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晉王帶著一眾心腹來到皇宮前的時候,銀漢門已然被打開。
晉王心腹領著數名身著甲胄的禁衛軍將領,快步來到晉王面前,齊齊行禮,喝道 “見到殿下”
晉王勒住戰馬,看著手下心腹,肅聲道 “宮中情況如何”
“啟稟殿下,屬下以護駕之名入宮,得虎賁軍、射聲營、常從軍相助,已控制謹身殿。剩余禁衛軍不明就里,不敢輕舉妄動”
夏國的謹身殿,和云國養心殿功能差不多,都是皇帝不上朝之時,日常處理政務之地。
夏皇畢竟也都是七八十的人了,后宮自然是不怎么回去的,所以這謹身殿,也便成了夏國皇宮之中,實際上的皇帝寢殿。拿下了這里,就意味著當今夏皇,也已經就落到了晉王的手里。
晉王抬頭朝皇宮之中望去,透過敞開的銀漢門,一眼便可以看到甬道兩旁,有禁衛軍將士們明火執仗,一片死寂無聲,整個皇城之中盡透著凌厲沉肅之意。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宮中卻沒有響起喊殺之聲,顯然是已經控制住了局勢。
禁衛軍駐守皇城,負責護衛帝駕。如此緊要位置,要的不是禁衛軍能打,而是聽話作為一支沒有自己思想的軍隊,在皇帝沒有明確下令之前,是絕對不能,也不敢有所動作的。
所以古往今來的歷朝歷代,像這種叛軍詐稱奉詔入宮控制皇帝,禁衛軍便茫然無措的情況,時常發生。
饒是晉王平日穩重,此時看著對自己毫無防備的皇城,心中也不由得生起得意狂喜之情。
逆風起勢,奪得大位,這番果決手段,也不比當初云皇鏟除權臣之事,也差不了多少此時的晉王,身騎戰馬之上,臉上神采飛揚,意氣風發,朗聲喝道 “逆賊挾制圣駕,父皇必然受了驚嚇。本王欲入宮,親自侍奉陛下榻前”
在場眾人都是晉王心腹,自然不需要用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開說明。此時說這話,更多的是已經在思考之后如何穩定國中局勢,乃至顧念這自己日后在史書之上的記載了。
眾人也很是配合,當即跪倒在道路兩旁,神色肅然,齊齊俯身一拜,叩首在地,喝聲道 “恭迎殿下入宮”
此時這些人雖然未曾開口山呼萬歲,但行禮之時,儼然已經用上了叩拜君王的禮節。
晉王身騎戰馬之上,忽然轉過頭去,看向身旁跟著的道衍,沉聲道 “大師可要想清楚了,在這里就投效本王麾下,和過會兒到了謹身殿再下決定,那日后恩賞待遇可是不一樣的”
道衍被幾名晉王身邊的護衛看護著,之前一直沒有機會逃離,所以隨著晉王的一眾心腹,跟來了這夏國皇宮之前。
此時聽到晉王所言,道衍神色從容,未曾接話,只是口宣一聲佛號便低垂下眼眉。
此時的晉王,正是最為得意之時,滿心皆被激動狂喜之意填滿,自然不會朝別處想,只以為道衍這個時候還未曾看清局勢。
“入宮”
晉王輕哼一聲,當即一夾馬腹,在眾將士的跪迎之下,領著一眾心腹,浩浩蕩蕩地朝皇宮之內而去。
自銀漢門而入,路途之上,盡是明火執仗的禁衛軍守衛兩側。晉王領著眾心腹,暢通無阻地來到了謹身殿前。
而此時,謹身殿殿門之前,唯有老太監四喜略有佝僂的身影,死死守候在這里,縱然直面殿前禁衛軍,也是一副寸步不讓的架勢。
老太監修為很高,起碼也是九階絕頂的高手,晉王此前心中一直有所忌憚。
但到了如今,在晉王看來,顯然已經不是一個老太監、一個絕頂高手,就能夠逆轉局勢的了宮中大半的禁衛軍倒戈相向,剩余兵馬茫然無措,整個謹身殿,都已被大軍圍困。老太監武功便是再高,難道還能扛著老爺子沖出來不成晉王毫不在意攔在殿前的老太監,翻身下馬,在身邊護衛高手的陪同之下,快步來到殿門之前,俯身拜倒在地,朗聲道 “皇城動亂,兒臣領兵平叛至此,憂心圣駕安危,特此求見父皇”
宮變奪權,天然就有不正當性。若是再以子弒父,那晉王他便別想坐穩江山了。就算是老夏皇如今已經病重垂危,時日無多,那也不能死在今晚 所以晉王此時的言行之間,依舊是極為恭敬,毫無逾矩之處。
話音落下,便聽到謹身殿中,傳來夏皇那低沉嘶啞的聲音 “準”
殿中老夏皇出言,原本守在殿門之前的老太監四喜也不再阻攔,微微后退一步,讓開了身形。
晉王瞥了一眼老太監,心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他微微抬手,當即便有親信上前,幫著晉王脫下外面罩著的甲胄,除下佩劍。又整了整衣冠,晉王方才抬腿朝謹身殿之中走去。
一進入謹身殿中,便是一股子濃厚的藥味撲鼻而來。藥味之間,還隱約夾雜著一股,老年人都有的老舊腐朽氣味。
晉王強忍心中激動之情,朝殿中龍椅之上望去,臉上笑容頓時一僵,呆愣在原地。
便見謹身殿中,老夏皇拖著病軀,強撐著坐在龍椅之上。
而在老夏皇身旁,此時本應該在回京路上的岐王,竟然出現夏皇的身旁,神情復雜地看著走入殿中的晉王,開口道 “三哥”
晉王猛地回過神來,看著站在陛階上的岐王,不敢置信地道 “十九、你,你竟然已經回到了京城”
岐王幽幽一嘆,道 “此前父皇急詔,命我暗中回京,前日剛到京中,便被直接帶入了皇宮,貼身侍奉父皇”
聽到這話,晉王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倒退兩步,震驚地看向龍椅之上幾乎已經不能坐直身軀的夏皇。
晉王再傻,此時也發覺了不對勁。
江城府距離金陵城遠隔數千里,便是命高手快馬加鞭,日夜不息,一來一去也得大半個月的路程。
岐王能夠及時出現在這里,那唯有一個解釋。
他所做的一切,全都落入了夏皇的算計之中想到這里,晉王滿臉震驚之色,看著夏皇,咬牙道 “父皇,都是您的安排”
老夏皇輕咳了幾聲,坐直了身子,深深地看著晉王,嘶啞道 “禮兒,你讓朕失望了”
話音剛落,便聽到謹身殿外,忽然響起一陣喊殺之聲。
“陛下有旨,禁衛軍聽令晉王謀逆叛亂,黨羽一概誅殺,勿放勿縱”
“是”
將士忽然應諾,高呼之聲響徹皇宮上空。
晉王倉皇地扭頭朝殿外看去,便見剛剛還對他俯首帖耳的禁衛軍,此時突然倒戈,拔刀殺向自己帶來的一眾心腹。
晉王真正能夠掌握的,不過就是幾百私兵。此時這些私兵,尚且還散亂在宮中各處,所以廝殺之聲響起不過片刻的功夫,便逐漸微弱起來,然后很快便徹底安靜下來。
此時的夏皇,在岐王的攙扶之下,很是勉強地站起身來,看著殿中面露慌張之色的晉王,沉聲道 “你起兵入皇城,朕不生氣,還高興于你今夜的果斷決然。你和云國人勾結一起,朕也沒覺得有什么,皇位之爭兇險無比,能夠借用的力量自然不能客氣。”
說到這里,夏皇眼中一厲,氣息微微粗喘,道 “朕失望于,你竟然這般輕易地,便選擇相信朕故意安排到你手下的那些將領你但凡留個心眼,讓那些云國人多查一查,也定然能夠查出點蛛絲馬跡來”
夏皇顫抖著抬起手,指著身下的龍椅,咬牙道 “坐這個位置,耳朵里聽到的,從來都是諂媚之言。每個臣子,都會對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說,他會誓死效忠。但他們心中藏著的蠅頭茍利,就真的少嗎這都看不清楚,你怎么敢想坐這個位置的”
此時的晉王,根本沒有聽老夏皇的長篇大論,神情恍惚著,耳邊只仿佛傳來了手下心腹們死前絕望的喊聲。
他腳下一個踉蹌,猛地跌坐在地上,雙目微微閉起,顫聲道 “輸了,輸了”
看到晉王這幅不成器的模樣,夏皇胸口猛地一堵,心中怒火壓抑不住,隨手自案桌之上抓起白玉鎮紙,奮力朝晉王擲去。
夏皇如今的身體,的確已經是油盡燈枯,渾身無力,全力扔出去的鎮紙根本沒有拋出多遠,便直接砸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白玉鎮紙碎裂,讓失神的晉王一驚,回過神來。
注意到此時渾身顫抖,氣息粗喘的夏皇,晉王慢慢抬起頭來,神色顯得有些猙獰,咬牙道 “呵呵,先放兒臣出府,又命禁衛軍假意效忠,最后再散布告您病重垂危的消息,暗中詔令十九歸京”
“若非這般,兒臣又怎么可能這般,將所有希望都放在那些禁衛軍將領身上,匆忙起兵到了現在,您再來一句兒臣不成器”
說到這里,晉王眼眶一紅,拳頭緊緊攥起,脖間青筋暴露,道 “還有,既然您知道云國人在兒臣身邊,那為何,不幫一幫兒臣兒臣、兒臣本來已經不想爭了”
悔恨的淚水,垂落在地。
原本晉王,已經失去了奪嫡之意,就想守著王府,安生當他的王爺的。
是云國道衍為了參與夏國奪嫡之爭,挑動朝政動蕩,這才用盡了手段,逼他出來重新奪嫡。
既然夏皇早就知道云國人在他的身邊,為何不出手為何還要放到出府 這番話一出,便是夏皇,也是神情一滯,啞然以對。
放晉王出府,是為了制衡平衡岐王勢力。這個道理,縱然在場三人心里都很是清楚,卻也不好說出來。
沉默許久,夏皇方才開口道 “云國人的事情,朕也是此前剛知道的。此前朕的人在你身邊看到了那個和尚,順著查了一下,朕也不知道你竟然已經早就和云國人勾結到了一起”
夏國國內,道教盛行,和尚可是少見,有名有姓的根本沒有幾個。繡衣使順著這個線索查一查,果然在道衍身邊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這才確定他是云國之人。
若非那些假意投效晉王的禁衛軍將領,在晉王府書房之前注意到了道衍,夏皇只怕現在都不知道,云國人膽子竟然大到這種地步,都敢插手奪嫡之事了晉王冷笑兩聲,又道 “原來如此啊,看來是兒臣錯怪父皇了”
此時的晉王,看了看一旁神色復雜,默然無語的岐王,臉上忽然浮現一絲不甘之色,咬牙道“事已至此,兒臣自知已無生路,只問一句。父皇您,為何這般看重十當初一眾皇子在晉王府之中抱怨岐王的話,晉王又何曾不是這般想的呢岐王的起勢,既不是依靠母妃家的勢力、人脈,也不是靠自己努力獲得朝中大臣們的認可,論能力秉性,更是一點也看不出人君的模樣,完全就是老夏皇全力捧出來的今夜之敗,更是老夏皇布局算計的,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如何能夠讓晉王甘心看著剛剛還志得意滿的晉王,此時頗顯狼狽之像,夏皇眉頭微微一皺,開口道 “你性子圓滑沉穩,年輕時行為處事,理政辦差,便跟個官場老油子一般,稍有惹禍之事,你便不愿沾身。這固然,會讓朝中大臣們夸你處事周到,長袖善舞。但這樣沒有擔當的性子,若是成為君王,于國何益處”
不說別的,就說當初,夏皇暗中授意晉王岐王二人前往西南邊軍,去敲打、處理盤踞軍中的西南將門。
岐王去干得罪人的事情,全力削弱西南將門。而晉王則唱起了紅臉,從中不斷斡旋,以施恩這些西南將門。
當然了,這可以說他是為了穩定西南邊軍,而用的恩威并施,剛柔并濟的手段。
但之后,岐王見西南將門縱兵屠戮百姓,便是寧愿擔負擅調兵馬的罪責,也要借機屠盡了這些將門世家,為朝廷清理了這些盤踞在西南之地,吸朝廷血的螞蟥蟲。
反觀晉王,明明是與岐王一同前去辦差的,到了最后,卻能夠油滑地脫身,讓岐王獨自一人承擔罪責。
“凌兒不如你們一眾兄弟,但就有一樣好,敢任事有擔當沒有這一點,朕不敢將江山交給他”
晉王又看了一眼岐王,忍不住對夏皇辯駁道 “大夏皇帝,只要敢任事就能做當年的孝文仁皇帝,如何如何也當不上敢任事的評價,但也因仁慈寬厚,而賢明傳播,成為了一代明君”
聽到這話,老夏皇臉色一沉,幽幽道 “我國朝黨爭,便由孝文仁皇帝一朝始”
作為夏國朝野傳頌的一代君王,孝文仁皇帝在道德秉性之上,的確堪稱歷代君王之最。
但好人,不代表就是好皇帝 “而且,朕的繼承人,別的可以不管,但一定要敢任事”老夏皇語氣堅定地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數道滿身血腥氣息的身影,快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道 “啟奏陛下,一應叛軍、晉王黨羽,皆已伏誅各處宮門,已由各部禁衛軍分別掌握。”
“啟奏陛下,京中城防已皆有左軍將軍營接管”
“啟奏陛下,羽林軍彈壓京師,已將趁機作亂之人,一應鎮壓”
此時,老太監四喜亦是快步走入殿中,躬身一禮,道 “陛下,繡衣使的人馬盡數出動。楚王、魯王、齊王等親王,皆已被圈禁府中”
老夏皇周身氣勢頓時冷冽,喝道 “諸皇子,勾結晉王,犯上作亂,大逆不道。念其從犯,只一應褫奪王號,幽禁府中,終身不得外出半步”
此言一出,無論是一旁扶著夏皇的岐王,還是殿中癱坐著的晉王,皆是心中一驚。
“父皇,不需如此吧”岐王忍不住道。
夏皇微微瞥了他一眼,沉聲道 “你的這些兄弟,爭了這么多年的儲君之位,心已經野了,今后也不會安生的。朕今夜一同幫你收拾了,省的你日后落個謀害兄弟的名聲”
岐王聞言,頓時閉嘴不言。
老夏皇皆是他考慮打算,這時候再多話,便太過不知好晉王聞言,凄然一笑,道 “有沒有勾結,父皇比兒臣還清楚呢”
說到底,楚王他們也只不過是想推晉王出來,和岐王好好爭一爭罷了。起兵造反,他們只怕還是不敢的。
說到這里,晉王抬頭看向岐王,語帶嘲諷地道 “看來陛下眼中,也就只要你這么一個兒子了”
悉心布局,連逼帶哄地讓自己造反,治罪的同時,順便將一眾親王治罪。合著在你老爺子的眼中,就岐王值得這般用心老夏皇聽到這般氣話,竟然也不惱,只是靜靜地看向晉王,沉聲道 “你們都是朕的兒子,但是凌兒,還是大夏下一任的皇帝”
“今日你便可知道,為什么朕的繼承人,一定是要敢任事的”
說到這里,老夏皇微微推開岐王扶著自己的手,強撐著站直了身子,高聲喝道 “傳詔”
“諸皇子行大逆不道之事,朝中多有附翼之人。著令岐王主徹查此事,繡衣使聽從調遣,不得有誤”
“遵旨”
一旁的老太監四喜,連忙應道。然后上前來到岐王身邊,躬身一禮,雙手舉起一份名單,奉到他的面前,道 “一應逆黨名單,繡衣使已整理完畢,請殿下過目”
岐王下意識地接過名單,掃過一眼,心中便忍不住一跳,驚呼道 “父皇”
名單之上,盡是朝中大員。若是真按照名單捉捕,只怕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朝堂大地震啊老夏皇此時似乎是有些吃力,瞞珊著坐回了龍椅之上,歇息了一會兒,方才繼續道 “若不如此清理,朝中黨爭如何結束”
“朕可以幫你處理好你的那些兄弟,但這些百家出身,一心黨爭的朝中官員,若非是你親自動手鏟除的,朕死后,必然會再起波瀾的。去用血淋淋的殺戮,告訴世人,你岐王滿心厭惡這些,整天只知勾心斗角,琢磨黨爭的人”
岐王聞言,想到自己此前在京城之中協理政務之時遇到的那些蠅頭茍利的腌臜事,又想起自己西南招討司衙門之中,百家弟子齊心協理,共克時艱的事情,心中頓時有所觸動。
只見他雙眼之中堅定決然之色一閃而過,當即俯身跪倒,朗聲喝道 “兒臣,遵旨”
嗜殺,敢殺,雖然對皇帝的名聲來說并不好聽。但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卻也并非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此時的晉王,定定地看著俯身接旨的岐王,心中忽然閃過一絲念頭。
若是換成自己,自己會選擇接下這道圣旨嗎或許,不會吧 朝中黨爭的根源,其實是為百家理念之爭。若是想要徹底清理黨爭,便要清洗朝中百家出身的官員。
清洗掉近乎占據朝中八成的文武官員,晉王只要一想,便是一陣心慌,根本不可能接下這道圣旨。
此時的夏皇,稍稍歇息了一會兒,再次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晉王,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不忍之色。
沉默一會兒之后,夏皇沉聲道 “將你手中,有關云國暗探的所有消息交出來,你晉王府上下,朕可以不殺”
繡衣使如今,也已經開始徹查金陵城中的云國暗探,說不得晉王知道的,還不如夏皇呢。
這個時候說這些,無非就是夏皇心中尚念著那么一絲父子恩情,想要找個借口,給晉王留個血脈而已。
晉王聞言,凄然一笑,變坐為跪,俯身一禮,顫聲道 “多謝陛下”
不自稱兒臣,不口稱父皇,顯然便是依舊對夏皇用自己布局,眼睜睜看著自己步入死境的絕情而心有恨意。
但為了王府上下,此時的晉王,卻不得不俯首叩拜。
憤恨、不甘、慶幸、歡喜,個中復雜情緒,實在難以言表。
片刻之后,謹身殿中,便有繡衣使快步跑出,口中高喊道 “和尚,那個和尚死不得”
此時,正在打掃戰場的一眾禁衛軍聞言,手下頓時一愣。
什么叫,和尚死不得繡衣使快步跑來,看著一眾禁衛軍,當即喝道 “和尚,剛剛晉王黨羽之中的那個和尚呢快找,那人是云國密探,陛下有令,暫時死不得”
一眾禁衛軍聞言,環顧著滿地的死尸,眼角頓時一抽。
剛剛明明是說,要盡數誅殺的啊 皇帝下旨,這些話自然不能是說出口的,無非就是禁衛軍們自己心中抱怨兩句,然后低著頭,在滿地尸身之中翻找著,想要從中找到什么和尚。
但尋了半天,將地上所有尸身都翻遍了,竟然也沒有找到一個和尚的尸體。
一名禁衛軍將領,對著一眾手下,有些遲疑地道 “你們剛剛,可曾遇到一和尚”
一眾禁衛軍聞言,連連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看到。
只有一名禁衛軍開口道 “剛剛屬下,的確是看到人群之中有一留著光頭的和尚來著。但廝殺起來的時候,他一個晃身,便消失不見了啊”
眾人聞言,臉色頓時流露出驚恐之色。
剛剛還在,但這個時候翻遍了尸體也沒有看到,這不就是說,有人跑掉了嗎當今陛下此前,可是有令,勿放勿縱啊禁衛軍將領雙眼圓睜,又驚又怒,嘶聲力竭地喊道 “快,傳令宮中各部兵馬,把手各處宮門、殿門,一定要那和尚找出來”
“是”眾將士齊齊喝道。
片刻之后,謹身殿中,禁衛軍將領顫顫巍巍地稟報道 “啟稟陛下,臣等剛剛在殿外,未曾尋到什么和尚只怕、只怕,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暗中逃了”
夏皇聞言,眉頭一皺,反問道 “逃了”
“是”禁衛軍將領硬著頭皮道。
夏皇愣住了一會兒,忽然失笑一聲,嘶啞著聲音道 “大軍封鎖宮門,竟然也能夠讓人逃了那是不是他下次再用同樣的手段,就能夠暗中潛入皇宮中,來到朕的身邊,直接取走朕的項上人頭”
此時夏皇的臉上,雖然帶著笑意,聲音也并不高大,但其中的冷冽之意,卻是讓跪倒在地的禁衛軍將領渾身顫顫發抖。
“請陛下恕罪”
“好,晉王說的看來是真的這云國的探子,已經將觸手伸到了朝堂上下,宮廷內外,便連朕的禁衛軍中,也能安插人手”夏皇咬牙道。
在夏皇看來,若非是禁衛軍中有云國的人,道衍又如何能夠逃出去跪倒在地的禁衛軍將領聞言,心中頓時一慌,連忙開口道 “陛下,剛剛一共在殿外出手的,還有繡衣使”
夏皇聞言,臉上一愣,咬牙道“岐王,你這次辦差,順便將繡衣使之中清理一遍朕倒要看看,云國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是不是真的將朝中上上下下 盡皆滲透了”
岐王聞言,沉聲道 “遵旨”
而就在此時,夏國皇城正門處,易容過后的道衍與虛竹,憑借著手中的繡衣使腰牌,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走出皇宮之中。
今夜宮中動亂,此時便是駐守皇宮各處的禁衛軍們,也不可妄動。唯有繡衣使,因為要傳遞宮中內外情報消息,所以一路行來暢通無阻。
丹鳳門外,早有等候的人手接應。看到二人前來,連忙牽著馬車迎了上來。
“大師,一應人手皆已經撤出去了”
“好,之后金陵城多有動蕩,我們也得撤”
道衍進入馬車之中,隨手取下頭上的假發套,掀開車簾看著前方巍峨雄偉的夏國皇城,忽然輕嘆一聲,道 “今日一別,只怕下次來金陵城,得是隨著陛下大軍來此了”
這次的道衍在金陵城,實在是太出風頭了日后別說他了,估計就是隨便來幾個和尚,繡衣使那邊都得風聲鶴唳了。所以這金陵城,日后他是別想再來了 虛竹聞言,眼睛眨動,心中卻是長舒了一口氣。
這金陵城太過危險了,道衍大師又喜弄險,日后不來了才好呢 讓時間,倒回到晉王起事的數日之前。
靜室之中,檀香冉冉升起,伴隨著陣陣木魚之聲,是道衍與虛竹的輕聲念經之聲。
道衍和虛竹二人,一個歷史上記載,受封國公后卻依舊不愿還俗,退朝之后依舊身穿僧袍持戒,還得朱棣親自下令方才換回了俗家姓名。虛竹更不用說,從始至終都心心念念著,要當他的小和尚。
都是對佛法極為虔誠之人,此時便是身在他國,每日的功課經文,卻是一日都不曾落下。
可還未等他們二人做完功課,便聽到靜室之外,忽然傳來劇孟急切之聲。
“大師,有急報”
道衍猛地睜開雙眼,示意虛竹繼續做功課,自己則快步走出靜室。
自己的習慣,手下人不是不知道,若非當真緊急的情報,一般不會在這個時候前來打攪。
劇孟一見道衍,當即開口道 “大師,繡衣使那邊傳來的情報,夏皇不知為何,似乎忽然注意到了大師您的蹤跡,直接安排了人手,在暗中嚴查著。”
聽聞此言,道衍眉頭一皺,手中下意識地摸索著手上把住的佛珠,沉聲道 “查我”
夏國那邊,就算注意到云國的暗探,按理說也應該是外圍那些動作最頻繁的暗探才是,絕對不該是直接就發現自己了啊除非,是晉王府那邊出了問題可是,晉王府上下,早就被粘桿處清理過了,繡衣使那邊更有鐘子濯盯著,要是會出問題,自己早就被發現了,又怎么可能等到了今日所以,自己是最近幾日,無意之中露出了什么破綻 道衍沉吟許久,忽然他腦中精光一閃,便想到了前些時日在晉王府中,與自己碰過面的那幾名禁衛軍將領。
想到這里,道衍眼睛一瞇,自言自語道 “難道那些人,是夏皇的人”
劇孟在一旁,聞言頓時一愣,道 “什么夏皇的人”
道衍眼睛一動,沉聲道 “還記得幾天前我讓你查的那幾名禁衛軍將領嗎再派人去好好查一查,這些人有問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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