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無聲地拔刀,刀弧上跳動著森冷的寒光,這柄刀是在謝蓋爾耶夫鎮的國際酒店完成冶煉的,和村雨同出一轍。
雖然失去了十五歲的以后的記憶,但武藝已經永遠地留在肌肉里,從始至終殺胚都保持著這樣一個原則——輕易不拔刀,拔刀就砍人。
“來了。”他低聲說。
由于只是先鋒部隊,并沒有陷入層層包圍中,路明非還是照常演戲,背著陸離緩緩轉身,也抽出了自己的短刀。
零和蘇恩曦更是一個側翻,她們的速度要比如驚雷的彈雨聲更快,幽幽地停止前進來到側面。
前路被封鎖,那些都是實彈,如果不躲閃已經變成了冰冷冷的尸體,只好躲在附近的灌木中尋找掩體。
就在同一時刻,一聲獰笑隨著黑影在草叢中猛然發動沖擊,他幾乎快到不可思議,以鬼魅的影子那般發動偷襲路明非的咽喉。
那是連續的一劍,鋒芒許長,貫穿路明非的咽喉后不收力,正好可以刺穿陸離的大腦。
“時間零?”路明非大吃一驚,然后急閃躲過了這堪稱完美的一擊。
這種時間被斬斷的感覺他只在昂熱的身上見過,一切都變慢了,無論是楚子航手中那把在君焰中完成淬煉的刀鋒,還是零、蘇恩曦警惕的躲閃,都像被人按下了慢放鍵。言靈·時間零,只有這種絕世的屠龍刀才有這種能力。
不過路明非連昂熱釋放的時間零都不會受到影響,那是五十倍的慢速,而這次的慢速不過三十五倍,自然可以躲閃開。
“你竟然真的能躲過時間零?”號稱完美殺手的波吉亞·加圖索皺眉。
此時四周完全被封鎖,前后左右都是軍用悍馬與加長版的凱迪拉克。悍馬是雙排座,除了司機只能容納四位殺手,而加長版本的凱迪拉克沒有這個弊端,三排座位上全部是黑衣人,手持烏茲沖鋒槍。
“加圖索家族的人?”路明非看清了槍械上面的徽記,
在愷撒那兩把象牙握柄的沙漠之鷹上,
也有這樣的圖案。
“你們國家有這樣一句話,
叫‘死也當個明白鬼’。”短暫的震驚后,波吉亞·加圖索冷冷地笑了,“那就讓你們當個明白鬼吧,
在下藤原信之介,是卡塞爾學院駐日本分部特別專員,
勒令來抓捕你們。”
所有人全被利劍般的車燈封住,
密集的光點匯聚在路明非的全身,
他和陸離幾乎沒有被放過的位置,連腳指甲都被瞄準了。
紅色的光點沒有任何移動,
這說明狙擊的人手很穩,肌膚上下沒有任何遺留的位置,就算是鮮血也無法蓋住熾烈的紅色。
“是不是學院的人已經不重要了,
用這么大的手筆來對付我們?”路明非問,
他幾乎能聽到數百個呼吸在附近,
這樣的規模就是傾巢出動,
甚至可以說是梭哈。
“沒辦法,對于你們這樣窮兇極惡之徒,
再怎么重視也不過分。”
波吉亞·加圖索忽然笑了,他后跳在凱迪拉克的天窗上,居高臨下地掃視四周,
并不急著動手。
一些殘忍的野獸在狩獵之后并不急著殺死獵物,會玩弄、欣賞獵物死之前的掙扎與絕望,
先給予希望再賞賜絕望,是一種樂趣。野獸有這樣的天性不足為奇,
但是這種天性放在人的身上,那就是變態了。
“零!”波吉亞·加圖索忽然大聲念出了冰山小女王的名字,
“你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也是秘黨成員,現在還要包庇路明非嗎?”
位于灌木叢中的零終于抬起頭,冷冷的黃金瞳仿佛兩座噴發的火山,她沒有任何言語,光是充滿敵意的金色目光就說明了一切。
波吉亞·加圖索在這一瞬間覺得眼前站著一位活生生的古龍,狂暴的光輝簡直要把他撕成碎片,明明她的身材比較矮小,又站在低處,可偏偏給人的感覺是在天之巔俯瞰眾生,充滿了對螻蟻的鄙夷。
吃了一個啞巴虧的波吉亞·加圖索怒不可遏,他決定在殺死路明非與陸離之前先殺死這個女孩,用她的鮮血來清洗受到的侮辱。
時間零·發動!
波吉亞腳下的凱迪拉克引擎蓋被踩出一個大坑,那渾厚如盾的車門被煉金武器流溢出的寒光切碎,長刀在他手中翩然起舞,在將近靜止的世界中發動了沖鋒。
“真是漂亮的女孩啊……”波吉亞·加圖索心想。
零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即使在美女如云的混血種社會,也是耀眼的掌上明珠。對于這樣的女孩馬上就要慘死波吉亞不免覺得有些可惜,或許留她一命,讓她見證路明非臨死前的哀嚎?
想到這里波吉亞·加圖索忍不住看了路明非一眼。
在時間零發動后,只有這個怪胎不受影響,但是由于距離的緣故,他無法抵擋住這一刀,幾乎是萬無一失的局面。可他為什么連動都沒有動,而是嘴角勾起了冷笑?
“行了,鬧夠沒有?”在將近靜止的世界中,忽然多了另一道聲音。
波吉亞·加圖索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到趴在路明非后背上的陸離……忽然睜開了眼,
對著他狡黠一笑!
“該死!他還有力氣動!”波吉亞還是沒有認清事情的真相,
連忙收刀,讓雪亮的獵刀擋在自己的眉心前。
因為不遠處以超音速飛來了一個未知的飛行物,
正是從陸離手里拋出來的,
在時間零的領域中那未知的飛行物竟然看不清模樣,或者說……它根本不被時間零影響!
獵刀脆然折斷,時間零的領域也被破除,在恢復的時間流速中,波吉亞·加圖索終于看清了那是什么……竟然是一根粉筆!
神他媽的粉筆!他非常想破口大罵。
但是波吉亞來不及張嘴,普普通通的粉筆竟然擊碎了他手里的煉金武器,并且余威不減的向面門轟去!
波吉亞·加圖索在那一瞬間眼淚都流出來了,痛得無法忍受,他那張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圓臉扭曲,青筋在上面跳動,痙攣到猙獰。
“開槍!”他大喊。
所有的槍械齊聲轟鳴,聲如暴雷。
這一瞬間幾乎足有上千發的子彈宣泄,被裝備部改裝的槍械射速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兩秒鐘就可以把加長彈匣全部打出去。
不僅如此,距離較近的圍捕成員還齊齊臥倒,免得被肩扛式火箭彈發射的余波沖擊到,三顆賢者之石的子彈分別瞄準了陸離的頭部、心臟、脊椎,緊隨其后的是尾焰如流星劃過夜空的焚燒之血完全版,足以把他和路明非一起焚盡。
“總是這一套?一點新意都沒有?”陸離搖搖頭,從路明非的背上跳了下去。
在這一刻所有人才認識到什么是真正的時間靜止,在陸離跳下的瞬間,他背后那節龍牙消失,被染紅的衣角全部恢復原狀,隨著他的揮手,所有的子彈包括火箭彈全部被無形的領域攔下,旋轉在透明的壁障上。
按照道理來說,在場足有數百位抓捕成員,他們一秒鐘可以清空一半加長彈匣的三十發子彈,以最少的數字估算也有三千發。
但是他們只來得及扣動扳機一下,甚至不足零點幾秒的時間,紛紛不能動彈了。
人死后肌肉神經還會繼續活躍一段時間,這就是狙擊手不能輕易擊斃持槍挾持人質的歹徒——除了腦干被毀,否則殘存的肌肉神經足以在被擊斃后開槍殺死人質。
可這些人還活著,但是連肌肉神經活動的能力都被剝奪了,要知道他們可都是攜帶者靜音耳塞、靜電屏障防護服與單視眼鏡!
“破!”輕輕一揮手。
康斯坦丁曾經赤手引爆子彈的那一幕又降臨了,火藥爆開,所有的槍口在一瞬間被引爆,那些旋轉的彈丸紛紛融化為鐵水,火星四濺,一瞬間點亮了夜空,在圣三一修道院內都能聞到硝煙味。
包括那幾十枚肩扛式火箭彈也席卷成巨大的火光,只不過連陸離的衣角都沒有掀飛。
“這才是酷哥從來不回頭看爆炸……”路明非位于精神領域中,喃喃自語。
此時陸離已經轉頭,普通的彈丸固然無法穿透精神領域,但賢者之石和焚燒之血屬于對精神元素的特攻,自然不在這個行列。
不過面對那三顆子彈,陸離輕盈地跳起。
路明非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能看到光華一閃,那三枚珍貴的彈丸已經被攫取手中,向他扔來。
路明非慌忙接過那三顆滾燙的子彈,躺在掌心的是石英質地,里面涌動著海藻一樣的紅色花紋,對于龍王擁有致命威脅的武器。
然后他才看到那一抹耀眼的火光,巨大的弩箭簡直就是康斯坦丁的尾椎骨,只不過被磨成了巨大的弩箭,里面封存著滅世的火焰。
楚子航、零、蘇恩曦全部屏住呼吸,倒不是這一刻太神圣太令人敬畏了,而是焚燒之血發射的途中全部被點燃,紅色的火焰讓圣三一修道院附近變成了巨大的熔爐,如果把滾燙的空氣吸入肺中,毫無疑問靈魂都會被凈化。
但陸離還只是伸出一只手,就把那根巨型的弩箭握在其中。
一瞬間弩箭里面的火元素幾乎要爆碎了,熔融的液體簡直要融化石英質地的外殼,隱約還能看見渾身浴火的狂龍正在憤怒嘶嘯,是龍王的憤怒。
“安靜一點,康斯坦丁。”陸離說,“以這種方式見到你,真是遺憾。”
這句話就像《圣經》創世紀第一章中記載的‘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狂龍停止憤怒的嘶嘯,震蕩反復如巖漿的火元素平息,光華再也不是把整片天空都映成紅色的璀璨,它冷卻下來了。
“還算不錯。”陸離輕輕把它丟盡了尼伯龍根里,成為若干藏品的一件。
下一瞬他低下頭,黑色的長發遮住眼睛,白色的輝光在空中亂選,隨著陸離的疾馳,每次都是耀眼的火光爆炸。
路明非用盡全力才看清是怎么一回事。
——他穿梭在那些凱迪拉克、軍用悍馬、哈雷摩托之間,一次又一次的斬擊,頗有些像面癱師兄的‘短刀十三連閃’。只不過對于這些看起來能抵御大口徑炮彈的載具,在刀鋒尚未切開,金屬被撕裂就出現了。
火光爆炸則來源于車輛的油箱,在凌厲的刀光中,先是車軸被斬斷,然后輪胎撕裂,在搖搖欲墜的車身中油箱起火,最后轟然解體。那些不能動的專員全部被波及,身上燃著火焰,死不死不知道,但不死估計也會落得個終身殘疾。
陸離摧枯拉朽般毀掉了這些載具,也輕而易舉地摧毀了這波圍剿,省得他一個一個去找的麻煩。
這種粗暴乃至于有些殘暴的風格,讓路明非對他大為改觀。
“教授不是被什么人附身了吧?”他連忙捂住楚子航的眼睛,省得小孩子看見這一幕睡不著覺做噩夢。
“這是一個警告。”零說,此時危機解除,她和蘇恩曦摘掉身上的灌木葉片,緩緩向路明非走來。
“警告……”短短的幾秒鐘,路明非瞬間就明白了。
雖然這位教授看起來平易近人,這一路面對秘黨的勢力的確沒有下死手。但正如他所說,不過是礙于昔日的情面。
不過這個面子是賣給另一條時間線的人,與卡塞爾學院有關,和校董會、加圖索家族可沒什么關系。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何況是他這樣的存在?
“死有余辜。”蘇恩曦冷冷地說。
她對加圖索家族可沒什么好感,說起來這還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呢。何況這群人是來殺他們的,既然是殺人,那就要有被殺的準備,怪不了別人。
“不!”在廢墟中忽然有人艱難地爬起身,波吉亞·加圖索雙目血紅,眉心還嵌入半截粉筆,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局面。
在他的心里這伙人已經是倉惶如喪家犬,尤其是陸離,應該連眼皮都睜不開才對。但他從未想過這場獵殺竟然顛倒了對象,從始至終他們都是獵物!
“提前服下了龍類血清?”對于波吉亞·加圖索掙脫精神控制,陸離有點意外。
目前波吉亞·加圖索正在進行劇烈的死侍化,血管內如同萬馬奔騰,已經用青色的手臂取出擊穿頭蓋骨的那根粉筆,暴虐之心升騰,準備將它捏碎。
可惜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捏碎這種看起來能輕易折斷的粉筆,而在這個功夫陸離已經穿過燃燒著火焰的載具殘骸,急速靠近。
波吉亞·加圖索無法動用言靈,氣急只能拋出那根粉筆,被陸離輕而易舉地接下,回拋了出去。
他快速跳向空中,現在的血統幾乎能一跳十米高,足以躲閃原來無法匹敵、無法反應的這一擊。
但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根粉筆在落空之后竟然轉彎,緊緊咬住不放。粉筆被陸離曾經擦拭過,現在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緋色,速度更快,威力更強!
最終波吉亞·加圖索交叉用來格擋的利爪也被完全貫穿,那根粉筆洞穿了它的腦干,生命特征全無,重重地砸在路面上。
“過來幫我照張相。”陸離都懶得看他,回身說。
路明非立刻拿著相機小跑著過去,不解地問:“照相干什么?”
“發到加圖索家族的官方郵箱中,告訴他們不想我跑到意大利去,就停止這種愚蠢的行徑。”
陸離的側臉在夜風中綻開了一個弧度,雖然是笑容,但冷得讓所有人都打了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