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霍萊因館長召集的‘高凡新作鑒賞會’在五月初舉辦。
參與者包括長期與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簽有‘藝術顧問’職位協議的學院派教授、知名藝術評論家、家,當然還有幾個霍萊因的藝術家老朋友。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藝術顧問這個頭銜不止意味著豐厚的職業傭金,也意味著在藝術界的地位,畢竟他們可以對博物館的全部收購合約提供意見和建議,而入駐全球四大之一的‘大都會博物館’,對一位當代藝術家而言,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當然,界與藝術家之間的‘力’是相互的。
比如卓別林不需要奧斯卡來證明自己的偉大,但奧斯卡需要卓別林來證明它的權威。
所以大都會博物館才會提供了一間畫室給當世最著名的油畫家高凡,希望證明這位藝術家與博物館之間的羈絆。
但過去十六個月的時間里。
這位創立惡魔派的年輕宗師巨匠的表現讓人迷惑。
霍萊因和他的藝術顧問們,雖然沒有出現在畫家的畫室,但卻知道畫家一直在做什么。
他在臨摹德加。
并且還是臨摹了兩遍。
作為印象派的奠基人之一,德加對于現代藝術史的開創性毋庸置疑。
但高凡在藝術史上的地位理應不遜色于德加,如果是一名初學者,對德加的臨摹無疑是有借鑒意義的,但對于高凡這樣,已經形成自己風格的大師巨匠來說,對另外一位大師的臨摹,就顯得不合時宜且非常古怪了。
能夠忍受這樣的古怪,長達十六個月,已經是高凡的名氣和地位以及過去作品的‘偉大’在支撐,可在一個月前,克萊因終于抗不住董事會的壓力和顧問團的建議,向勞倫斯下了最后通牒。
現在,高凡的新作擺在所有人面前。
卻有些讓人看不懂。
這是一幅60X80的作品,并不大,對整體背景的描述是模糊的,色彩較深,人物形體上則使用了淺色,模特坐在那,旭日的光照在她的臉頰上,這讓她顯得豐潤而富足,一絲微笑掛在她的唇邊——這個表情在模特安娜臉上很罕見。
“有一點德加后期的風格,但并不相同,很……嗯,很平凡。”一個藝術顧問說,德加后期是把古典主義的莊嚴融入現代主義中,所以那時德加的作品,美得絢爛,但眼前高凡的作品不一樣,它的色調和構圖都顯得很……嗯,平凡。
“高凡早期作品,就是《面具》組畫時,已經有很明顯的現代主義風格。”另外一位學院派的教授說,“我有幸參與過PACE的一場拍賣會,見過他還在上學時的一副作品,當然,那幅作品有個古怪的名字,就不說了,我的意思是,更早期的時候,高凡的現代主義畫風就已經比較成熟,與德加相似。”
“對,從《面具》組畫到《波士頓人》,一脈相承,《波士頓人》是高凡在現代主義上的巔峰之作,是一幅偉大的作品,那個時期的高凡,和德加后期更加相似,但德加作品是美、是激情,高凡則是洞悉心靈、是超越人性。”一個資深藝術評論家說。
“所以《AmeriArt》的琳賽·波洛克才會說高凡讓現代繪畫藝術有了新的錨點,是對人類心靈的洞悉和解放。”學院派教授點頭。
“再之后,高凡的幾幅作品,似乎想進行新的嘗試,包括《貓》、《擂臺》和《老兵》,他似乎想從現代主義轉向古典主義,這個轉變不同尋常,很少有藝術家會進行這樣的選擇。”那個評論家說,“當然,我認為這個轉型是失敗的,雖然他系列主題中的《佛》拍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價,但這并沒有給二十一世紀的藝術探索留下什么。”
說完,這個在《紐約時報》擁有專欄的評論家望著眼前的高凡新品,抱著肩膀掐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才說:“我很迷惑于高凡創作這幅作品的主題性和繼承性,不是《波士頓人》現代主義巔峰的延續,也不是《佛》那種回歸古典主義的嘗試,他又走了第三條路么?那他為什么要去臨摹德加呢?”
“或許他認為自己已經在兩條路上達到了巔峰,所以在進行新的嘗試?”有藝術顧問提出。
“不不不!”那位參與過《萬蛆奔涌》拍賣的教授忽得發現了什么似的,他宣布:“各位,我發現高凡創作這副畫的繼承性了,你們看,在幅畫里,高凡選擇了他早期的創作風格,他的線條、著色和結構,與德加后期、也就是他的早期風格很相似,形體準確生動,線條朦朧流暢,色彩迷離變幻。
但又與德加不同,高凡對環境光的渲染,明顯帶有提香的氛圍感,這讓整幅作品中充滿了一種生動的情緒,只這一點小小差別,就可鑒別出高凡與德加,德加對人物的描述是冷酷而疏離的,高凡則是好奇而生動的。”
“所以,高凡在達到巔峰后選擇了回歸?”一位藝術顧問琢磨著,“他現在正在回歸早期。”
“但技巧更純熟。”學院派的教授補充,“當然,其表現力上,則是遜色于德加。”
至此,這場鑒賞會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
各位藝術顧問找到了這幅畫在高凡創作生涯中的繼承性,不論高凡接下來的風格選擇,是否是回歸,這幅畫都足夠成為他藝術嘗試中的一個標志性動作,基于高凡此刻的身價和名氣,都足夠大都會博物館將其了。
結論是:雖然沒給人驚喜,但值得。
這時,霍萊因又說:“為了便于各位更理解高凡先生在創作這幅作品時的理念和表達方式,我把這位模特請到了現場。”
請模特到來?
這對于鑒賞畫作有什么意義么?
在藝術顧問們覺得疑惑的時候,安娜·阿瑪斯,惡魔派的另外一位畫家,已經應約進入了這個房間。
“咦?高凡畫的是安娜·阿瑪斯?”藝術顧問們愣了一下,他們對安娜·阿瑪斯也很熟悉,雖然這位女畫家并不經常拋頭露面,但至少見過照片和視頻,剛才在端詳那副畫作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這竟然是對安娜·阿瑪斯的一張畫像。
但此刻,安娜·阿瑪斯站在這張80X60的油畫旁,他們竟然越看越像,無數個細節,把畫作中的人和女畫家聯系起來,分明就是一個人,但為什么之前欣賞畫作時注意不到呢?
……神奇!
所有藝術顧問都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