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少跟露西吵架好不好?她孤零零一個人在華夏,多不容易啊!每天還要為寧班的教育問題操碎了心,也幫你省了不少心思吧?”一出門江晨霜便忍不住小聲埋怨了一句。
寧為立刻反駁道:“她不容易?晨霜啊,你太小看露西了吧?再說用孤零零形容她也不對,如果她愿意的話,只要點點頭,老周能把她伺候到生活不能自理。你可憐她還不如可憐一下老周,一大把年紀了,自從認識了露西之后,到現在連女朋友都還沒談過。好好一小伙子,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的。連余哥都結婚了……”
江晨霜不吭聲了……
著實也沒什么好說的。
反正這些人的關系很清澈也很復雜,她既不懂露西·羅恩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寧為對露西·羅恩那么大的意見到底是哪來的,又能說什么呢?
兩人口中的露西·羅恩也很苦惱。
正如寧為說的那樣,雖然她對寧為有諸多不滿,但起碼在道德層面,她并不覺得寧為有什么大問題。如果讓寧為知道這個女人內心所想,大概會在有那么一點點驕傲之余更是確定這女人果然是有抖M體質的……
當然這并不是露西·羅恩最為苦惱的。
糾結了良久,她最終決定先跟導師威爾遜教授聯系,問問情況。好在京城時間跟威爾遜常駐的波士頓劍橋市時差大概正好相差十二個小時,現在才剛剛早上十點,對面也才晚上十點。
按照老師的作息習慣,這個時候還應該在書房里看著最新的論文跟資料。這個時間打過去應該不會打攪他什么。
電話很快撥通。
“哈嘍,老約翰!”
“哈嘍,露西,你好像很久沒有跟我聯系過了。怎么?在華夏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恰好相反,老約翰,我在華夏過的還算舒心,說了你可能不信,華夏的那些孩子們可比哈佛大學那些家伙要好對付多了。”
“有這種可能。不過根據我的經驗,華夏來的留學生兩極分化很嚴重,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過的開心就好。好了,不如直接告訴我,有什么事吧。”
睿智的話語從聽筒傳來,電話另一頭的老人顯然比露西·羅恩想象中的更了解她。
大概是從某種意義上說,露西·羅恩跟寧為都屬于一類人,平時從不拜佛,找上門的時候肯定有事。
“是這樣,約翰,我聽說現在高校聯盟收緊了一些教授的流動,不允許他們自由跳槽?”
“嗯……你聽那小子說的?”
“老約翰,我聽誰說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露西,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得從多個角度去看,那小子是站在什么角度去看待這些,我們又應該從何種角度看待……這是一個辯證的過程,比如教授非理性的跳槽是否應該有特別手段勸阻……”
“等等,老約翰,換句話說他沒騙我?他們不但真的這樣做了,甚至你還認為這是對的?”
“你聽我說完……”
“不,老約翰,從小我接受的教育便是個體的自由不應該以任何理由限制,但個體要為自主選擇承擔相應的責任。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幫我做選擇,同理,我也不應該干涉別人的選擇。不管理由有多么冠冕堂皇,干涉了就是干涉了,不這甚至已經不止是干涉了……”
“露西,你的性子應該改改了,思考問題的角度太偏頗,你以為那個小子是安什么好心?”
“老約翰,寧為的想法我們不做評判,但起碼在道理上他是對的!你們為什么不檢討那些擁有選擇權的教授愿意來并留在華夏,而是采取如此激進的做法?難道承認別人優秀真的這么難嗎?”
這天被意氣用事的露西·羅恩聊死了。
男人跟女人講道理本就很少有贏的時候,更別提是女人真有道理的情況下。在加上年齡上的不對等,老人的大腦難免退化,反應要慢上許多,約翰·威爾遜要保證自己的每句話都有條理,需要更多的思考,但露西·羅恩顯然不用,她只需要把最真實的想法跟感受說出來就夠了。
年輕人可以快意恩仇,老年人要權衡利弊得失,終究是不一樣的……
于是這次對話,不歡而散。
“難道承認就是你想搞事有這么難嗎?”
“田導,這不是難不難的問題,是我真不想搞事,想搞事的是三月。”
“哦……你猜我信不信?”
田言真的書房里,兩人正大眼瞪著小眼。
正如約翰·威爾遜想要跟露西表達的那樣,這個世界哪里有什么絕對的對錯?無非是看屁股坐在哪邊罷了。說得更極端些,維持這個世界正常運轉的一切規則,都是制定規則者手頭上的工具而已。
對己方有利的時候,這些規則便是應該普世的價值觀;影響到己方利益了,所謂普世價值也能變成用過的手紙,多看一眼都覺得嫌棄。
能否通過制定或者放棄規則來讓利益最大化,終究還是得看實力。拳頭更大的說話也終究能更硬氣些,哪怕只硬氣那么一點點就夠。
對于老人們來說,總希望能把方方面面考慮更周全,利弊權衡之下總希望爭議最好能用手腕調和,不要有太大損失。畢竟全面的碰撞,總怕會兩敗俱傷,都討不得好,又是何苦來哉?
但年輕人往往不這么想,遇到不舒服事情了,先干了再說,無非是誰強一點便多占些便宜。狠到了極致,說不定還能讓對面軟下去。要不怎么會有年輕氣盛這個詞?
此時的田言真跟寧為便是這樣的分歧,徐徐圖之跟干了各有各的優點,然而寧為是個急性子。更何況在寧為看來,大家都是混江湖的,退一步就特么沒幸福感了啊!
“真的,田導,是三月想搞事情。您知道的,人工智能有很多種可能,比如權衡利弊這方面,對于機器來說,最簡單的方法莫過于將某件要做的事情優劣一條條列出來,如果最終顯示出好處比壞處多,那么就可以執行,如果得出相反的結論就會終止。
“如果要讓這項技術更高級一些,就需要把每條優劣性都通過一定的模式打個分,然后將兩邊的分數相加,最終給出做或者不做的決定,反正就是最簡單的決策樹模式。”
“但以上兩種方式都屬于原始時代的機器決策構成模式。對于三月來說,我更希望它能擁有一套屬于它的數學思考模式,從更為復雜的邏輯鏈條中來進行決策判斷。這就涉及到我們常說的模糊判斷能力,也是最貼近人類的思考模式,所以很多時候真的是為了訓練三月這種能力,所以我會盡量讓它來進行一些事情的決策……”
對視之后,寧為開始侃侃而談。
就好像一位為了培養不太聽話的兒子操碎了心的慈父,然而卻換來了田言真兩聲冷笑……
“呵呵,寧為啊,給三月進化的空間?找到指點人工智能更好的決策樹算法?你覺得我會信這些嗎?你現在的精力放在哪兒我會不知道嗎?人工智能數論基礎你有多久沒研究過了?幾年沒有發表過相關論文了?現在撐著寧班的還是你嗎?這些年不都是你魯師兄跟露西·羅恩在撐著嗎?”
“你現在是物理先驅啊!當然,我并不是說你研究物理不對,事實證明你的確在這方面也很天賦,當然你本來就算有天賦。但你畢竟還是個人!那篇論文不研究個幾年不可能出成果吧?更別提這些年你還要負責寧芯的問題,你有多少心思用在數學上?用在你曾經心心念念的數論上?”
“現在你告訴我是三月想搞事?三月會著急嗎?會急著搞什么尺短空間,出地球、出太陽系?我總跟你說做事穩妥一點,是希望你把可能造成的后果都想清楚,三思而后行,你到好,為了應付我這個老頭子,有事情都會推給三月。嗯,欺負人家小貓不會辯駁?”
這天聊得,又沒勁兒了。
不過寧為也明白,當他的導師都懶得裝傻了,自然還是在心里支持他的。只是難免想著要數落他一頓,于是果斷轉換了策略:“田導,要不我怎么說你啥都明白呢?好吧,我承認,是我急了。但沒辦法,我們的基礎實驗室是真的缺人啊。三十年計劃您也知道的,這牛都吹出去了,如果最后做不好了,您也沒面子不是?”
田言真瞪了寧為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這不就是了?我反正老了,能幫你做的事情也不多了。你們年輕人沖鋒在前,我最多幫你們搖旗吶喊幾聲。不過徹底撕破了臉,也是逼著人家徹底不要臉了,說不定你在想要人才引進就更難了,你想過這點沒有?”
寧為點了點頭,雖然理不直,但氣依然很壯:“田導,我能不想這些嗎?只要不涉及到最終的手段,無非就跟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大家一起加籌碼嘛!這個小姑娘說我哥力氣大,那個說我哥會武功,籌碼擺到最后,最后往往就是討論各自的哥哥敢不敢吃屎的問題了……”
“我是這么想的。這段時間不是正好有發射任務嘛,干脆跟航空航天那邊溝通下,緊一緊,給點,咱們再丟幾顆衛星上天,大型的。哪怕我私人給點,咱們先把衛星丟上去。行星級防御系統初見成效,在宣傳一下整套衛星防御系統正式全面接入三月智能平臺,這時候就看誰更硬氣了!”
“辦法總比困難多的!待遇上,我們能做得比他們更好一點點,只要能留住人,這一塊您應該也知道了,三月很專業的。其實很多時候投其所好比給予這些學者更優惠的待遇要更能收買人心,而且花費還更少。另一邊,誰阻攔誰負責嘛,我其實就欣賞對面這一點,沒好處只有壞處的事,相信誰也不會真的把臉撕到都不要臉的程度。”
“最后就是看誰更豁得出去敢吃屎了!大家把規則擺到明面上來,拿錢、拿待遇、拿成果砸嘛!他們給這些教授一年三十萬美元,我就給三十五萬,還包吃住!他們漲到四十萬,我們就給四十五萬!他們升級食堂,我們全球挖大廚來讓大家都吃好喝好,順帶著讓三月幫助這些教授們出幾個世界級的成果,能寫進教科書那種……”
“錢不是問題。您應該也知道,三月這些年是賺了些錢的,反正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我是花不完了,所以可以投資一部分。一千億美元或者上萬億人民幣可以一次性砸進去,我不求利益上的回報,也不用去求人,都是三月賺的!未來我們成功了,能上天入地了,到時候這些錢算什么?”
“想開采月球礦藏、火星上建城市,首先得找我們買門票吧?一張門票就把投入賺回來了!您知道的,雖然我不懂做生意,但到了我現在這個年紀其實也能看明白了,拋開那些所謂的智斗環節,無非就是拼籌碼,拼底氣,拼狠勁,所以掀了桌子才是最快的辦法!”
“能徐徐圖之其實也好,我其實還年輕,等得起,但我這不是想讓家里那個老爹跟您這一輩人都能看到這一天……”
最后這句終于還是把田言真整破防了……
“你小子,少跟我在這里廢話了!你愛咋滴就咋滴吧!還是那句話,我豁出去這把老骨頭為你搖旗吶喊行不行?等會我就打電話,跟幾個老家伙說說,大家振臂高呼兩聲,夠了嗎?我也就這能力了,你趕緊滾吧!對了,讓小江把寧可抱進來給我看看,你別讓我看到你就好!”
“遵命!田導,我這就讓小江把寧可抱進來。您放心,等會吃完飯我就滾,保證這段時間不讓您看到我,免得您生氣,嗯,先這樣了,那我出去了啊!”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