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幾個小流氓圍著的姑娘看起來年歲不大，也就十七八的樣子，五官長得小巧，倒沒有多漂亮，就是長得干凈，讓人看著很舒服，個子也不高，穿著身打滿補丁，還有些偏小的灰撲撲衣裳，白皙的手脖子跟腳脖子都露出了一大截。
此時這姑娘已經被小流氓們逼到了角落，正一臉惶恐的阿巴阿巴的比劃著什么手語。
其中一名混混好像還懂手語，見了冷哼道：“蒙誰呢？我可聽說了你今兒剛發工資，別廢話，趕緊拿出來！”
“嘿嘿，你要是不拿，哥哥我可自己動手了！”另一個混混淫笑著伸出手，在那姑娘光滑白嫩的臉蛋上輕輕掐了一把。
“嗨，嘛呢，青天白日的，敢耍流氓？”
這時終于有路人看不過去了，一膘肥體壯的大姨叉著腰站出來，厲聲呵斥道：“趕緊滾蛋，要不然都給你們送派出所去！”
“呦呵。”
一名混混聞言轉過頭，獰笑著對那大姐威脅道：“臭娘們，連我們西城保衛科的都敢惹，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那大姨一聽西城保衛科這幾個字，臉色立馬就變了，稍稍一遲疑，便灰溜溜的跑開了。
就連其他幾個想要發聲的群眾也敢怒不敢言的閉上了嘴。
由此可見，西城保衛科的名頭有多嚇人。
“哈哈！”
見圍觀的人都老實了下來，幾個流氓得意的大笑起來，其中一人更是肆無忌憚的伸手抓向啞女的胸脯。
“啊！”
啞女驚恐的后退一步，怒吼著從隨身的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戰戰兢兢的指向那人。
那小刀是用工廠里常見的手鋸的鋸條磨的，刃口很鋒利，握把那里纏著破布，看起來很簡陋。
“嘖，還帶了家伙呢？來來來，捅我一下試試。”那人卻絲毫不懼，反而挺起胸膛迎向刀子。
啞女慌忙把刀子往后撤了撤，烏溜溜的純凈眼眸中滿是無助與惶恐。
楚恒見了眉頭蹙起，剛要出聲喝止，沒想到杜三卻在他之前跨步走了上去。33
這貨耷拉著臉，幾個大步便來到那幾個小流氓身邊，二話不說就伸手抓住啞女攥住小刀的小手往前一送，‘噗嗤’一下捅進了那個小流氓的大腿上！
“哎呀我操！”
小流氓痛呼著慌忙退開，伸手一摸大腿，手掌上血糊糊一片，他又驚又怒的抬起頭看向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剛想罵幾句，卻發現是兇名赫赫的杜三爺，急忙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改為一臉堆笑，結結巴巴，和和氣氣的問道：“三……三爺！您這是干什么啊？”
其他伙伴也急忙閃開身子，與杜三拉開距離，一臉忌憚的樣子。
人的名，樹的影，傳說這位爺可是拿人喂狗的狠角色……
啞女這時也傻了，她看著手上沾著血的小刀，腦子亂糟糟的。
“一幫雜碎！”
杜三這時松開啞女的手，盯著幾個混混眼中兇光畢露：“連個啞巴都欺負，還特么是人嗎？”
“沒沒，我……我們逗她玩呢！”
腿上還滋滋冒血的小流氓訕笑道。
“對對，逗她玩呢！”
“嗯嗯。”
同伴慌忙點頭附和，跟小雞啄米似的。
“玩是吧？成，那今兒老子就陪你們好好玩玩！”杜三獰笑著捏了捏拳頭，旋即轉頭對不遠處十幾位笑呵呵的看著熱鬧的漢子招招手：“都特娘過來，陪這幫孫子玩玩！”
他現在是四九城里公認的頑主頭子，仇家不少，也有很多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想拔了他拿他立棍兒，所以出于安全考慮，他現在出門身邊基本都帶著一幫人。
“得嘞！”
那漢子們一窩蜂的沖上來，轉眼即到，那幾個混混剛要跑，就被放倒在地，然后就被圍起來一頓踢，打的哭爹喊娘的。
“哎呦！”
“我們錯了，三爺！”
“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們吧。”
圍觀人群看的那叫一個解氣，拍著手在那叫好。
“打得好！”
“活該！”
“打死丫挺的！”
“這位爺們好樣的！”
在這一聲聲叫好聲中，做了好人好事的杜三心里那叫一個美，他笑瞇瞇的抱著膀子站在一邊看了會，等火候差不多了，才抬抬手叫停：“行了，就先這樣吧，把這幫雜碎捆起來，送鳳春姐那去，給咱表姐在添一筆功勞！”
這孫子現在算是段鳳春線人，倆人之間的合作非常密切，經常會通過幾乎遍布四九城的手下人幫她抓捕罪犯。
而在他的幫助下，段鳳春個人的kpi都已經快趕上三派出所的量了，可以說升官指日可待。
那幾個小流氓在聽到要把他們送段鳳春那里后，卻差點就嚇尿。
“三爺，饒命啊！”
“我們知道錯了，我們真知道錯了！”
“求您繞我們一回吧！”
幾人苦苦哀求，段鳳春在四九城的名頭也不小，出了名的人美心狠，犯到她手里的人，尤其是調戲婦女的流氓，就沒一個全須全尾出來的！
“帶走帶走。”
杜三不耐煩的揮揮手，漢子們七手八腳的把幾個小流氓的褲腰帶解開將人捆上，提溜小雞似的拎著他們走遠。
隨即，杜三又轉頭望向依舊傻呆呆地站在他身旁的啞女，撓了撓頭，比比劃劃的安慰道：“那啥，妹子，你走吧，沒事了，以后他們也不能找你麻煩了，快回家去吧。”
啞女這才回過神，慌忙丟掉手里的小刀，沖他打起了手語。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不是，我不懂這個，你回去吧，快走吧。”杜三一臉懵逼的道。
“她說謝謝你。”楚恒這時與方玉春等人笑么呵的走過來。
啞女聞言，用力點點頭，然后又繼續比劃。
杜三、方玉春幾人看向楚恒，等著他翻譯。
楚恒眨眨眼，當即就道：“她說，你這也算救人于水火了，按照老理兒，她得以身相許的，可你太丑了，只能下輩子在當牛做馬報答了。”
啞女愕然的望過來。
“不是，敢情你在這胡咧咧呢？”方玉春頓時一個白眼丟過去，他可不信這啞女能說出這么沒溜的話。
“嘿。”楚恒咧嘴笑了笑：“我瞎猜的，不過我覺得意思應該差不離。”
“阿巴！”
啞女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急忙從包里拿出一個發黃的小本子，由鉛筆在一頁明顯有反復擦拭過的痕跡的紙張上面寫下一串清秀的字跡。
“謝謝你，大哥，我叫周婷研，進步紙箱廠的職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杜三恍惚的道：“啊，不用謝，不用謝，我叫杜洪，不過朋友們都叫我杜三，你也可以這么……哦，忘了你不能說話了。”
“你特么會不會聊天？”楚恒無語的翻翻眼皮，彎腰將那把被丟掉的小刀撿起來，塞到啞女手上，笑道：“行了，姑娘，沒什么事就趕緊回吧，這刀你拿好，如果再碰見有人欺負你，就捅丫的，出了事就去鴨子嘴找他，他能幫你擺平。”
“對，有麻煩就去找我。”杜三笑著點點頭，瞧著那把簡陋的小刀，想了想就從后腰摸出一把帶鞘的匕首出來，將其放到啞女手中，又把小刀拿來丟掉，道：“那小刀沒啥用，根本傷不了人，我這個送你了。”
啞女緊緊手上那把造型精致的匕首，個子不高的她仰著頭望著杜三，黝黑的眸子閃著光，就好像小盆友在看奧特曼。
杜三看著那純凈無暇的眸子，心里莫名的跳了一下，只覺得慌的厲害，連忙擺擺手讓她趕緊回，旋即就拉著楚恒他們進了公園。
啞女站在原地凝望著他們，直到杜三的身影消失不見，她才一臉開心的轉身離開，頭上的兩個麻花辮一跳一跳的，仿佛在訴說著主人心中的歡喜。
公園里，
正在閑逛的杜三還在念念不忘的惦記著啞女，想著那張干干凈凈的臉蛋，純真無邪的眸子，他不由有些惋惜：“那姑娘可惜了，模樣不錯，就是嗓子不好使。”
楚恒警惕的望過去，警告道：“那姑娘夠慘的了，你小子可特娘的別在打她主意了，要不然老子騸了你！”
“哎呦，楚爺，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是再缺女的，我也不能禍害她啊。”杜三一臉委屈。
“呵。”
楚恒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這貨，作為老司機，他哪還看不出杜三已經對啞女有了點心思了？
翌日，早上六點剛過，楚家人就已經吃好了早飯，準備前往大城。
楚恒哈欠連天拎著個行李箱，里頭裝著煙酒糖茶，都是給村里的窮親戚們準備的。
即將榮歸故里的楊桂芝此時卻紅光滿面，她身上背著一個大包袱，里面是她跟小倪還有街坊們要的舊衣裳以及一些自己買的煙酒。
倪映紅此時也很興奮，她脖子上掛著一個軍用水壺跟一個斜掛包，包里塞滿了各種吃的，有豬蹄，有燒餅，有蘋果，有桃子，還有花生瓜子，都是她準備的路上吃的零嘴，跟要春游似的。
裝好東西后，她又仔細的檢查了下身上的錢、票、介紹信、工作證，確認什么都沒落下后，放心的用白嫩嫩的小手拍拍一兜，挺著大肚子當先走出堂屋：“走了，走了。”
不多時。
三人出了小梨花，早就知道他們要去鄉下的小牛、小馬哥倆已經等候多時，見他們出來連忙小跑上前。
楚恒將鑰匙交給小牛，對二人叮囑道：“家里就交給你們了，狗一天兩頓就成，記著棒子面里加點雞蛋，屋里的鳥要及時添食添水，籠子也要及時清理，那些鳥可是你們嫂子心頭肉，要是死了，跑了，我把你倆關籠子里！”
“唉唉，您放心吧，保準不能出問題。”哥倆連連保證。
“這幾天受累了。”
楚恒拍拍哥倆肩膀，施施然走向伏爾加，片刻后載著小倪與楊桂芝揚長而去。
車子一路經過磁器口，天壇，很快就出了城，直奔大城方向。
本來楚恒還擔心倪映紅會受不了路上的顛簸，會暈車，會難受什么的，可這姐妹倒好，不僅沒暈車，食欲還見長，一上車就開吃，一會啃個豬蹄，一會吃個蘋果，那小嘴就沒停過。
而向來健談的楊桂芝這一路卻話很少，她出神的望著窗外綠油油的莊稼，心思已經早飄到了那個偏僻窮苦村莊。
就這樣，一直到十一點多，車子終于來到了大城縣。
“這就是大城啊。”
進到城里，倪映紅眨巴著大眼睛，打量著這座遠比不上四九城繁華的灰撲撲小縣城，嬌俏的臉蛋兒上滿是稀奇與興奮。
說實在的，其實這里的人文風景跟四九城基本不差什么，畢竟倆兒地挨得也不遠。
小倪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圖個新鮮。
這就跟某些事似的，雖然都是那點東西，可換個地方，換個花樣，體驗感立馬就不同了。
而一路上少言寡語的楊桂芝這時也來了精神頭，她努力且驕傲的給小倪介紹著自己家鄉，如哪哪有電影院，里面什么什么樣啊，哪哪是百貨公司，都賣什么東西啊，哪哪有飯店，做的什么東西好吃啊。
噼里啪啦講個沒完。
閑談中，楚恒很快就把車子開到了萬小田他們住的那個小院外面。
早在兩天前就接到通知的萬小田這時正帶著顏沐澤與一眾小弟蹲在院外的墻根兒底下眼巴巴的等著迎駕呢。
見到車子過來，一幫人慌忙起身迎上了，殷勤的幫他們拉開車門。
“楚爺！”
“嫂子好！”
“快進屋，水都燒好了，咱洗洗風塵歇一歇，完了就去吃飯。”
三人被簇擁著從車里下來，小倪笑盈盈的看著給她送了八哥的萬小田，關心道：“在大城這邊怎么樣？工作順利嗎？要是不行就回去，到時候讓你哥給你介紹個好的。”
楚恒之前跟媳婦提過，說萬小田現在在大城工作，來了先到他這歇歇腳，小倪對此也不疑有他。
萬小田早就跟楚恒通過氣，聞言眨眨眼，連忙道：“不用了，嫂子，我這現在挺好的，活不累，待遇也不錯，比在四九城強多了。”
“那就好。”小倪笑著點點頭，旋即就在楚恒的攙扶下進了院子，楊桂芝緊緊跟隨在身后伺候著，跟早年間地主婆出游似的……
幾人進院后打水洗了把臉后，楚恒奔向讓小倪躺著歇會，可這祖宗卻異常亢奮，屁股都還沒把凳子捂熱乎呢，就勁兒勁兒的拉著楊桂芝就要出門，想逛一逛大城。
沒辦法，滿院人只能陪著她一塊出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