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城，城主府中，白牙坐在鋼鐵鑄造而成的高背椅上，很不自在地扭著屁股。
這椅子是由微風家每一任城主的貴族徽章熔鑄而成，看著很尊貴，實際上很硌屁股。
曾經的他很渴望能夠坐在這張椅子上，但白牙坐慣了灰山的藤椅，開始對這華而不實的東西嫌棄起來。
就這張椅子，鑄成刀劍長槍不比硌屁股有意義？
不得不說環境改變人，曾經滿嘴賤民的白牙現在也很少再歧視普通的野豬人了，鐵牙這頭豬除外。
站在旁邊的黑夫很想提醒一下，城主這動作有點丟臉，很沒貴族的儀態。
但黑夫看了看旁邊那個正在啃肉干的野豬人，很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現在不是講究貴族禮儀的時候了，微風城也不再是他們蝙蝠人說了算的地方。
白牙扭了半天，最后還是給椅子加了個坐墊才坐得舒服了些。這磨蹭半天時間，城主府里的其他蝙蝠人心里都憋著一口火，但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反倒是每個蝙蝠人都看不順眼的鐵牙將手上的骨頭扔到地上，很不耐煩地說：“我說你磨蹭半天搞屁啊，快點開始，我忙著呢。”
白牙用鄙視的眼神望向鐵牙，這頭豬真是什么都不會。
他是故意磨蹭嗎，這是給微風城的這群蝙蝠人下馬威，測試他們的服從度，這頭豬懂個屁的人情世故。
但白牙不準備跟鐵牙計較，跟這種蠢貨是說不清楚的，反正下馬威也差不多了，是時候進入正題。
白牙正襟危坐，眼神朝眼前的蝙蝠人臉上掃過。
都是熟人，但又都跟他不太熟。
原本支持他當城主的那些已經被上一任城主紅月清洗過了，剩下的都是跟白牙不熟或者跟他不對付的貴族。
“這樣也好，不用手下留情了。”白牙在心里對自己說。
仿佛是下了決心，白牙開口第一句就說：“諸位，微風城是什么情況，你們應該已經很清楚。從今天開始，你們只有兩條路可以選。第一條路，改換信仰，從此信奉灰山之神。”
說完，所有蝙蝠人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他們還以為白牙只是借助灰山之神的力量奪回城主之位，沒想到是直接讓他們改信仰。
前者他們可以接受，反正白牙也是微風家的繼承人，當城主沒什么好說的。但改信仰，那就是將整個微風城的一切都推翻了。
一個毛發都白了的年老蝙蝠人激動地說：“白牙，你怎么敢這么做？你對得起你的父親，你的先祖嗎？你還有一點貴族的榮耀嗎？”
白牙看了他一眼，這位算輩分大概是他的叔祖，好像小時候還揍過他。
其他蝙蝠人沒有反駁，也沒有表示支持，但實際上，沉默其實也是一種支持。
白牙冷笑，就這還跟他說父輩的榮光呢？當初他被一路追殺出城的時候，這群老家伙可沒有一個出手相助的。
白牙這輩子最寶貴的東西就是自己的性命，為了這個東西，他連神靈都敢不敬，還管什么先祖榮耀？
因此，白牙沒有回答這位叔祖的質問，反而翹起二郎腿，再做了一個戰術后仰，這才慢吞吞地說：“第二條路，死。”
話音剛落，鐵牙就露出興奮的表情，抽出腰間的短柄斧朝著這個蝙蝠人老頭扔過去。
飛斧咻的一下穿過了蝙蝠人老頭的身體，帶著噴濺的血肉釘在墻上。
這蝙蝠人老頭的臉上還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倒下。剛才那一斧頭，將他脊椎骨都砍斷了。
蝙蝠人老頭的死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不僅震驚白牙的狠辣，更震驚這個野豬人連句狠話都不說就動手。這賤民怎么敢？他怎么敢對貴族動手？！
蝙蝠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以為這野豬人是白牙的私人奴隸呢。
“下次能不能別弄這么血腥，你可以走過去將他脖子擰斷，血會少很多。”白牙有點不滿地說。
這城主府以后還得經常用呢，這滿場的血肉，還在墻上釘把斧子，這清理起來都很麻煩。
鐵牙摳著牙齒里的肉絲，對白牙說：“我覺得吧，全部砍死就完了，浪費什么口水啊。”
白牙破天荒地點了點頭，他其實挺贊同鐵牙的意見的。神靈對微風城的需求只是信徒，野豬人奴隸就足夠了。
這些好吃懶做還一身毛病的蝙蝠人確實用處不大。
雖然不久前自己還是其中一員，但現在白牙已經看不上這群同族了。
在灰山生活了一段時間，白牙自問對那位灰山之神相當了解。這是一個神奇的神靈，除了跟其他神靈一樣擁有無盡偉力之外，他還很會做生意。
在微風城，白牙需要發展勢力，身邊要有小弟幫扶，這樣才好成為城主，能夠管理整個城市。因為光虔誠還不夠，城市的管理離不開那些貴族們的協助，里面的關系盤根錯節。
因為神靈高高在上，信徒們根本接觸不到。
虔誠度是沒辦法量化，微風城的權力爭奪就變成了人情世故的糾纏。
要抱團，要利益分割，各種煩心的事情讓白牙頭都大了。
但在灰山不需要，沒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煩心事，甚至連白牙的信仰不夠虔誠都不是問題。
確認這一點的時候，白牙覺得這神靈瘋了。
連信徒虔不虔誠都不在意的神靈，難道不是瘋子嗎？
但后來白牙明白，是自己格局小了。
貢獻碑的出現，讓白牙發現信仰還能玩出這么多花樣來。
不管你信不信神，只要你努力為神靈辦事，就可以獲得對應的貢獻。
在灰山，貢獻就是一切。
蠢人有蠢人的辦法，聰明人有聰明人的辦法。
任何人都能在灰山找到自己的位置，發揮自己的力量。
白牙不需要跟任何人抱團，只要做好自己要做的事，他就能在貢獻榜上占據一席之位。衣食住行，所有一切都可以用貢獻來換。
這種感覺，太好了。
就算回到過去，自己還沒被弟弟紅月追殺，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拋下一切，投奔灰山。
微風城區區幾萬人，只要將灰山那一套搬過來，自然能管理得整整有條，要這群蝙蝠人干嘛？能換黃金蜂蜜還是硬毛老鼠干啊？
這個想法一出，白牙就忍不住想要殺人滅口了。
一直站在白牙身邊的黑夫看到了新城主眼中的殺氣，只覺得一股涼氣直沖腦門。
這真要大開殺戒了，自己還能有活命的可能？
黑夫跟白牙有個共同點，就是為了自己的性命，神靈可以滾一邊去。
撲通一聲，黑夫跪在了白牙的面前，大聲地說：“城主大人，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灰山之神忠實的信徒了，我愿意將生命與靈魂全部奉獻給灰山之神。”
黑夫將腦袋狠狠磕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他生怕抬頭的那一刻，看到野豬人扔出來的斧頭，又或者看到天降神罰，不息之風將他吹成血肉粉末。
但等了一會兒，兩者都沒有出現，反而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在黑夫的腦海之中。
高坐神壇之上，身披法袍的高大身影。
面目看不清楚，但他掌心托著不斷變換的神圣光影，仿佛蘊含著天地間一切真理。
“這……這是……”
黑夫努力地想看清楚這位神靈的面貌，但那模糊的容貌根本看不清楚。越是注視，越是令黑夫感覺到膽戰心驚。
黑夫明白了，神靈的容貌不是自己可以直視的，他轉而將注意力放在神靈掌心的神光之中。
這不斷變化的光影就像是不斷向世人訴說一切真理，黑夫只觀看了片刻，就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要爆炸一樣。
沒人能看到黑夫大腦中的變化，只看到他第一個向白牙表忠心。
然后所有蝙蝠人都看著白牙，想知道這第一個投誠的有什么下場。
白牙也意外，這小堂弟平時沒看出來這么聰明啊，改換信仰多難的一件事啊，這一嗓子就換了，這么果決的嗎？
“不錯，黑夫，你不錯。”白牙很滿意地說。
這話說完，蝙蝠人貴族們依舊盯著白牙。一句不錯不夠啊，他都第一個投誠了，你不給他個一官半職嗎？
白牙沒想過給黑夫什么官職，最少現在沒有。
開玩笑，灰山上面多少人等著微風城的工作崗位呢，現在給神靈打工都發貢獻的。
改信算什么啊，灰山多少人不是為神靈奉獻一切啊，排隊都輪不到黑夫呢，除非他能得到神靈眷顧。
這話跟說完，只見黑夫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一塊塊肌肉膨脹起來，黑夫身上的衣服被撐破，黝黑的皮毛隨之而裂開，鮮血流淌出來。
“這是怎么回事？！”
白牙也被嚇了一跳。
黑夫身上的衣服已經徹底破碎成布條，黑色的皮毛裂開，鮮血流淌而下，但很快又凝結成血色的鱗片。
黑夫的身體不斷膨脹，眨眼間就變大了兩倍，徹底變成了巨人。嘭的一聲巨響，黑夫背后的翅膀被高壓血液撐開，黑色化作通紅，猶如烈焰一般。
“啊啊啊！”
黑夫發出痛苦的慘叫，但依舊無法停止身體的變異。
層層疊疊的血色鱗片替換了原本的黑色皮毛，就連翅膀上都長出了大片血鱗。四肢變得粗壯，鋒利的指甲化作利爪，就連頭上都長出一對彎曲的犄角。
圍觀的蝙蝠人發出驚恐的聲音：“詛咒，是詛咒啊！背叛了風暴之神，這是神靈的詛咒啊！”
黑夫剛剛改換信仰就變成這個樣子，肯定是背叛之后受到神靈的懲罰了。
大家都是這么想的，原本有心思想要跟著黑夫當叛徒的都打消了念頭。
你看這人多慘啊，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怪物，說不定直接變成那種毫無意識的野獸，又或者會身體崩潰而死。
然而，就在黑夫痛苦得用手將自己的臉抓得血肉模糊時，一道光芒從他體內冒出。
慘烈的傷口開始迅速恢復，光芒似乎正在修復他不斷崩潰的身體，讓黑夫的變異逐漸穩定下來。
過了幾分鐘后，黑夫從地上爬起來，已經徹底換了一個形象。身披紅鱗、蝠翼利爪、頭生犄角，就連雙眼都變成了火炭般的紅色。
黑夫仿佛是破繭重生般，發出驚嘆：“這就是灰山之神的力量嗎？”
他的聲音都像是從深淵傳出來一樣，自帶沉重的回音。
白牙站了起來，悄悄挪動腳步走到鐵牙的身邊，心虛地問道：“你沒事了？”
就黑夫現在這造型，胳膊比他腰還粗，一巴掌下來他絕對會死。怎么磕個頭就變異了呢，這是什么毛病？
“我沒事，我很好，從來沒有這么好。”黑夫興奮地說，他說話的時候嘴里都帶硫磺的味道。
就在剛才，他從灰山之神掌中的神光之中領悟到了兩種神術，力量術與火球術。
只不過領悟的過程有點奇怪，并非掌握了施展神術的方法，這種兩種神術的力量似乎跟他身體融合到一起了。
這種變異，就連在現實世界的秦牧云都感應到了。
神術效果與身體結合，就是永久加持。灰山之上，永久加持力量術的很多。
野豬人就天生擁有最初版本的力量術，所以一個個都是大力士。然后是樹精，扭曲樹人永久加持力量術就會變異成樹精。流星是唯一一個永久加持力量術的馬鹿人，她肩膀上的犄角變成了外骨骼裝甲的形態，可以給她加持強大的力量。
但黑夫的永久加持效果不一樣，因為里面混了一個火球術。
秦牧云可沒想過火球術都能永久加持，因為火球術原本是來自燃鋼之神的神術，原版可是毀天滅地的末日審判技能。
這神術威力太大，完整版使用出來就是天災。
沒想到，黑夫這蝙蝠人第一次向自己祈禱，竟然就出現這種神奇的變異。
過程中，黑夫意念還跟神像連接到一起。
幸虧秦牧云玩過超時空轟炸，對遠程定位施展神術有了些許心得，以神像為中介，秦牧云給黑夫送了一道治愈術。
要不是這道神術，黑夫肯定撐不過這場變異。
因此，黑夫很感激這位灰山之神。他祈禱了這么多年，從未得到過風暴之神的回應，而只是第一次祈禱，灰山之神就賜予他新生。
他感覺自己現在一拳就能將城墻打穿，吐一口氣就能噴出烈焰，就連思維都清晰了許多。
這位新神，對信徒真是太好了。
不過黑夫有點意外，這么強大的力量竟然只是第一次祈禱的恩賜，那他的堂哥被灰山之神委以城主重任，豈不是掌握了更加強大的神術？
黑夫頓時對白牙的敬畏更深了一層，他藏得可真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