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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失控的夏國西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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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已下了決斷,又是光明正大劃水摸魚,這些夏國使臣,正是求之不得。

  鴻臚館官吏送來午飯之時,便有人故意在他們面前小聲抱怨。那咬牙切齒,厲聲控訴的模樣,一看便是字字句句,出自真心,毫無做戲的模樣。

  這番模樣,看得云國官吏,心中不住地泛起了嘀咕。

  午飯吃完,這些夏國使臣,便三三兩兩地溜出了鴻臚館,在中慶城中閑逛游玩起來。

  鐘子濯也是如此,簡單收拾了一番,晃蕩晃蕩地走出了鴻臚館。

  中慶城乃是云國都城,雖比不得夏國京師,但也是天下少有的繁榮之地。街頭之上,人頭攢動,商旅如云。

  鐘子濯一派閑適模樣,緩步在街面之上閑逛,時不時走進幾家看著頗有特色的店鋪,從其中買上幾樣云國特產。

  只看這幅模樣,倒是真像是來中慶城游玩的。

  就在他閑逛至某處之時,一個在路邊招攬生意的店小二,突然一把將他拉住,滿是熱情地道:

  “看這位客人的打扮,似乎是別國來的?本店有上好的云國特產,別的地方少有。這位客人,不若進來看看?”

  鐘子濯看著被店小二拉著的衣袖,眼睛一動,輕咳一聲,問道:

  “有什么稀罕玩意?”

  “這云國之中的稀罕之物,我店中都有!或是新茶、或是錦布。啊,對了,還有剛到的烏銅走銀。這東西外面沒有,銅制器皿之上篆刻各色花紋,再以銀屑填充燒制,使其融為一體。用來送人,是既風雅,兆頭又好!”

  鐘子濯眼中微微閃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四方,接話道:

  “哦,這個倒是有點意思!都有些什么樣式的啊?”

  “云龍騰空,鱗爪飛揚!”店小二目光灼灼道。

  鐘子濯聽到著幾個字,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心中更是發虛,想要朝四周觀望而去。

  店小二向前一步湊到他的耳邊,臉帶討好之笑,輕聲道:

  “別看了,沒人。”

  鐘子濯身形一僵,當即點了點頭,道:

  “好!”

  說罷,二人齊齊走入身后的那家店鋪之中。

  店小二面帶討好,用著熱情洋溢的聲音,道:

  “貴客請上二樓雅間,掌柜的早就候著呢!”

  鐘子濯點了點頭,抬腿便邁上了店鋪二樓的雅間。

  推開房門,開口等候許久的抱劍男子,鐘子濯臉上流露出遲疑之色,道:

  “你是?”

  郭解放下手中長劍,微微點頭,道:

  “在下尚虞備用處都翊衛使,郭解!知道鐘翊衛使前來,陛下可是吃驚萬分啊,我是費盡了心思,方才找到辦法,在使團那幾位同行的眼皮子底下聯絡到了你。”

  尚虞備用處?

  鐘子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這個名字記在了心中。

  郭解不由得輕笑了一聲,接著道:

  “還好鐘翊衛使你能夠依計行事,使使團眾人盡數離開鴻臚館,致使我的那些同行人手不夠,要不然我還真不好和你見面呢!”

  原來鐘子濯在同僚面前說的那些話,說是為了迷惑云國朝堂,致使他們摸不清夏國的底線。

  但實際上,這個法子還是郭解派人送給他的。真正的目的,便是為了是夏國直使繡衣無力監視使團眾人,以此能夠約見鐘子濯。

  畢竟是云國京師,這夏國的直使繡衣縱使再厲害,那也不可能有太多的人手。人手少了,便容易出疏漏,以粘桿處的人手勢力,偷偷見一面鐘子濯,自然不是什么難事。

  鐘子濯眉頭一皺,忍不住問道:

  “翊衛使?我什么時候成了這什么翊衛使?”

  郭解站起身來,自懷中取出一道明黃色的圣旨,道:

  “長話短說吧,我手下的人,可不能拖延夏國的那些同行太長時間,否則容易出問題。鐘翊衛使,還是先接旨吧!”

  鐘子濯看著郭解手中的圣旨,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當初陰差陽錯之下,鐘子濯將蕭承誤認為夏國岐王麾下的兵將,主動送了個人頭,落到了蕭承的手中。。

  他是奉州太守,又是岐王手下之人,全程參與了針對西南將門的謀劃,是以對夏國西南各州郡的情形、局勢極為清楚。

  偏偏他這個人,骨頭又不是特別硬,幾乎是一打就招。

  也正是因為他供出來的情報,蕭承才能領著千余騎兵,在并不熟悉的夏國境內,奔襲破城,連戰連捷。

  各州郡之中,哪座城囤積了糧草,哪座城守衛空虛,城中又有哪家高宅大院,是傳承多年,身家豐厚的世家。這些東西,可都是鐘子濯親口招出來的。

  可以說,蕭承當初能夠在夏國境內弄出這么大的動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得歸功到他鐘子濯身上。

  鐘子濯此前沒硬著骨頭供出這些東西,知道自己在夏國是混不下去了,都做好了拋棄一起,隨著蕭承離開夏國的打算。

  可哪知道,蕭承臨走之際突發奇想,讓鐘子濯帶著自己的行蹤逃走。當初蕭承之所以會那么快便被夏國大軍發現行蹤,一路緊咬,也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憑借著帶回蕭承行蹤的功勞,鐘子濯倒是沒有被嚴懲,僅僅是被免去了奉州太守之職。這次使團攜國書出使,也不知是誰點名的,竟然讓他一同前來。

  而此時的鐘子濯,見到郭解手中的圣旨之時,終于明白自己當時在夏國境內為何會被放走,現在又為何如此大費周章,讓人想盡辦法暗中約見自己了。

  這云國皇帝,是想讓自己成為在夏國朝堂的暗探!

  鐘子濯面色陰沉,眼神不斷閃爍,僵在原地沒有了動作。

  他此前不過是有把柄落在蕭承手中,這才無奈聽命。但若是現在接下這云國皇帝的圣旨,自己就要徹底被綁上云國的賊船,自此成為云國的暗探,一腳踏入陰詭黑暗之中,永世無法脫身了!

  郭解看著面上陰晴不定的鐘子濯,眼中微微一瞇,露出一絲冷意,道:

  “鐘翊衛使,你還不跪下接旨?”

  鐘子濯汗毛豎起,敏銳地感知到了郭解身上一閃而過的殺意。

  接下蕭承的這道旨意,日后九死一生。可要是現在不接,那今日便是他的葬身之日。

  畢竟兩國如今局勢如此,只要郭解做得隱秘些,能夠給個夏國說得過去的交代,一個無足輕重的使臣身份,并不能成為他的護身符。

  鐘子濯幽幽一嘆,最終雙膝一彎,跪伏在地,顫聲道:

  “鐘子濯,謹聽陛下諭旨!”

  郭解嘴角一彎,雙手一展圣旨,朗聲道:

  “大云皇帝陛下詔曰:夏國人士鐘子濯,昔日夏國一戰,隨朕奔襲,屢次進言獻策,功勛卓著。酬功以封,為尚虞備用處翊衛使,主持夏國事務,欽此!”

  鐘子濯低垂的面色之上,是說不出苦澀糾結,卻又無可奈何,只得雙手高舉,澀聲道:

  “臣鐘子濯,接旨!”

  郭解將圣旨放到鐘子濯手中,面帶笑意,一把將他扶起,開口道:

  “今后鐘翊衛使,便在我麾下效力了!夏國事務,皆由鐘翊衛使處置。日后,還需鐘翊衛使鼎力支持啊!”

  鐘子濯站起身來,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但片刻之后,他臉上那苦澀糾結的神色,便立時變得振奮起來,對郭解拱手道:

  “都翊衛使客氣,今后屬下必定盡心辦差。為陛下,為都翊衛使竭盡全力,在所不惜!”

  郭解看著鐘子濯這瞬間變臉的模樣,頓時眼皮一跳,嘴角強行笑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鐘子濯一臉昂然斗志,拉著郭解道:

  “事不宜遲,屬下有夏國的重要情報,請都翊衛使速速稟報陛下!”

  當晚,郭解進宮面見蕭承,說到鐘子濯表現的時候,還是一副“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神色。

  饒是他執掌粘桿處這么久,見識了不少陰暗,但遇到像鐘子濯這種說變臉就變臉的人,還是難免有了一種長了見識的感慨。

  看著郭解這幅莫名感慨,頗為復雜的神色,蕭承不由得有些發笑,搖頭道:

  “你尚虞備用處,今后要逐漸朝天下各國發展勢力,埋下釘子。這種人啊,你是少不得打交道的。不要用你江湖道義,來衡量這些人!”

  郭解聞言,當即正色道:

  “是!”

  然后不待蕭承發問,郭解便再次開口,道:

  “陛下,夏國之中,果然出了變故!”

  這是蕭承早就斷定的事情,自然是沒有驚訝的表情,點了點頭道:

  “說清楚!”

  “陛下此前在云國大鬧一場,將西南將門家中財貨,分發城中百姓。后來奉州邵家,在奉州一眾將門世家的鼓動之下,盡起私兵,大搜城中,逼迫百姓交出財貨。后來愈演愈烈,便成了一場劫掠。奉州城中,掀起兵亂,霎時化作人間煉獄,百姓死傷無數。”

  蕭承聞言,不由得一滯,眉頭微微皺起,不由得道:

  “這么蠢!這些將門,豈不知此舉,是在刨自己的根?”

  這些夏國將門,扎根西南各州郡,代表的是當地勢力。如此竭澤而漁,必然盡失民心,蕭承實在不能理解,他們為何會這般行事!

  郭解聞言,當即道:

  “鐘子濯解釋過,說是奉州邵家老家主有小聰明,但眼光卻是不夠。時常被奉州其余的將門世家一鼓動,便當了出頭鳥背了黑鍋,還時常自鳴得意。”

  蕭承聞言,想起當初都被人打進家門了,還看不起形式,依舊囂張的邵家老頭,了然地點了點頭。

  不用說,這就是底下的世家鼓動邵家當出頭鳥,好處一起拿,黑鍋邵家來背。說不定他們還打著,能借著這沸騰民意,直接將邵家扳倒,自己出頭呢。

  郭解接著道:

  “消息傳出之后,數州郡將門世家,有樣學樣,縱兵劫掠城池。兵災亂起,將數城化作焦土,百姓哀嚎一片。”

  這個時候,不待蕭承發問,郭解便立馬解釋道:

  “其實后來夏國朝廷查明了,這件事和這些將門世家關系不大。是其中幾家的私兵,眼紅百姓分得的財富,又聽聞奉州之變,便沒有忍耐得住,便瞞著主家劫掠。”

  “這些將門此前還想著夏國朝廷來人解決此事,但一見有人縱兵劫掠,便以為是哪家在這滔天財富面前失了智,所以大部分將門不愿吃虧,紛紛不甘落于人后。之后事情愈演愈烈,席卷夏國整個西南之地。”

  蕭承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耳邊之間,仿佛傳來百姓哀嚎求饒之聲。閉目養神,便覺眼前浮現繁華城池化作火海,亂兵四處作亂,劫掠殺人。

  看著蕭承面色有些難看,一旁的馮保心中一緊,連忙上前,小聲道:

  “陛下,可是有哪里不適?”

  蕭承長嘆一聲,隨后收拾好心中復雜情緒,再次睜開了雙眼。

  這件事,說到底便是因為蕭承當初將這些將門世家帶不走的財富,分給了當地百姓。

  他如此行事,心中就是打著借此搞亂夏國西南的主意。所以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做出什么虛偽模樣。

  但不得不說,他此前確實沒有想到,局勢竟然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失控。

  蕭承的本意,一是慷他人之慨,以此施恩百姓,為了將來有可能的興兵征伐夏國,占據夏國西南而提前收買人心。

  二來呢,也是在給夏國朝廷挖坑。要么夏國朝廷為了穩住西南將門,收繳百姓手中的財貨,致使百姓心生不滿。要么就是夏國朝廷選擇視而不見,使得西南將門心生不滿。

  蕭承原本估計,西南百姓是這些將門的立足根本,便是為了收繳財貨,也手段也不可能太過酷烈,期間縱使有些死傷,也不會這么嚴重。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這大部分西南將門的道德水平。嗯,也低估了他們腦子進水的程度。

  這事情愈演愈烈,逐漸失控,使得整個夏國西南之地,民怨沸騰,有失控之勢,可以說比蕭承預想的還要成功,但蕭承卻是怎么也沒有高興得起來。

  “傳令三平關駐守邊軍,若遇逃難百姓,盡量賑濟,一應物資,朝中盡數撥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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