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夏彌將加密龍文解析出來的坐標。
隨著昂熱敲下的鍵,這個Google地圖的經緯度坐標通過衛星信號,將信息送到了遠在南極康宏科學考察站的陸離手中。
大約十秒鐘過后,于漫天風雪中的陸離接收到了微不足道的網絡信號,快速回到基地內部的主控室。由于天氣寒冷,帕西、盧卡、馬里奧全部在站內等待。
“怎么樣?”見到俊朗的身形帶著寒氣進屋,馬里奧心急如焚地詢問。
“已經找到了坐標的落點,隨時可以出發。”陸離的語氣有些雀躍。
這個坐標不僅是‘安吉魁尼’現象的落點,經緯度恰好落在康宏站勘測的極光區域,與腦內所記憶的地圖吻合。說明世界樹的樹枝也可能位于這個坐標,換而言之,這是一箭雙雕的買賣。
“那我們趕緊出發!趁著現在風小。”
馬里奧與盧卡對視一眼,外面的霜雪漸濃,正常來說是禁止外出的天氣,可為了自己同伴的生命,也顧不了這么多條條框框。
陸離搖頭拒絕,糾正了他用詞上的錯誤:
“不是‘我們’,是我和帕西,恕我直言,你們的言靈沒有任何作戰能力。先不說穿越暴風雪,我還需要分心來保護你們,得不償失。”
如果帕西的言靈不是‘無塵之地’,可以保護這些被抓走的科考隊隊員與自己,陸離都不會讓他參與這場行動。
“你們對于這里的地形……”盧卡瞪大眼睛想要爭辯什么,可卻看到自己信賴的隊長無力地搖搖頭。
能施展‘安吉魁尼’現象這種堪稱神跡的言靈或者煉金術的龍類,最起碼是三代種或者是次代種,他們B級、C級的血統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只能是累贅。
“我知道了。”馬里奧的聲音低低的,深鞠躬,“希望你們能與剩余的隊員一起,平安歸來,拜托了,陸離教授!帕西先生!”
“你放心。”陸離揮揮手,與帕西一起走出控制室,來到屋外。
迎面而來的風雪冷又潮濕,打在人的臉上就像冰雹降落般的刺痛,吹得人睜不開眼。狂風吹得他們衣角獵獵,面對大自然最惡劣的天氣,他們就像兩塊屹立不倒的豐碑,分開了漫天風雪。
他們手里一人拿著一塊類似司南的儀器。
它有一個長長的名字——南極探險用自主式載體導航系統,能夠長時間在南極這種惡劣且網絡信號不通暢的地方使用,不像GPS、磁羅經、水聲應答器這種受限于地理環境的裝置,可以精準地在極地環境中辨別自己的方向與位置。
“我們是不是先把里面的物資卸出來?”帕西指著兩輛紅色的大車。
他們需要爭分奪秒,減輕輜重無疑能讓速度再次提升,也只有這兩輛經過煉金加持的運輸車,才能在極地發揮正常的速度,否則還沒有跑得快。
“不需要,我們擁有更快的裝置。”陸離從尼伯龍根取出一個小小的背包,隨著按下某個按鈕,巨大的鐵翼展出,任由風雪落在表面。
煉金飛行器“獵鷹”,陸離為了彌補自己的空戰不足的優勢,隨時隨地都將它帶在身上。完全由煉金金屬打造,經過重構的金屬鍵比想象中的要堅固很多,能在各種惡劣的環境下作戰。
“飛機總比汽車快,我會載著你,能夠節省時間。”
帕西似乎沒想到,陸離能在可見度極低的低溫環境中展開一次翱翔旅行。面對這種瘋狂大膽而又浪漫的想法,短暫地呆了一瞬。
“可是,我們要怎么把人帶回來呢?”他問。
利用飛行裝置能夠盡快地節省時間沒錯,可是如何把這些隊員帶回來就是一個大問題了。帕西可不覺得這些人有自己的膽量,何況陸離只有一雙手臂,總不能像他偶爾看過的表演“千手觀音”那樣,把所有人都摟在懷里吧?
“放心,有的是辦法,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盡快抵達目的地。”
陸離神秘一笑,背后的雙翼就像即將于翱翔于蒼天之上的雄鷹,震動著躍躍欲試。
帕西只能相信這位教授,他緩步來到陸離的身前,巨大的氣流掀飛了風雪,讓附近短暫的進入了平靜。恐怖的高溫彌漫,升騰的熱氣讓他有種從羅馬浴池打開桑拿室大門的錯覺。
溫潤的感覺涌上了他的腰背,并不是有力的雙手,而是一根彎曲的樹枝,它的柔軟程度甚至類似于橡膠,但是沒有血肉的溫度。
帕西終于知道陸離的自信從何而來,這種能沖擊他世界觀的煉金術再次勾起了不好的回憶——和日本之行的那次一樣,他被繩索捆了起來,就像即將被丟出的炸彈那樣。
當然他與陸離身體之間的距離沒有那么遠,經由一線之隔,不仔細看會以為他們緊緊地靠在一起。不過這還是不好的感覺,畢竟從來都是他用繩索捆住別人,每次遇到這位年輕的教授,被捆的人都變成了自己。
“走!”隨著一聲爽朗的笑聲,兩人原地起飛,巨大的鐵鳥在半空中穿行,風雪未等靠近紛紛被灼成蒸汽,旋即又因為寒冷凝華成冰晶。
沿途下了一路的冰晶之雪。
金色的瞳孔照亮了極夜的陰霾,在陰暗的天幕下,肆虐的暴風雪中,兩雙瞳孔蕩出了一條美麗的弧線,就像另類的極光。
這次飛行差不多持續了大半個小時,煉金飛行器‘獵鷹’的速度足有兩馬赫,足以想象‘安吉魁尼’現象究竟把科考隊的成員們傳送走了多遠的距離。
在途中帕西并未覺得寒冷,因為一個半透明的、直徑約有兩米的圓將他們囊括在其中,表面上還有與風雪同樣顏色的白色火焰,不僅灼化了冰雪,還讓內部溫暖如蒙塔尼亞的海灘,讓人昏昏欲睡。
“別睡著了,我們馬上就要到了。”陸離說。
獵鷹的速度正在緩緩減慢,不同于直升機的降落是颶風過境的轟鳴,它竟然悄無聲息,甚至連雪塵都沒有因為雙翼的震動而絞起。精神領域與精神之火消失,恐怖的寒流與暴風讓兩人切切實實地感受到極地的溫度。
距離他們前方兩百米左右,是一個巨大的冰川,灰白色的凍土,斷層就像被煉金武器切開的混凝土。
“有人。”陸離低聲說。
除了他們,他總共聽到了十三道心跳,其中十一道心跳緩慢且呼吸微弱,尚且處于昏迷中。
而另外兩個則猶如山中寺廟清晨的撞鐘,振聾發聵,毫無疑問的龍類。
帕西可沒有如此優秀的視力,更不可能聽到所謂的心跳。但是時代不同了,不需要言靈‘鷹眼’,科技的力量可以彌補一切。
他從背包中取出紅外線夜視望遠鏡,小心翼翼地對準了鏡框,從拿出到使用沒有超過三秒的時間,就已經凍到刺骨,肌膚上傳來的涼意讓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種望遠鏡是軍方專用的,任何溫度高于周圍的東西都會輻射出長波紅外線,尤其是這里的溫度極低,是最適合使用它的場所之一。
果不其然,十一個微弱的紅色圖像出現在漆黑的屏幕中,另外兩個人則紅得耀眼,好似一團火正在眼前熊熊燃燒,不敢直視。
無論是龍類還是混血種,體溫都遠遠高于常人。
“我們靠近一點。”為了不引起兩條處于‘第二形態’龍類的注意,陸離悄悄地打手勢,兩人如同一群偷糧食的小老鼠,無聲地向冰川接近。
在行進的過程中,一場對話飄進了陸離的耳中。
“巴力,怎么少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黑影說。
“洛唐冕下,我抵達人類創造的科考站時,只有這十一個人,另外兩個人外出了。”抵達駐地不久的黑影說,正是他悄悄潛入了康宏站,利用言靈‘冥照’悄無聲息地施展了‘安吉魁尼’現象。
陸離聽著他們的對話差點沒有笑出聲,什么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洛唐不過是海洋與水之王貝希摩斯麾下的次代種,如今他們的君主還老老實實地被封印,他卻以海洋與水之王的姿態自居。
“等這場祭祀完成以后,你去把剩余的兩個人,以及來到這里探查的兩個人抓回來,用他們的血完成這場祭祀。”洛唐冷冷地說。
“是!”巴力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忍不住踢了還在昏迷的貝斯醫生一腳,“卑賤的物種,你們也敢窺探神的奧秘?!”
他的怒氣來源于需要多跑一趟,對于冰天雪地的南極來說,哪怕是三代種也不愿意浪費自己的體力。
“你注意控制力度,別把這個女人踢死了。”洛唐說,“我們還需要他們的血,來灌溉尤克特拉希爾的枝干。我們守護它已經四年,終于要完成了。”
到最后冷漠的語調忽然變成了熾熱,就像畢生的追求在眼前即將實現。更加耀眼的金光打在巨大的冰川上,在漆黑的夜幕中,儼然成為了巨大的探照燈,每一朵雪花都閃閃發亮,倒映著那雙金色的瞳孔。
遠處的陸離忽然揮手,與帕西潛伏在雪坡之下,此時他們距離冰川不過一百米。
在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冰面上正在進行某個煉金矩陣,其浩瀚程度甚至讓陸離都吃了一驚,哪怕是他都需要幾個月的時間來完成這個煉金矩陣。
帕西悄悄在雪坡上寫了一個最簡單的英文字符:“why?”
他是問為什么這群龍類需要抓走人類,來完成某個獻祭一樣的儀式。
陸離看著他的眼睛,無聲地開口,沒有任何音量,是最普通的唇語:
“因為世界樹的枝干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的,需要初代種的實力。像洛唐這種次代種想要使用這種武器,需要某種復雜的轉換儀式。血祭你聽說過吧?就是利用人體內的精神勾勒出最后一筆,讓煉金矩陣徹底成型。”
陸離的目光幽幽,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他已經能捕捉到被塵封在冰中亙古不變的滄桑氣息,那里面封印著他心心相念的第四節世界樹枝干。
光華一閃,枯枝似的長槍出現在他的手中,瞄準了次代種洛唐的眉心。
“洛唐冕下,我好像看見……尤克特拉希爾動了一下?”巴力忽然說。
“怎么可能?”絲毫不知道死亡將至的洛唐瞪大眼睛,“我們的煉金矩陣還沒有徹底成型,尤克特拉希爾的枝干怎么會蘇醒?”
足以呼風喚雨的三代種巴力,面對血統比自己高一階的洛唐非常謙卑:“抱歉,可能是我的錯覺。”
他猶豫了片刻,繼續說道:“尤克特拉希爾真的能幫助我們重新奪回榮光嗎?我們蘇醒之后就在這里,對于如今的世界一無所知。我還記得貝希摩斯冕下被那些卑賤的物種殺死,我們也被迫在深海中長眠。”
“那些卑賤的螻蟻不過是取巧而已,貝希摩斯冕下已經留下了繭,不日就會重新豎起戰旗。”洛唐說,“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一天,并把尤克特拉希爾打造成武器獻給貝希摩斯冕下。在那之前,我們需要用這柄武器掃除王座前的障礙!”
他張開雙臂,鐵青色的翼膜也在風雪中打開,就像一座銀色的十字架。
呼——
洛唐與巴力都聽到了風雪中異樣的呼嘯,眉心更是傳來了針刺一樣的劇痛,這是高階龍類對于危險的預知。
死亡正在向他們靠近!
“我想你們看不到那一天了。”溫和的聲音隨著漫天的風雪飄進了他們的耳膜。
隨著這一道聲音而來的,還有烏金色的流光,就像流星劃過夜空,在漆黑的極夜下是如此耀眼。死寂的氣息甚至讓沿途的冰面破碎,表面一片漆黑,留下了火燒之后的痕跡。
洛唐已經再也沒辦法說出一句話了,因為他來不及躲閃,也無法躲閃,就被枯枝似的長槍貫穿眉心。他肌肉、骨骼像一朵花那樣枯萎,劇烈的毒素與火焰正在快速蔓延,靈魂轉瞬就燃燒殆盡。
黑王尼德霍格之血、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龍牙,無論是哪一種材質,都不是小小的次代種可以承受的。
“你……是誰?”這是洛唐的臨終遺言。
從風雪當中迅速奔襲的黑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抽出骨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巴力梟首,血流如柱,瞬間融化了附近的冰層,如同強酸腐蝕那樣向著冰面之下蔓延。
失去大腦的巴力并沒有迅速死亡,脊椎的另一套神經系統想要引爆自己的肉體力量,可是下一道流光摧枯拉朽般毀掉了他的脊椎,讓這位三代種同樣回到了地獄。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用時不到五秒。別說釋放言靈,就連像樣的反擊都沒有。
帕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就是殺雞都沒有這么輕松吧?那可是次代種與三代種啊!寒風刺骨,讓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總覺得事情有些幻滅。
“開啟無塵之地,別讓暴風雪把這幾個人凍壞了。”陸離將天叢云骨刃插入雪中,流淌的龍血慢慢滲入。
這是帕西為數不多的作用,他苦笑一聲,在心里感嘆到自己沒有白來一趟。
陸離簡單的蹭了幾下充當清洗,潔白的骨劍重新恢復晶瑩的玉感,他一步一步走向巨大的冰川,里面是夢寐以求的第四根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