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條時間線上的卡塞爾學院,雖然是假期,但沒有陸離想象當中的太平。
“姓名?”
“馬突爾。”
“性別?”
“男。”
“職位?”
“研究員。”
這場審訊發生在瓦特阿爾海姆,這是煉金術與科學工程應用研究所的另一個稱呼。
當然學院里面的人都討厭這個復雜且拗口的稱謂,對于這個地點的簡稱所有人都不會忘記——裝備部。
原先的大會議室被清場了,垃圾箱里還有漢堡的殘渣,有幾雙眼睛穿過防護鏡看被鎖在密閉玻璃房當中的馬突爾研究員。
“我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們還扒掉了我的防護服!”馬突爾研究員趁著提問的空隙,聲嘶力竭地喊。
審訊官立刻露出微妙的表情,當然他那張恐怖的臉上表情雖然是微妙,但不亞于惡鬼對你輕柔的一笑。讓陪審的阿卡杜拉所長心里咯噔一聲,呼吸器傳出的聲音都急促了。
“你們裝備部的成員都這么奇怪?”主審官施耐德教授問。
馬突爾研究員回答問題非常配合,但面對執行部的專員扒掉他的防護時,露出了少女般的堅貞,仿佛被幽禁、審訊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執行部負責人親自出動的政治意義還沒有脫掉他的呼吸面罩那樣嚴重。
“準確的說……是獨立特行。”阿卡杜拉所長說,“卡爾,把電離空氣凈化器開到最大的頻率!”
由于和施耐德不熟,他沒敢開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就像從死人堆里面爬出來’之類的玩笑。畢竟執行部的負責人出了名的心狠手黑,阿卡杜拉所長雖然和他平級,但也不愿意惹麻煩。
電離空氣凈化器開到最大會發出風沙運轉的‘嗡嗡’聲,早就忍受不了執行部這群武夫身上臭汗味道的卡爾副所長立刻退出了審訊室,不到十秒鐘那種普通人鼻子根本聞不到的味道全被凈化了。
阿卡杜拉所長這才面色稍緩,繼續說道:“我不建議你把馬突爾的防護設備送審,沒有什么機關,我們很久之前就一直佩戴者這種工具了。”
施耐德教授面對流露出自豪神色的阿卡杜拉所長,深深地頭痛。
他是個暴力狂,而裝備部的人都是神經病,還是受到校董會保護的神經病,何況執行部歷來需要仰仗裝備部提供的武器,對他們的態度就不得不微妙了。
層層顧忌被捆在施耐德的身上,就相當于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說不清。
“阿卡杜拉所長,這是例行的規矩。”執行部負責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希望你們可以配合,沒有把馬突爾抓到執行部的審訊室去,已經是最大的敬意了。”
“你說‘黑牢’?”阿卡杜拉所長驚呼。
黑牢是學院所有人對于執行部審訊室的簡稱,不過百分之九十的人沒見過,相關的工作人員也是三緘其口。但例外就例外在芬格爾,他曾經被審訊過,放出來之后大肆渲染那是比奧斯維辛集中營還要恐怖的地方,奉勸大家千萬不要觸犯秘黨黨規。
“我的天那是會死人的!那里無窮無盡的病菌不亞于的細菌研究室,你們打算用這種酷刑折磨優秀的馬突爾研究員?”
阿卡杜拉所長當然也沒進去過,但不妨礙他在校園網上瀏覽。
——由于芬格爾水平蹩腳的《東瀛斬龍傳》特別對裝備部的胃口,他們全體特別關注了新聞部部長的ID,自然看到了那篇迅速被系統刪除且添油加醋過的帖子。
“如果馬突爾與龍類勾結,我想沒有人會反對我把他丟進毒氣室。”施耐德冷冷地說。
陷入狂熱狀態的阿卡杜拉所長立刻冷靜下來,在氧氣面罩里緩緩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想起下屬擁有什么樣的嫌疑,立刻投以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不說話了。
“等等……什么叫我與龍類勾結?”馬突爾聽清自己受到的指控以后也驚呆了,“這是污蔑!污蔑!是有人嫉妒我的才能!”
他歇斯底里地大吼起來,整個人在拘禁椅上亂晃:“我一直都在瓦特阿爾海姆研究深海炸彈,假期連家都沒有回!怎么可能勾結龍類?放我出去!我要見校長!”
“就是校長讓我來審訊你的。”施耐德說,他緩緩抬起手,馬突爾研究員立刻老實了。
不老實也沒辦法,施耐德面前巨大的辦公桌前擁有一排顏色不一的按鈕,雖然有一個按鈕是按下去就會有機器人送來可樂的……
但更多的按鈕都是啟動大會議室的安全措施,就拿他屁股底下的椅子來說,里面內置神經毒素,那是連四代種都能毒死的煉金溶劑,為了防止有一天龍類攻破瓦特阿爾海姆。要是龍類不小心坐了上去,那就下地獄去陪尼德霍格吧,必要時還能彈射,輕而易舉地殺死入侵者。
只不過這次執行部的負責人沒有啟動這件恐怖的武器,而是敲了綠色的按鈕,屋內水晶吊燈里面的攝像機開始工作,一張巨大的照片出現在會議室內。
“你認識這個人嗎?”施耐德問。
“當然認識,這不是塞特婭·法斯瓦妮爾嗎?”老實下來的馬突爾研究員微微抬頭。
沒有人不認識塞特婭·法斯瓦妮爾,她創造了裝備部的奇跡——第一個入職并成功工作數月沒有被嚇走,被學員譽為‘裝備部的一枝花’,是裝備部不少未婚成員的夢中情人。
“你為什么推薦她加入卡塞爾學院?”施耐德又問。
“因為裝備部當初缺人啊!”馬突爾只感覺這個問題好生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她是我印度工學院的學妹,是野生的混血種,畢業之后一直沒找到工作。看到我們在混血種社會發布的招聘公告,就問我能不能幫忙引薦一下,我就走了一個內推的程序……等等!”
馬突爾研究員忽然抬頭,“你們該不會認為她學術造假吧?這可不關我的事!她的履歷是教務委員會審核的,跟我可沒有什么關系!要找你就去找教務委員會問責!”
“你怎么知道教務委員會的相關負責人沒有受到審問呢?”施耐德反問。
“等等……到底發生了什么?她闖了什么簍子?是把白宮炸了還是襲擊了聯合國總部大樓?”馬突爾研究員連忙追問,“難道她是北美混血種混進來的奸細?”
“我已經說了你被指控的罪名,是你太笨了沒注意到,還是一直狡辯撇清你們的關系呢?馬突爾研究員?”
施耐德重重地一拍桌子,神情不悅。
在執行部負責人看來這就是個冥頑不靈的家伙,要是別人早就大刑伺候了。但馬突爾研究員的家庭背景都被查了個底朝天,毫不夸張的說祖宗十八代都是根紅正苗的,所以一直耐著性子。
馬突爾研究員終于意識到了那個他不愿意接受的現實,額角暴起的血管都縮了回去,喃喃自語道:
“你的意思是……她是龍類?”
“青銅與火一系的三代種,真名娑婆訶,她在印度的阿耆尼神廟暴露。”施耐德再次按動那個綠色的按鈕。
光影變化,閃爍中一張又一張的圖片滾過,都是阿耆尼神廟附近的慘狀,包括娑婆訶的遺骸。赤銅似的骨骸上蒙著厚厚的一層灰,神廟內部簡直就像有一座小型火山噴發了。
有一句話叫有圖有真相,即使馬突爾研究員懷疑這是一個愚人節的玩笑,但出動了執行部負責人這種級別的大人物就不會是弄虛作假了。
“天地良心!我可沒有和她勾結!”馬突爾研究員來不及悲切,“我連她的手都沒摸過!執行部怎么會懷疑我?要我說你們也應該去懷疑那個叫羅納德·唐的一年級學員啊!他們假期都去旅行了!”
這倒不是甩鍋,而是馬突爾研究員真心覺得冤枉,雖然塞特婭一聲一聲‘師兄’很容易讓人迷失,但他還來不及出手就被泡走了,他充其量就算一個被利用的路人,還是被發了好人卡的那種。
最有嫌疑的還是羅納德·唐啊!龍類會和人類約會嗎?說不定這廝就是尚未蘇醒的龍王!
雖然馬突爾研究員身上被安置了測謊儀,但可惜施耐德無法聽到他的心聲,否則哪怕鎮定如執行部的負責人,也會大吃一驚這廝在慌亂中竟然十分逼近真相。
“學員羅納德·唐是受害人,他主動提供了塞特婭是龍類的情報,并親手殺了塞特婭解救了數以百計被控制的普通人。”施耐德說,“他目前已經返校,正在校長辦公室喝下午茶。”
在塞特婭·法斯瓦妮爾死后不久,煉金矩陣解除,阿耆尼神廟的大火立刻引發了相關部門的注意,羅納德·唐第一時間聯系了組織,才平息了相關的騷亂。
“也沒準是苦肉計啊!”馬突爾研究員腦洞大開,“不過你們真的懷疑錯對象了!”
“鎮定,馬突爾,我們的宗旨是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好冤枉一個好人。”阿卡杜拉所長終于開口了,他瞇著眼睛,目光中似乎充滿了對部員的關切。
“三代種混入卡塞爾學院是一件大事,相關的人必須得到嚴密的排查,并不是說你一定有罪,目前這場自查正在從卡塞爾學院從上至下的推行……”
馬突爾研究員從未覺得阿卡杜拉所長的發言是這般的如沐春風,尤其是那個充滿智慧的眼神,仿佛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把他救出去。
什么叫患難見真情啊?他感動到快要流淚了。
只不過他要是知道阿卡杜拉所長的內心,定然會收回那句話。
裝備部負責人的的眼神當然不是給馬突爾的,而是給他前面那塊玻璃的——馬突爾研究員的防護設備被脫下了,剛才情緒激動把唾沫噴到了玻璃窗上,阿卡杜拉正在考慮是不是換一塊玻璃或者把會議室炸毀來徹底消毒……
“那今天先到這里。”施耐德整理一下記錄的文件,升級過后的測謊儀一直閃著綠燈,說明馬突爾目前沒有說謊。
“對于馬突爾研究員,阿卡杜拉所長,你認為他是否與龍類勾結?”最后的例行詢問,阿卡杜拉所長的證言也是關鍵的一環。
阿卡杜拉所長點頭。
“阿卡杜拉所長,你剛才的點頭是阿拉伯人的習慣?”施耐德皺眉,“我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阿卡杜拉所長搖了搖頭。
“用語言回答我!”施耐德怒了,他非常討厭阿拉伯人搖頭卻表示肯定的行為。
阿卡杜拉所長又搖了搖頭,還不等開口,他,卡爾副所長、施耐德、包括馬突爾都聽到了蜂鳴的紅色警報,在卡塞爾學院上下響徹,傳遍了整個校園。
“諾瑪?怎么回事?”施耐德沉聲問。
“龍類入侵校園!”短短的六個字,卻不亞于晴空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