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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抗天逆命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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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像是背負著鐐銬,沉沉地壓了下來,籠罩幽冥,王殿的位置是它的分界線,一半蒼紅,一半灰暗,它沒有星與月的雕飾,顯得渾濁而空洞。

  林守溪仰望向王殿。

  洛初娥從那里懶洋洋地走下來,她走過林守溪的身邊,輕飄飄地掠過,湛宮劍上映出她的衣影,眨眼的瞬間,她就已來到了后方的山崖……

  “國之內,君臣不死。”她對著山說。

  群山響應了她的旨意,無數扭曲的魂靈從涌動的熔巖里飄出,聚集在各個剛剛被斬去守山者的山頭,很快,一個個嶄新的行刑人憑空出現,火焰為毛一身頑皮的猩猩在暴怒之峰敲打胸口,姿態裊娜紅裙妖冶的魅魔在色孽之分嫣然而笑,它們的聲音在群峰中回響,成了令人絕望的嘲弄。

  他費盡力氣一路殺來,這些努力卻像是螞蟻銜土堆成小丘,一口氣就能吹散。

  不停顫抖的劍垂落下來,扎到地上,支撐住他千瘡百孔的身軀,洛初娥回過身,她看著群魔亂舞的群峰以及拄劍而立的少年,仿佛完成了想象中的畫卷,終于心滿意足,如果這幅畫卷有名字,應該就叫絕望。

  在沒有見到希望前,林守溪實在無法從絕望中學到什么。

  “好了,這場荒唐的游戲該結束了。”洛初娥收斂笑意,終于向他走去。

  “支撐不住了么?”

  洛初娥走來之時,林守溪混沌的精神世界里,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與他對話,林守溪以為這是自己的心聲,也自然而然地給出了回答:

  “嗯。”

  “楚映嬋還在等你。”

  “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么?”

  “嗯,就算沒有洛初娥攔路,我也來不及回去了,一天快過去了,我……救不了她了。”

  林守溪的心聲很輕,像是不停墜向深谷的羽,另一個聲音則像是一陣風,托著這片羽毛,阻止它的墜落:

  “不要被洛初娥騙了。”

  “什么?”林守溪問。

  “你已有了魂牌,身在規則之內,洛初娥若擅改規則,亦會如那天巷中一樣遭到反噬,但她沒有……她根本沒有改寫色孽之碑,她是在騙你的,你平時這么聰明,怎么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呢?”那個聲音溫和地說。

  宛若醍醐灌頂,林守溪清醒了幾分……是了,他奪取魂牌就是為了限制洛初娥,可他心系楚映嬋,急中生亂,竟被這樣簡單的謊言給欺騙了。至少在一天之內,楚映嬋不會有性命之虞!

  可……這又怎么樣呢?

  “你是誰?”林守溪忽然問。

  他意識到,與自己說話的并不是他的心聲,而是某個暗處的人。林守溪問出問題之后,他回過頭去,在混沌的精神領域里看到了一個帶著黑色面具的白衣人。

  白衣人飄浮著,衣裳無風而動,黑色的面具上畫著一個滑稽的笑臉。

  黑面……

  “宮先生?”林守溪問。

  這個名字林守溪聽過很多次,據楚映嬋說,她娘親還與宮家有淵源,但入城之后,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宮先生。他是將自己引來這里的鬼,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嗯。”

  宮先生輕飄飄地來到他面前,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問:“洛初娥強么?”

  “很強。”他回答。

  “有多強?”宮先生繼續問。

  林守溪無法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只是說:“不可戰勝的強。”

  “那為什么不死國其他的生靈并不強大呢?”宮先生徐徐開口,繼續說:“城外燭煙中的守城者是人內心七情的顯化,多是恐嚇之用,并不厲害;城內的魂靈雖不乏聰慧者,但他們的力量卻都一般,只能各辟蹊徑,弱如大公子都是他們中的佼佼者了;還有這煉獄中的行刑者,它們的外形無論如何獰惡威猛,但境界的上限卻都被鎖死了……這,又是為何?”

  林守溪思考了一會兒,想起了洛初娥說過的話,她看著群峰對那些行刑人嗤之以鼻,說它們不過是孱弱的殘魂而已。

  “因為它們本身都是殘魂?”林守溪不敢確定。

  “嗯,魂魄是這座城的根基,無論不死國再神秘,它也只是一群孤魂野鬼聚集起的,這里的魂靈并非不想出去,只是他們根本見不得真正的光,只有在這座城里,他們才能維持自己的形體。”宮先生解釋道。

  “可……這又如何?”林守溪覺得自己知道這些,對現在面臨的難題毫無幫助。

  “那你再想一想,為何在萬民皆弱的國度里,洛初娥會這么強大,她的強大源自哪里?”宮先生引導他思考,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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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守溪沉默了下來。

  他想起了初見洛初娥時的場景,想起了她腿上書寫的古篆,手上發光的戒指,想起了她揮袖間定人生死的神明之舉,也想起了巷中她被規則反噬時的痛苦以及她面對神侍令時的恐懼……

  “源自規則?”他問。

  驕傲如她能容忍規則反噬的痛苦,也就說明了她對于規則的依賴。

  “不夠準確,但大抵對了。”宮先生點點頭,話語變得幽遠:“千年之前,人類經歷了諸多戰爭,有與龍尸邪靈的,有與大地妖魔的,也有人與人的內戰,再加上大量的被污染者,彼時的人類哪怕瘋狂生育,也時刻面對著亡族滅種之災,可以想象,游蕩在天地間的魂靈之數何其龐大,這座城就是以法術為本,魂靈為根建成的……”

  “一般而言,城池本身的強大與城池內百姓的弱小無關,而洛初娥的力量,就是這座城池本身賦予的。在她與規則之力融為一體時,她真正的身體不再是她這副身軀,而是這座城,就像山神一樣,山在神在,她也相當于是……城之妖。”

  “城之妖……”林守溪輕輕重復這個詞,生出一絲明悟。

  洛初娥的道已與不死國合二為一,所以她可以輕易改變國內的一切,這就像是給自己梳發化妝那樣簡單。

  洛初娥顯露出暴君的本質后,宮先生明明有離開的辦法,卻沒有知會神山,原因也在此,因為神山的仙人來到這里也不會是洛初娥的對手,他們只要踏入不死國,就會白白送命,這是洛初娥的天下,她天下無敵。

  “嗯,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尚是溫柔善良的圣女,但我忽略了一點。”宮先生說。

  “什么?”他問。

  “我忽略了她的死因……”宮先生嘆息道:“她死于識潮之神,我本以為七百年過去了,識潮之神的影響應已被歲月抹去,但我犯了一個人類獨有的錯誤……那就是,認為七百年很長。”

  林守溪明白他的意思,七百年對于人類來說很長,但對于那些從遠古時代活到今天的邪神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識潮之神的污染發作了,這座煉獄就是證明。”宮先生說:“她打造了這座煉獄,就是為了宣泄自己瘋狂的精神,你可以將這里視為她精神的至暗一面。”

  林守溪點了點頭,在與洛初娥的對峙里,他也發現了對方的喜怒無常,她的精神會在任何時候滑向極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我有辦法贏她嗎?”

  林守溪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宮先生告訴他的東西無法令他取得勝利,反而會讓他更加陷入絕望……連闖七峰之后,他已是強弩之末,又如何能對抗一個真正的城之妖?

  “有,而且很簡單。”宮先生直截了當道。

  林守溪眸光如劍,立刻問:“什么?”

  “北面有一種雪熊,它們可以在冰面與海洋中狩獵,但面對著深海中恐怖的魚龍時,雪熊沒有反抗之力。這些魚龍生活在水里,無法上岸,它們把上岸的能力轉變為了水中獵殺的力量,所以遠比雪熊更強,這是它們的‘極端’,當然,只要不在水中,獵人與獵物的位置就會瞬間顛倒,這也是極端的弊端。”宮先生給宮盈代課代習慣了,說什么都循序漸進。

  林守溪當然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但他過去并沒有往這個方向思考,此刻經宮先生點醒,他立刻明白,他是雪熊,洛初娥則是水中的魚龍,他要想辦法讓洛初娥離開她的水,來到冰面之上。

  “我……應該怎么做?”

  林守溪明白,他必須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將洛初娥容納進來,將她與不死國的聯系割斷。

  可是,創造一個小世界何異于天方夜譚,現在的他哪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答案就在你的身體里,你可以慢慢回憶,放心,這里的時間很慢,你可以靜心思考。”宮先生如是說著,他黑色面具上的微笑也從詭異變成了慈厚。

  身體里……

  林守溪的心靜了下來,他開始梳理進入不死國后的所見所聞。

  洛初娥雖宛若神明,但除了不死國本身的規則之外,她也有忌憚的東西,她忌憚楚映嬋的黑色戒尺,因為那里暗含著外界的規則,與不死國的根基相觸,其次,卓荷也說過,洛初娥不敢拿她怎樣,據他觀察,卓荷應是一枚人體炸彈,她不斷壓縮著體內的真氣,越過某個界限后,或有毀城之能,這也是動搖根基之舉……

  接著,林守溪立刻想到了另一件事。

  初入不死國時,洛初娥在王殿中以神術壓制他,他卻奇跡般站了起來,當時他的體內涌現了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就是……

  “洛書?”林守溪神色一震。

  “嗯。”

  宮先生點點頭,說:“洛書河圖不僅僅是一本心法,它真正蘊含的,其實是世界,一個由法術構筑的世界,你與另一個女孩修行時,曾去到過這個世界的。”

  與另一個女孩修行時……那不是龍宮中自己與慕師靖的修行么,他怎么會知道?

  “法術的世界……”宮先生仰起頭,悠悠道:“當年蒼碧之王踏破城墻,有人說是修真者合力擊退了它,也有人說是祖師出手擊退了它,之所以有這種分歧,是因為沒人見過祖師……但祖師確切地活著,他是現如今的萬法本源,他活在自己的法術里,那個世界真正的力量來源是所有修行祖師法術的人。”

  宮先生是真正感受過祖師降臨的人,蒼碧之王殺戮一切的絕望關口,他的身軀接受了祖師,龍王敗退之后,他自幼被獸血浸泡的強悍的人神境體魄也千瘡百孔,奄奄一息,但因禍得福,他活了下來,甚至領悟了法術的奧秘。

  這個奧秘與原點有關。

  “祖師是人類絕大部分法術的原點,數量龐大的修真者撐起了祖師堪比太古的境界,令其不死不滅,但原點一旦破碎,與之相關的一切也會消亡,也就是說,若祖師身死,與之相關的所有法術都會消失……”

  這是人類擁有太古級強者的代價。

  祖師在暗中庇佑著城池,但若有一天,祖師被其他太古級強者殺死,人類的九成法術都會消失,許多以祖師心法為根基的修真者更是會直接墮下云端,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當然,絕大部分修真者根本不明白這點,宮先生也是在祖師降臨其軀,他僥幸不死以后才悟到的。

  說到這里,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傳說中的冥古級真神‘原點’,它是萬物的原點萬物撐起了它,它若死去,整個世界都會為它陪葬。

  這是太初造物者一般的存在。

  林守溪聽著宮先生說著這些令人震驚的秘密,猛然想起,這座不死國也是他締造的……

  “你也想成為某個原點?”林守溪恍然大悟。

  “嗯。”宮先生點點頭,贊賞他的聰慧,“當年我與她領悟了法術的終極秘密,但神山境內祖師之法已是正統,我們很難構筑起自己的法術世界,于是我們選擇了另辟蹊徑。”

  宮先生沒有再說下去,他像是有些累了,話語也漸漸變得縹緲。

  林守溪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筑造這座陰冥之城,就是想在神山之外開辟天地,構造新的體系,從而像祖師一樣在自己的法術世界里永生,建立起新的對抗龍尸與邪神的力量!

  但隨著洛初娥的背叛,他失敗了,洛初娥沒能構造起法術之國,她壓抑魂民,甚至在輪回峰上創造了無數殺戮的怪物,大大阻礙了魂靈的輪回,而她本身也選擇竭澤而漁,與不死國融為一體,這雖讓她擁有了城內無敵的力量,卻也將她禁錮在了城里,永遠只能安于一隅,不可能與龍尸邪神抗爭,她所說的帶領魂民走向光明也不過是謊言而已。

  “我失敗了,讓我存活至今的只是一縷‘執念’而已。”

  宮先生云淡風輕地笑著,身影越來越虛無縹緲,“不過沒關系,她成功了,你的身體里就藏著她的成果。”

  我的身體里……

  洛書……

  林守溪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和他身處的虛空,驀地想起了與楚映嬋一同開辟精神內府的畫面,這一瞬,似有驚雷破虛而來劈開混沌,林守溪的念頭驟然通達!

  “我明白了!”林守溪目光如電。

  宮先生輕輕點頭。

  下一刻,容納他們的精神世界破碎,林守溪的意識回歸到了他的身體里,一同回來的還有身軀的劇痛。

  他依舊身處王殿后的煉獄里,洛初娥也已走到他的身后,微笑著凝視她,如她所說的那樣,已漸厭倦的她打算結束這一游戲。

  “是該結束了。”

  洛初娥舉起手臂的時候,她的身后,一個聲音響起,令她凝滯在了原地。

  洛初娥緩緩轉身,赫然見到了黑面白衣的宮先生。

  他飄浮在群峰的火焰里,煌煌如神。

  “你終于舍得出現了么?”

  洛初娥放下了原本準備落向林守溪后頸的手,轉身望向他,“當初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已是經脈盡碎的強弩之末了,不曾想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竟憑借著魂民對你的信仰與自身的一縷執念茍延殘喘到了今天,你……想必也是痛苦的吧?”

  宮先生是痛苦的,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締造的國落于她手,自己的魂民被她肆意殺害,輪回峰的慘叫是最鋒利的刀子,常常讓他回想起幼年時深山中的歲月。

  “我的執念就是殺了你。”宮先生坦然道。

  “殺了我?”洛初娥輕輕搖頭,她露出了病態的笑:“放心,既然你膽敢出現,我就絕不會再放跑你了,我會將你囚禁,賜你永生不死,讓你永永遠遠感受這種痛。”

  洛初娥這樣說著,念頭一動,下方的火焰向著天空噴發過來,轉眼間形成了一座囚籠,將宮先生包圍,他的白衣在火光中撩動著,仿佛隨時會被焚滅。

  宮先生微笑不言。

  洛初娥只覺得他是故弄玄虛,她看著他的身影,悠悠地想起了過往歲月……那時的她侍女般跟在他身邊,看著這座雄城拔地而起,甚至曾默默發誓要守護這里。

  “你是來為這少年求情的吧……好了,在囚禁你之前,我愿意滿足你一個愿望,就當是你送我這座城池的報答了。”洛初娥難得寬容。

  “我的愿望只有一個。”

  宮先生輕輕搖頭,指向了她,“你死。”

  洛初娥的寬容化作了憤怒她念及舊情,只為他一人寬容,他竟敢不領情?

  烈火橫空燃燒,將天地燒成了赤紅的顏色,洛初娥長發飄舞,紅唇如焰,最后的旨意冰冷地從她唇間迸發了出來:

  “既如此,那你就……”

  旨意戛然而止。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沾滿鮮血的手……

  林守溪的手!

  這個身負重傷的少年竟還能動彈,她于盛怒之中回頭,卻聽對方先行開口:“看著我!”

  林守溪睜大了滿是血絲的眼,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洛初娥看見了他的眼眸。

  這一刻,洛書的功法在他體內咆哮,法術的浪潮墻立而起,形成了真正的山呼海嘯,這股力量顯現在林守溪的眼睛里,卻只似幽幽的暗流,但這股暗流卻短暫地勝過了不死國的規則,以瞳術般的精神將洛初娥的精神俘獲了!

  洛初娥回神之際,她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冥冥渺渺的虛空里,兩條星河在她腳下淌過,上頭則是一個巨大的漩渦。

  這里是……

  “內府?”洛初娥一驚,選擇否認了自己的看法。

  她知道精神的內府的存在,先前林守溪還將魔女攝入內府里,想要拷問出色孽石碑的破解方法。

  但她可不是魔女那種殘魂,尋常的法術怎么可能將她攝進來,更何況這里與她認識中的內府世界完全不同!

  內府世界也是依托祖師的精神存在的,個人的內府只是那個大世界里的星辰,但祖師浩瀚的內府里,可沒有這樣的兩條河流!

  這是一個以法術為根基的,脫離于祖師的嶄新內府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被支配感!

  她是深海里所向無敵的魚,林守溪沒有辦法完全將她容納到一個新的領域,于是他俘獲了她的精神,想要靠著摧毀她精神來擊敗她!

  洛初娥感到了恐懼。

  但這種恐懼沒有持續多久,她飛快反應了過來容納進精神又如何?她在這個世界里,也擁有不孫色于林守溪的力量!

  林守溪并非是河圖洛書的創造者,所以也不是這個法術世界真正的主人,他身處此處,雖有地利,但沒有真正的主導權,他只不過是暫時剝奪了洛初娥的神性,大大拉近了與她的差距。

  對他來說,這已足夠!

  幾乎沒有廢話,在這個河圖與洛書締造的法術里,他們的精神體激烈碰撞在了一起!

  這是人類在現實世界里無法復刻的戰斗。

  法術在這場戰斗中展現出了天馬行空的一面,他們上天入地,身影快得幾乎焚滅,萬千法術在手中締造著,湮滅著,消散的余燼匯在一起,轉眼間形成了萬里雷云,他們穿梭在這樣的雷云里,戰得酣暢淋漓,仿佛有無數巨龍在其中穿梭環繞,吞云吐霧,顯化雷電。

  他們甚至都無法保持自己的形體,時而似火,時而似光,他們以法術切割著彼此,用盡全力要將對方擊潰!天穹上,長河里,漩渦下,他們的廝殺咆哮充斥了整個世界!

  她太大意了,她明明可以及時切斷對方的瞳術,但她被宮先生影響了心神,犯下了這致命的錯誤。

  洛初娥已不知多久沒有經歷過這種被挑戰的感覺,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她要擊潰林守溪,擊潰他的法術世界,回歸到肉身里,重新握起屬于她的王之權杖!

  林守溪也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在不死國中被壓抑了太久太久,他一想到楚映嬋柔弱的笑,想到洛初娥張狂的臉以及那日夜回蕩群峰的慘叫,無窮無盡的怒火就涌入了胸腔,化作了遞向洛初娥的烈焰與鋒芒!

  某個精神恍惚的間隙里,他想起了與小禾的初見……

  “你初次是多少歲?”

  “十八歲。”

  “咦……你今年多少歲?”

  “十四歲。”

  那個預言再次回蕩在他的心胸里。

  ‘如果預言是真的,那不就說明我們的命運早就被安排好了嗎?’

  “那樣的命運,不好嗎?”

  是啊……

  那樣的命運不好么……

  “如果我們的命運是早已被安排好的故事,那么,在這個故事的結尾……我會與你相見。”

  戰斗的尾聲里,林守溪輕輕地說。

  最后的力量一齊燃燒。

  他站在長河里,仰起頭,凝望蒼穹,發出了雄獅般的怒吼,他狂暴地撲向了洛初娥,如鑿穿天空的星。

  這一刻,宮先生再次想起了兇獸蘇醒的那天。

  滿身鮮血的他坐在洞窟的角落里,看著它負傷奔向洞外的白光里,那是的兇獸失敗了,沒過多久,它就斬斷了頭顱送了回來,但這一次,這個兇獸般的少年成功了,他跑出了洞窟,見到了潑天灑下的陽光。

  而他呢。

  五百年過去了,他依舊還是當年那個坐在幽暗洞窟里,看著兇獸向光奔逃,心中滿懷希冀的少年。

  宮先生露出了最后的笑。

  法術世界破碎。

  洛初娥立在王殿后,恍惚中的神情隱有驕傲。

  “你們千算萬算,還是輸了。”她看向林守溪與宮先生,冷冷地說。

  她的境界比林守溪更加強大,w.精神的世界里,哪怕林守溪用盡全力,依舊沒能戰勝她,她雖也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但她相信,只要稍微給些時間,她就能恢復如初。

  但不知為何,明明已經力竭的林守溪在微笑,明明已經窮途末路的宮先生依舊在面具上畫著笑臉。

  他們在笑什么?!

  洛初娥發出了暴戾的嘯聲,想要將眼前的畫面撕碎,也是那一刻,她感知到了危險,回身望去。

  王殿的后門忽然破碎,一個衣影飛躍而來。

  她白裙勝雪,她手握黑尺。

  她是楚映嬋!

  洛初娥的眼里,世界一空,這樣的生死關頭,這個曾經被她踩在腳下的仙子毫無征兆地出現,給現在的她帶來了不可想象的恐懼。

  仙子與黑尺在她眼中無限放大,她聽到了龍吟似的尖鳴,聽到了死亡渾厚回蕩的鐘聲。

  “你……”洛初娥張口,話語凍結在了喉間。

  她來不及支配自己重傷的精神,蘊含著規則之力的黑尺已將她的身軀洞穿!

  楚映嬋立在她的身前,雙手緊握黑尺,眉心咒印猶在,眼眸中卻是深不見底的仇恨與寒涼!

  “去死。”她說。

  楚映嬋眸光如雪,擰轉劍身,猛地前壓。

  洛初娥的心臟被瞬間撕碎!

  天悲地慟,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煉獄的上空回響,如這三百年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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