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日高小姐帶走了。
一言不發的。
像是在盛夏刮起的一陣旋風,一定有什么東西會跟著這風飄向遠處。
我要帶她去哪?
是啊。
要帶她去看日落。
我這個人,到了許許多多的關鍵時刻,總是會有一種不是自己的莫名感,容易忘記我本該記起的,記起我本該忘記的。
誠然我并未取得什么大不了的成功,幾乎所有的努力都不過是權宜之計,不過是敷衍一時的廢料,一切都是為了誆騙她們。
可我現在的行動,我確信,不……我期盼是我發自肺腑的真心想法。
我不曾像這樣帶著誰奔走過,在這燈紅酒綠的大都市,從天空樹向下望去,我們充其量只能算是湊齊黑點的像素格。
可無論是我,還是日高小姐,都是無比鮮活的生命。
就算是我這樣的人,也真真切切地被女孩子所愛著,只要她們愛我,那我的生命一定擁有意義,除去傷害她們的,某種我尚未得知的意義。
她不明所以地被我帶去了那個地方,熱鬧非凡的場所,此時已經是五點半,我買到了最近的班次,去哪都行,只要能馬上出發就好。
于是,我帶著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日高小姐。
登上了那輛,不知開往何處的列車。
“等……戶,戶塚君?”
她的聲音充斥著茫然,語調逐漸有了警惕的意味。
我盡量發出輕松的聲音:“不用擔心我將你拐賣到什么偏遠地區,車上還有其他乘客吧,請安心。”
“那不是重點!我晚上還有錄音工作!”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乘務員小姐走了過來:“抱歉,這位小姐,這里是靜音車廂,列車馬上就要啟動了,請先就坐,等待列車穩定后可以走動。”
日高小姐完全沉默了,我能感受到腳下的列車正在震動,蓄勢待發。
最終,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而我則坐在了她身旁靠著過道的位置。
列車啟動了,我無言地看向手中的車票,上面顯示著我們乘坐是光速號列車,是新干線。
目的地是京都。
單程需要2小時35分鐘,往返超過五個小時。
也就是說,等我們再度踏上東京這片土地時,最快也得是晚上11點過后。
看來,她晚上的錄音工作是趕不上了。
我歪頭看向身旁的日高小姐,她正顫抖著身子,膝蓋上是捏緊的雙拳,不曉得會不會用那可愛的拳頭沖向我的側臉。
嘛……反正現在不用工作了,就算破相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與彩音和梨紗解釋起來比較麻煩。
“那個……日高小姐?”
“庫……!”
從她口中聽到了飽含怒意的擬聲詞,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她雖然拜托我帶她看日落,可是我完全沒有對她說要去什么地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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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車票上面的目的地是京都,兩個半小時后,別說是日落了,月亮都已經打卡上班了。
我盯著她的手許久,從最初捏緊雙拳顫抖不止,逐漸平緩松開,改為五指張開的放在膝蓋上。
緊接著,我便聽見了一聲濃重的嘆息聲。
她一言不發地從兜里掏出手機,似乎是在給誰發消息。
“那個……你是在?”
“不明白么?給經紀人發消息,告訴她臨時出了非常大的變故,希望能調整節目的錄音時間,雖然是單人廣播,但是這也會給節目組添很大的麻煩的。”
我從她口中聽見了驚人的冷漠口吻,印象中我從未知曉過她在日常生活中會使用這樣的聲音。
“唔……抱歉。”
“別以為什么都能用道歉湖弄過去!”
我沉默著,一言不發地等待她與經紀人溝通結束。
良久,見她唉聲嘆氣地將手機塞回包內,緊接著便是抬手扶住了額頭,碎碎念著“我真是個笨蛋”之類的話。
身下的新干線有規律的搖晃著,我忍不住再次出聲。
“日高小姐……”
她扭過了頭,似乎是在看我。
“戶塚君,你現在能給我好好解釋一下現在是什么狀況了么?”
“因為日高小姐說想要看日落……”
“你可沒說要去東京以外的地方……!”
她的分貝剛要提高,乘務員在過道走過,她又頓時壓低了聲音,我甚至能聽見她磨牙的聲音,仿佛是要將我生吞了。
“既然已經上車了,再怎么煩惱也無濟于事。”
“你以為是誰的錯?”
“任何東西遲早都要消失。我們每個人都在移動當中生存,我們周圍的東西都隨著我們的移動而終究歸于消失,這是我們所無法左右的。
該消失的自然消失,不到消失的時候自然不消失。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能隨波逐流,想也無濟于事。”
“不要以為說些我聽不懂的話就能湖弄過去。”
“日高小姐今天心情并不好吧。”
“本來是的,現在更是。”
“失落的時候請不要低頭看自己,抬頭看看身邊的景物,或許會有所改變。”
她用鼻子冷哼了一聲:“這是要我看你的意思?”
“自然不是,我有什么好看的,瞧瞧那兒。”
聽我這么說,她的腦袋便順著我的視線扭轉。
此時已經過了晚上六點,車廂內的某處飄來便當的食物香氣,耳邊時而想起乘務員或是乘客的走動聲,角落的女性乘客所懷抱的嬰兒餓肚子的嗚咽聲。
列車轟隆轟隆的行駛聲。
透明的車窗外,說不清是村落還是荒野,繁華的東京都早已化為狹隘的黑點,漫天的金色灑落在有起有伏的大地,天與地融為一體,玻璃閃爍著不可思議的金光。
我身旁的日高小姐忽然側起了身子,右手的五指情不自禁地摸在車窗上,留下淺淺的指印,發出細不可聞的“滋滋”摩擦聲,隱約間,還有她呼吸驟然一滯的停頓聲。
少女的頭發被染成漂亮的金色,愣愣地抬頭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眾多風景,那金色中帶著些許茜紅,仿佛年輕少女羞赧的爛漫神情。
那金光好似籠罩了地平線的另一端,在繁華的東京都決然看不到這般絢爛的風景。
這是單單屬于旅途中的風景,只存在于旅途中的日落。
世間僅有的美。
恍忽間,我仿佛看清了倒映在車窗上的,日高小姐的臉,她正聚精會神地抬頭望著窗外的金色天空,眼睛里裝著美輪美奐的金色星光,我分不清這是幻覺還是真實,只覺得這一幕美極了。
列車哐嗤哐嗤地作響,毫不停歇地飛馳著,我卻感受到我們之間圍成了一個透明立場,除了我與她與這幅景色,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連列車的聲響也穿透不進來。
她在看日落,我在看她。
“真美啊。”
“真美啊。”
我們同時發出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