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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指紋(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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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大理寺卿運翰池沒有同意李昂的方案。

  不過這也在李昂的計劃之中。

  首先李申斌是皇室宗親,其父常襄郡王李成和與虞帝交情甚篤,所以才從郡公爵位,恩進封為郡王。

  看在皇室面子上,不可能用這么...尷尬的方法,來驗證真相。

  其次,李昂其實也不太清楚那四條鎮撫司細犬的能力如何,能不能在隔了好幾天的情況下,依舊回憶起李申斌的氣味。

  他之所以提出那個荒謬方法,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保住聶石磊一條命而已。

  事實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現在案情涉及到宗室成員,大理寺卿運翰池宣布暫停此案審判,要將此案上報。

  一旦上報,案件的等級將再度提升,由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三方共同會審。

  可以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聶石磊以及郡王府的仆役們,被大理寺差役帶走關押,等待審問,

  李申斌本人,則因其郡王之子的身份,以及證據不足,暫時沒有被關起來,而是讓他回郡王府,等待傳喚。

  沒人懷疑他會趁機潛逃,現在證據不足,他逃跑了會直接坐實罪證,給家里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李小郎君...”

  跪在地上的聶老漢艱難站起,拉著女兒,嘴唇顫抖著就要向李昂行大禮,被李昂擺手拒絕。

  李昂現在不宜和被告人家屬有所交流,他直接踏出大理寺,用眼神示意烏十七跟上,來到一處僻靜酒樓。

  李昂直截了當說道:“組織三堂會審,至少需要七天時間。

  這期間最好的情況,是郡王府的仆役,在牢里直接供出李申斌的罪行。不過這不太現實。

  差一點的情況,是郡王府的仆役們,在牢里直接攬過了所有罪行,為李申斌脫罪。

  最差最差的情況,就是那些仆役吃準了證據不足,什么也不肯說,導致三堂會審時,無法證明李申斌與案件有直接關聯,判他無罪。

  而聶石磊,因為被發現在案發現場的關系,還是被判刑。”

  烏十七緊張道:“那我要怎么做?”

  “保護好牢里的聶石磊,不要讓他與任何人有接觸。至于證據,我會向學宮申請,讓我有資格進行調查。”

  李昂交代了兩句,轉頭看向酒樓包廂。

  吱呀——

  包廂門被推開,那位掌控著琉光錢莊的金無算,和死者孟英的父親孟成業,從屋外走了進來。

  李昂知道他們會來,直接說道:“兩位掌柜,我們所求的東西,應該是一樣的。

  即,找出此案的真相。讓真兇付出代價。”

  孟成業雙目通紅,沙啞道:“李小郎君,你相信聶石磊無罪么?”

  “我并不完全相信聶石磊無罪,只是現在李申斌的嫌疑更大一些。若最后調查發現聶石磊才是真兇,我也不會阻止孟掌柜復仇。”

  李昂淡然道:“兩位在長安城耳目眾多,所以希望你們能在三堂會審籌備階段的這幾天時間里,保護好所有民間證人,防止他們受到外界壓力,臨時更改口供。”

  “可以。”

  金無算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不過我想知道,李小郎君為什么要在這起案件上插一手,之前剛聽說,那位常襄郡王的病癥就是李小郎君你宣布的。”

  “治病是治病,公義是公義。”

  李昂淡淡道:“我給常襄郡王查看疾病,又不意味著我跟他是朋友。更不意味著我會看在他的面子上,違反虞律。”

  “那李小郎君就不愁么?”

  金無算抬起手指,指了指天上,“和...那里的關系。”

  虞帝?

  李昂嘴角稍稍揚起,“金掌柜別說笑了。我是學宮弟子。”

  學宮歷經兩代,歷史比虞國還要悠久。兩朝皇帝換了一個又一個,學宮還是屹立不倒。

  對于皇權,根本不像朝廷機構那么依賴。

  李昂作為學宮狀元、理學學會會員,根本不需要因為惹了皇帝小小的不快,而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

  至于李姓宗室的那些親王、郡王們的反應...

  需要在乎嗎?

  李昂目送金無算與孟成業離去,這兩位回去之后,必然會用自己的渠道,繼續調查此案線索。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有用證據。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李昂一直在跟進調查。

  大理寺、刑部、御史臺、鎮撫司等部門,都派遣了各自差役,在東市各地分開調查,得到的結果大差不差,沒有取得太多進展。

  常襄郡王府上的那輛馬車殘骸,李昂也看過了,被燒得只剩下幾小塊木炭,根本看不出線索。

  如果馬車沒有被徹底拆毀的話,李昂也許還能在自己的實驗室里,想辦法檢測一下血跡。

  比如用聯苯胺、鄰聯甲苯胺、無色孔雀石綠等血液檢測劑。

  終于,時間來到了三堂會審的這一天。

  大理寺外人山人海,廣大長安市民爭相來看,期盼著能見到傳說中的小藥王神李小郎君,與郡王之子對簿公堂的場面,

  如果能見到“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經典情節,那就再過癮不過了。

  期盼中,大理寺的大門緩緩開啟,

  官位最高的刑部尚書坐在首座,兩側坐著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代表學宮的李昂也有一張座位。

  案件嫌疑人之一的李申斌站在臺下,一臉淡定從容,

  而他旁邊躺著的,是聶石磊。

  或者說,聶石磊的尸體。

  “三位長官,現在聶石磊畏罪自殺,我能回去了么?”

  李申斌站在臺下,微笑提問。

  刑部尚書深吸了一口氣,與兩側的同僚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陰郁。

聶石磊是在開庭前的幾個時辰,在牢里上吊自殺的。鎮撫司的老卒已經檢查過現場,確定沒有脅迫、下毒痕跡谷  這很詭異,在七天前的庭審結束后,大理寺就給聶石磊換了一間更安全的單人監牢,左右兩側的囚室里都沒有其他囚犯。

  并且這段時間,監牢的管理更加嚴格,不允許任何獄卒、差役,與聶石磊單獨交談,或者對他進行刑訊逼供。

  “昨晚沒有人探訪過聶石磊。但是有人探訪過聶石磊斜對角囚室里的囚犯。”

  御史中丞面無表情地說道:“那個囚犯是最近因為攔路搶劫,才被關進來的。

  而探訪他的人,和他沒有親戚關系,是個幫派成員。而他也在剛才,被人發現溺死在了街邊水溝里。”

  一旁的大理寺卿臉色鐵青,

  事情的真相并不難猜,

  那位聽說都快要病死的常襄郡王,為了救出兒子,動用了一切能量。

  找個幫派分子,去大理寺探訪其他囚犯,在探訪過程中,趁機對聶石磊說了什么。

  市井的潑皮無賴,狠于豺狼虎豹,如果以聶石磊的家人性命為威脅,很容易逼得聶石磊走上極端。

坐在臺上的三位官僚,都是從底層做起,一步步升上來的。對于有錢有勢者如何迫害普通百姓的伎倆,一清二楚  “李申斌!”

  大理寺卿一拍桌面,在自己的地盤上死了人,讓他在同僚面前丟盡了面子,也不管什么宗室臉面,陰郁道:“聶石磊沒有留下認罪書,案件還沒結束。”

  “寺卿說的是。”

  李申斌點頭微笑,一副溫順無害的模樣,“不過家父還在家中臥病,還需要我快些回家服侍。如果沒有更多證據的話...”

  李昂冷冷盯著對方,突然說道:“你要證據是么?”

  “是。”

  李申斌稍微有些驚訝,依舊微笑說道:“不過最好不是李小郎君你提出的那個,會損傷皇室宗親臉面的辦法。”

  “把死者尸體搬上來吧。”

  李昂擺了擺手,讓大理寺差役將孟英的尸體搬了上來。

  距離孟英死亡已經過了十幾天之久,不過因為尸體一直保存在大理寺地下冰室內,且其父親也買了許多符箓,保護尸體,

  因此暫時還沒有多少的腐爛跡象。

  李昂起身,從身邊藥箱里,拿出白大褂、口罩、手套等戴上,來到尸體旁邊。

  李申斌微笑道:“李小郎君這是要活死人,肉白骨么?還是說你也會仵作驗傷的手法?”

  李昂懶得和他交談,確認口罩戴好后,掀開白布,露出死者孟英面目全非的恐怖臉龐。

  “啊!”

  寺外的圍觀群眾們下意識地發出驚呼,李昂卻沒有受到影響,自顧自地解說到。

  “死者脖頸處有褐紅色扼痕,頸部兩側各有四道,頸下皮膚出血,喉嚨軟骨骨折,證明在死前遭到了兇手的雙手施壓,扼住頸部。

  由于頸部被扼,死者無法呼吸,顏面腫脹,發紺,呈青紫色,眼眸中有零散的點狀出血,舌尖有咬傷痕跡,

  胸、背、四肢等部位均可發現因窒息掙扎而引起的傷痕。”

  李昂逐一分析道:“而死者的另一個死因,是在這里。”

  他用念力,輕輕抬起孟英尸體,顯露出了其整塊凹陷下去的后腦。

  “如果各位有看過我在半月前,于學宮理學刊物上發表的農學論文,就應該知道,虞國一些地方在宰殺牲畜時,為了防止血流四溢,會用棍棒猛擊家畜頭顱,使其顱骨破裂,迅速死亡。

  因擊打物體的體積、形狀、重量、擊打位置不同,顱骨骨折也會呈現出不一樣的特征。

  大致可分為線性骨折、凹陷性骨折、孔樁骨折、粉碎機性骨折、崩裂性骨折等等。

  死者的顱骨后方有粉碎性骨折痕跡,而根據骨折線走形方向及截斷關系,可以看出,打擊部位是在后腦勺,且打擊只有一次。”

  李昂從藥箱里拿出一張畫紙,紙上的是他臨摹的、那條小巷的圖像。

  上面用紅色顏料,標注出了血跡濺射方向。

  “根據墻上血跡噴射方向,可以看出,致傷物是石墻本身。

  也就是說,當晚是兇手扼住了死者脖頸,因死者掙扎而惱羞成怒,掐著其脖子,將其腦袋撞在墻上,致使顱骨破裂,當場死亡。

  要想達到這種效果,兇手的身體必須非常健碩才行。”

  李昂指了指上吊死亡的聶石磊,“聶石磊家境貧寒,身體狀況不好,虛弱瘦削。哪怕他的力氣比作為女子的孟英強,也不可能只用一次撞擊,就將孟英顱骨砸裂。”

  李申斌臉色微變,冷冷道:“那又如何,只能證明兇手的力氣很大,又不能證明就是我。”

  李昂冷漠道:“我記得常襄郡王的父親,當年因為一些事情,禁止子女們習武對吧?你有煉體么?”

  “沒有...”

  李申斌話音未落,李昂便已抽出腰側系著的三棱槍,注入靈力,令長槍延展伸長,自上而下砸向對方面門。

  李申斌下意識地抬起雙手,抓向長槍。

  只聽砰的沉悶一聲,他竟然徒手抓住了沉重的金屬長槍,手臂一點彎折痕跡也沒有。

  李昂冷漠地收回長槍,“你果然在習武。”

  “那又怎樣?!”

  李申斌咬牙狡辯道:“我祖父的禁令是對我父親、叔叔伯伯們下的,與我無關。而我習武,也不能證明我就是殺死孟英的兇手。

  說穿了,你還是沒有直接證據。”

  “證據,你已經給我了。”

  李昂隔著手套,從孟英的擔架上,拿出了一根簪子,“還記得這根玉簪么,

  這是兇手用來劃花孟英臉龐的,為了防止聶石磊在醒來后,發現孟英和那個誘騙他的女人不是同一個。

  這上面,有兇手的指紋。”

  由于死者孟英的父親孟成業,是金無算的生死之交,她的遺物自然不會被人亂動。至于指紋,虞國民間已經有簽字畫押、按壓手印的習慣,不需要李昂科普指紋的特殊性。

  唯一的問題在于,如何讓玉簪上的指紋顯露。

  李昂從藥箱中取出小瓶,瓶子里裝著的是他用海帶、硫酸等制取的碘晶體。

  他將玉簪放在加熱的碘晶體上方,隨著蒸汽繚繞,玉簪上出現了清晰指紋。

  與三棱槍上的李申斌指紋對照,確認吻合。

  “結束了。”

  李昂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李申斌,冷漠地拿出白布,擦拭掉長槍上的碘痕跡,踏步走出了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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