滅的也只是其肉身而已。
其神魂和本源,會在肉身死亡后,被重新封印。
所以,洪荒三界,幾乎沒有人敢招惹和得罪這些怪物。
他們是殺不死的東西,無法斬草除根的怪物。
窮奇桀桀桀的笑著:“這卻是多虧了道友啊!”
“若非道友盡吞周室氣運和底蘊,讓我們兄弟得以脫困……”
“恐怕,我們兄弟想要掙脫,沒那么容易!”
“說起來……”
“盤庚死了都快五十萬年了……”
“連殷朝道統的王師都覆滅了四十幾年萬……”
“這幾十萬年的人族也真是不長進!”
“合該為我們兄弟,大快朵頤一番!”
四兇,皆以人為食!
吃的人越多,他們的力量就越大。
而且,他們免疫一切因果孽障。
因他們本身就是孽障糾纏的結果。
血肉魂魄皆是罪孽化身!
又為魔祖侵蝕,被扭曲成了道統之敵,大兇之物,不詳之怪。
自然,就是那位已經合道的道祖的對立面。
廣成子聽著,卻是耳膜生疼,道心之中隱憂無數。
偏生,他還不敢妄動。
甚至連跑都不敢跑。
因為他明白,或許,自己的生路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