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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靈霄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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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還被封著,大概劇情就是:因為識潮之神入侵東海,囚牛重傷瀕死,死前求行雨吃了他,行雨含淚吃掉了哥哥,補齊血脈,晉升成為了真龍。林守溪在探望過小禾與楚映嬋后,與宮語騎著化為真龍的行雨,前往黃昏之海。)

  林守溪躍上龍背。

  青龍嘶嘯升空,擘青天而飛去。

  鐵鱗開闔之間,狂風降下。道門里,人群被風吹散,窗戶齊齊打開,強韌的修竹也在風壓中成片地伏倒,折斷,唯有楚映嬋筆直地立在庭院中,目送著青龍遠去。

  林守溪同樣看著她。

  皎白飛揚的裙袂在視野中遠去,如月朦朧云中。

  「別看了。」

  宮語伸手在林守溪的眼前晃了晃,輕聲說:「與其回味別離苦,不如珍惜眼前人。」

  宮語坐在龍背上,一如既往地交迭起了那雙矯健修長的玉腿,肌膚被黑袍一襯,白的驚心動魄。她撫摸著龍的青鬣,目光輕描淡寫地審視著林守溪,帶著微微的不悅。

  林守溪微怔,他不太明白,為何經歷了這天搖地晃的大難,小語竟還有閑心吃這點醋。

  宮語卻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莞爾一笑,道:「師靖與映嬋都是我一手養大的徒弟,于我而言與女兒無異,她們一個生死未卜,一個孤單無依,為師自是心憐,可是人生在世,本就隨時可能失去任何人呀,我們相聚太短,離別太長,若不好好珍惜每刻,我怕我湊不出那么多回憶支撐到下次相逢哎.....師父若嫌徒兒沒心沒肺,盡管懲戒徒兒就是。

  天風浩大。

  宮語漫不經心地搖晃著雙腿,黑色的裙擺灌滿寒風,呼呼作響。

  林守溪聽著她云淡風輕的語氣,知她其實是在寬慰自己,心中感動,再次將這乖巧的徒兒抱住。

  他一點點放松心神,直至內心寧靜無塵,才道:「小語可不是沒心沒肺之人,只是......你說你待師靖、映嬋如待親生女兒,哪有你這么教女兒的?」

  「我教的不好么?」宮語從未質疑過自己的教育水準。

  「你覺得呢?」

  「師靖與映嬋在我身邊時,哪個不是乖巧可人得很,倒是你,她們自從認識你之后,一個個都轉了性子,非妖即媚,師父,你不好好檢討自己,怎么反倒責怪起我來了?」宮語很是理直氣壯。

  她也的確是這樣想的。

  尤其是真國時,楚映嬋登門拜訪的那日。她本想給這個乖順的小徒弟展現師尊的嫵媚與強大,誰料那日,她反而被楚映嬋襯托得像個拘謹的小姑娘。這樣的小徒弟讓她感到陌生。

  「楚楚在你面前乖,是她在寵你罷了。」林守溪無情地揭穿。

  「哼。」宮語哪里肯信,問:「那她們怎么獨寵我,不寵你呢?你的顏面就這般一錢不值?」

  「我......」

  林守溪神色變的嚴厲,道:「小語是真想挨罰了?」

  宮語秀麗的香肩微聳,紅唇勾著標志性的清媚笑容,她對林守溪挑釁似地勾了勾手,語氣勾魂奪魄:「那日一戰,師父下手還是太輕了些,不痛不癢的,能讓徒兒瞧瞧師父的真本事嗎?」

  林守溪拿這個似仙似妖的大徒弟實在沒什么辦法。

  層霄之上自有真瞳注視,這種時候,林守溪與她斗斗嘴也就罷了,可不會真做什么出格之事。

  行雨長吟著升空,越飛越高,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時寒時熱,到更高處時,還能看見氣層中激射出的極光,它們很美,像是凝結在冰塊中的電弧,也像是仙子飄遠的裙帶。

如海的黃昏無邊無際地鋪在面前,它看上去近在咫尺,又仿佛只是一個虛幻的夢境,遙不可  「我覺得它更像是一塊幕布。」宮語說。

  林守溪贊同點頭。

  黃昏是一塊幕布,神明隱藏帷幕之后,俯視凡塵,操縱一切。

  行雨一頭扎入了黃昏之中。

  如果說黃昏是鎖,那她就是打開這柄鎖的鑰匙。

  行雨循著父王的指示,在霧海黃云中穿梭。

  許多次,連她都要迷失了方向。

  過了很久。

  宮語的頭頂上浮現出一道彩光。

  她循著彩光向上望去。

  恢弘壯麗的景象碾入她的瞳孔。

  上空,霞光縈空,紫氣東來,數以萬道的紅霓如鐵鏈橫鎖,數不清的金色眼球狀如漩渦,大放光明。紅霓與金光的盡頭,極光聚攏,沉出浩渺無垠的琉璃寶玉,琉璃寶玉高筑,似塔似門,顯化諸天萬象。萬象之后,隱有人影晃動,金影盤旋,人影皆頂天立地,金影似鱗龍赤鳳。

  行雨也被這恢弘的景象震住了。

  她無法理解眼前的地方是哪。

  更無法想象,黃昏之后,還藏著這樣的地方......這是,真正的仙宮?

  「這里是......」宮語也震驚無言。

  「南天門。」林守溪回答。

  人間傳言天有九重,上有神宮,天庭托于浮云之上,如島林立。南天門位于紫微星與北斗星遙遙相映之處,它是天庭的入口,可以直抵那處群仙云集的神秘仙宮。

  宮語在人間住了很多年,聽過許許多多關于仙宮的故事,什么三清四御五老君,什么太乙真人,救苦天尊,什么三官大帝,四靈二十八宿......不勝枚舉。

  但作為一人修真者,她看的遠比凡人多,比凡人遠,所以她根本不信什么仙宮的存在,這些傳說故事也只是茶余飯后的消遣。

  同樣,對世界而言,仙人不在天上,而是行走在凡間的修真者。

  今日,宮語抵達了南天門。

  南天門外,行雨忽然感到一陣恐懼。

  她像是一條途徑天門的鯉魚,渴慕的同時心中更生敬畏。

  行雨扭頭看向林守溪。

  林守溪點了點頭。

  行雨終于鼓足勇氣,清嘯著撞上了那座碧沉沉的琉璃之門。

  大門泛起陣陣漣漪。

  行雨帶著林守溪與宮語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另一端。

  龍吟聲轟噪。

  行雨從漣漪漾動的光幕中鉆了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外面看上去金碧輝煌的仙宮,里面卻是死氣沉沉,它一片昏暗,宛若廢墟。惟有一根根參天玉柱發著白色的微光,盤繞其上的灰白巨龍如同活物,長髯飄拂,身軀蠕動,卻沒有要進攻的意思。

  與此同時。仙宮的另一頭。

  清澈澄明,霧氣繚繞的池水之中,一位正在沐浴的女子徐徐睜開了眼。

  黑白分明的眼。

  她不疾不徐地游曳過池水,順著灰白色的階梯走了上去,那雙沾著清水玉露的嫩足走過之處,灰土成玉,枯石成金,她信手一摘,晚霞被她取來,披在乳白色的玉軀之上,那頭長發與晚霞一同變幻著光色,有時青黑,有時淡紫,有時又皎若銀雪。

  她先看向了最高處的灰白王座,許久才收回目光,臉頰并無神采。

  接著。

  她回首望向南天門的所在。

  她對著空空蕩蕩的灰白大殿輕輕吐出兩個字:「迎客。」

  行雨來到了傳說中的仙宮。

  她搖曳著龍尾,飛過了一座又一座云上的府邸。

  這些府邸的名字,他們無一不熟。

  其中有毗沙宮、五明宮、化樂宮等天宮三十三座,灰白的宮殿在淡金層云中若隱若現,死氣沉沉的屋脊在外,像是天空的脊椎;三十三座天宮之外,更有寶光殿、天王殿、靈官殿等七十二重寶殿,寶殿大門敞開,陰氣沉沉,竟如鬼蜮。

  「怎么一個人影也見不到,這里不是仙宮嗎?仙人都去哪了?」宮語環顧四周,更覺警惕,道:「這里......怎么像是經歷過大戰一樣?」

  大戰......

  若真是大戰,誰又能殺掉諸天神佛?

  「也許,現在的仙宮,只有真視神女一個仙子坐鎮了。」林守溪說。「嗯?」宮語殺氣騰騰地看向他:「一個?」

  林守溪立刻反應過來,堅定地說:「現在是兩位。」

  行雨聽后,也不服氣地吼了兩聲。

  終于來到了朝圣樓外。

  朝圣樓不同于那些縹緲云間的仙宮,它莊重聳立,猶如銅鑄,其旁懸浮著諸多燃燒殆盡的隕星。朝圣樓兩側有字,書成一聯:「欲求長生府,參禮凌霄宮'。

  穿過朝圣樓,便是靈霄殿。

  殿中。

  真視神女披著彩衣,跪坐在一張云案前,珊瑚為飾的案上擺有丹藥仙果,瓊漿玉釀。

  宮語沒有想到,自己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見到她。

  她審視著這位只存在于傳說,卻從未露面過的至高神女。

  真視神女很強,境界修為深不見底,仿佛天地本身,真視神女很美,她幾乎符合了宮語對于美的所有想象.....出乎意料的是,這個真視神女的容顏與氣質,都與自己頗像。

  行雨也變回了人的模樣。

  她看向真視神女,感到吃驚,忙道:「沒想到神女殿下竟也有四只手臂。」

  「四只手臂?」

  宮語吃了一驚。

  她的眼中,真視神女只有兩只手而已,何來四臂?

  「行雨,你在說什么啊?你是飛太累,產生幻覺了么?」宮語淡淡道。

  「幻覺?怎么可能.....我是龍,世上何物可欺龍瞳?」行雨不服氣,說:「這神女分明是紅裙四臂。」

  「紅裙四臂.....」宮語輕聲呢喃。

  她猛地意識到,真視神女在不同人的眼中,形象并不相同。

  她本以為這是障眼法,可哪怕她睜開法目審視,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不必驚訝。」

  真視神女柔聲開口,說:「我本就如云似絮,并無定形,你們心中所慕什么,看到的自然就是什么.....在你們眼中,我像誰呢?」

  ......行雨明悟。

  在她心中,魂泉姐姐一直是最漂亮的,所以她眼中的真視,是一位紅裙女子。

  宮語心中最漂亮的人是自己。

  而林守溪......

  「林守溪,你看到了什么?」宮語的語氣殺意凜然,宛若審問。

  「是個纖腰長腿,山巒起伏的白袍美人,與小語頗像。」林守溪面不改色地回答。

  「是嗎?」

  宮語冷笑一聲,半點不信:「你在哄騙我,對嗎?」

  「沒有。

  「你就是在騙我!」

  「小語要我如何自證?把眼珠子取出來給你看嗎?」

  「不必,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如實交代就行。」

  這樣的爭論顯然不會有結果。

他們分明是同仇敵愾而來的,誰料這師徒情誼竟穩固得像是慕師靖與小禾之間的姐妹之情一樣,不等真視神女  有多余舉動,就要在內部土崩瓦解了。

  行雨嘆了口氣,也無力勸說什么。

  三人終于在云案邊坐下。

  云案之上盡是仙珍異寶,凡人只要嗅到它們的氣味,就足以脫胎換骨。

  行雨摸了摸小腹,并無胃口。

  林守溪與宮語也沒有去看桌案上的東西。

  「我在雪山之巔見到了過去之我,他讓我來找你,說你會告訴我一切。」林守溪說。

  「嗯。」

  真視神女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有許許多多的困惑......我們有很多時間,你不必心急,盡管發問就是,我會一一作答的。」

  「世界樹之巔到底發生過什么?過去之我為何會被釘殺在那里?」林守溪問。

  「此事說來話長....."

  真視神女沉吟片刻,道:「在說此事之前,我須先向你解釋這座仙宮的由來。」

  「請講。」林守溪說。

  「當年,蒼白為了凈化這個世界,讓跟隨她的生靈化作白骨沉入土壤,并許下了'大地顫鳴,白骨蘇醒」的預言。當時,蒼白也考慮過,剛剛蘇醒的人類記憶盡失,無比孱弱,她得想方設法保護他們成長,并提前為人類準備一套完善的修真體系。」

  真視神女緩緩說道:「這套修真體系很簡單,人可以修道,修至仙人境時,便可飛升仙宮,成為仙人,在仙宮修至人神境后,便可以仙宮為跳板,飛入更廣袤的宇宙之中,追尋大道的精彩與恐怖.....這是蒼白最初的構想,可蒼白沒有料到,在構筑仙宮的這個環節,就出現了岔子。」

  「蒼白當時剛剛割殘大腦,意識無比虛弱,以她自己的能力,已很難構筑出一片完善的仙宮。于是,她將所有隨她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的功臣叫來了麾下。她命令群臣,讓他們一同冥想,一同想象出一座降臨在未來的恢弘仙宮。」

  「群臣坐在廣袤的星野之下,開始了冥想,這場冥想持續了數百年,百年之后,在蒼白的主持之下,神明們終于靠著純粹的精神力,想象出了一座偉岸的仙宮,以及上萬位位列仙班的神人。」

  「這座仙宮會在「大地顫鳴,白骨蘇醒」的預言之后降臨人間,成為人類修道體系的一部分。這是未來法的最初運用,也是未來法迄今為止的極致之一。但......」

  「但連蒼白也沒有想到的是,大戰之后,這些原本忠心耿耿,英勇無畏的群臣們竟都起了私心,他們在構筑仙宮之時,大都摻雜了自己的私念,更有膽大包天者,甚至起了修改天條之心。在蒼白的肉身死去之后,一夕之間,仙人之間的矛盾徹底爆發。」

  「群龍無首,每一個神明都想成為仙宮的領袖,他們想在未來給自己謀求更多的利益,甚至是成為新的至高神。于是,未來的仙宮之中,一場神戰爆發,神明們將刀刃與長矛刺向了彼此。仍舊忠心耿耿的大臣幾乎被那幫逆臣賊子殺戮殆盡,之后便是逆臣賊子之間的殺戮.....這場神戰險些令整片黃昏之海毀于一旦。」

  「幸好,在創造仙宮之前,蒼白已提前在未來設下了一位神明—九明圣王。九明圣王以一己之力終結了這場仙宮之亂,仙宮動亂雖滅,卻不改凋敝,無奈之下,九明圣王只好將所有神明的尸軀驅逐出南天門。這些尸軀形成了如今的神墓,人類的修道體系也因此而徹底改變。

  真視神女說到這里,話語不由化為嘆息,似是不忍繼續往下說。

  「等等,你到底是誰,為何會知道這么多?」宮語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知道這么多,是因為我也是創造黃昏之海的元老之一,也是唯一活下來的忠臣。若按這個世界的神話,你們或許可以稱我為....

  真視神女想了想,聲音平靜似水:「西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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