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施坦因緊張地握著甲板的欄桿。
維多利亞號非常幸運,在次代種海蒂與瓦爾基里的交戰中,及時駛離戰場中心,這艘游輪并沒有傾覆的風險。
“教授。”塞爾瑪從前艙走來,帶回一個不幸的消息:
“水底發生了微型地震,按照海事航道局的通知,足有六級,他們正派遣直升機向我們支援。”
“我知道了。”夜色下,曼施坦因鐵青著臉,“水下小組有消息嗎?”
“我們的聲吶系統被破壞,無法檢測到任何信息。”塞爾瑪看了一眼手表,“支援小組已經下潛了十五分鐘。”
“是啊,十五分鐘。”曼施坦因無力地說。
十五分鐘前,潛水鐘的輪軸已經無法工作了,有人在水下割斷了黑色的繩索。不知道是誰做的,但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卡塞爾學院的王牌小組全軍覆沒,我要是不引咎辭職,恐怕無法承擔這個責任吧?”
塞爾瑪沒有說什么,只是苦笑了一聲。
下一瞬她的臉色大變,就連曼施坦因都聽到了,激蕩的水聲!難道在小型地震以及未知敵人的襲擊下,王牌小隊還活著嗎?
“探照燈!”禿頂的教授大聲喊。
氙燈照耀前方的位置,巨大的光斑在洶涌的水面上起伏,越來越多的人圍在欄桿附近,對著上天祈禱。
他們在等待,等待一個奇跡的發生。
終于,耀眼的光斑破碎,巨型的水柱蕩起了狂風,驅散了江面不知何時彌漫的白霧。狂躁的音爆聲中,一個巨大的青銅膠囊躍出水面。
“是他們!”
“是他們!”
有人歡呼。
“救生艇!準備救生艇!”曼施坦因大喊。
“醫生!我需要醫生!”又是一陣騷亂。
懸梯慢慢放了下去,獅心會的兩位副會長蘇茜與蘭斯洛特充當了安保人員,一個背著諾諾,一個背著楚子航,急速登上了維多利亞號。
“很嚴重的栓塞反應,不過還有救。”
蘭斯洛特把頭靠在會長的心臟位置,靜靜地聽了一會兒,作出判斷。
“嗯。”蘇茜點點頭,淚眼婆娑。
她依依不舍地看著被送上擔架的楚子航,獅心會會長仿佛睡著了,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收起了生人勿近的氣場,十分虛弱,虛弱到讓人想要把他鎖起來,片刻不離身的照顧他。
“主你還好嗎?”
這個好似哭喪的聲音來自帕西諾,學生會的秘書,與加圖索家族的戰爭機器只差了一個字。
“學生會還需要您英明神武的領導呢!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
他背著愷撒,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葉勝與酒德亞紀對視一眼,旋即移開了目光,面色羞紅。說起來很奇怪,在他們沒有成為戀人的時候,這樣的對視不知道有過多少次,習以為常。
可是成了戀人之后,他們卻覺得不好意思,臉頰燙到好像高燒未退。
“以后就不能和你一起下水了。”葉勝輕聲說。
“希望你的新搭檔能照顧好你。”亞紀緊隨著男朋友的身影,開始攀爬。
葉勝向下看了一眼,翻滾的江水,在這里他們險些丟掉性命,一時間五味雜陳,不知道說什么好。
“要我說,我應該向執行部申請一個漂亮的女搭檔,腿一定要長,這樣我們才能精誠合作。反正你那么笨,只會礙事。”
“好啊,”亞紀也不惱,淡然一笑,“那我就申請另一個擁有‘蛇’的搭檔。這樣在他施展言靈的時候,我可以用體溫溫暖他。我是個笨蛋,只會做這件事嘛。”
聽著那個漫不經心的語氣,葉勝僅僅是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大腦就要爆炸了。
憤怒的聲音在夜空中炸響,陡然提高八度:“你敢!”
“我為什么不敢?”亞紀歪著頭。
“別……我錯了……”
聽著上方的吵鬧聲,有人嘆了一口氣:
“我說,你們撒狗糧能跑遠一點嗎?顧忌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路明非是最后通過懸梯爬上甲板的,由于他還清醒,看起來也沒什么問題,倒是沒有人圍繞著他。
一左一右兩只手同時伸出,快速地幫他完成了最艱難的一環——翻越欄桿。
“廢柴師弟,辛苦了。”芬格爾眉飛色舞,眼神里滿是嘚瑟。
“干得不錯啊,明非。”陸離氣喘吁吁的靠在欄桿上,頭頂是璀璨的星空。
路明非與陸離依靠著欄桿大口喘著粗氣,手里還捧著一杯熱可可,是芬格爾沖泡的。這個肌肉發達的家伙蠻貼心的,知道這個時候他們需要補充熱量。
飲下一小口后,溫暖從胃部流淌到四肢百骸。
“我現在才覺得自己,真正活過來了。”
他另一只手無力地垂著,柔軟得跟面條一樣。
“感覺怎么樣?”芬格爾問他,“你可是少數獲得GPA4.0的學員,尚未正式入學就參與了滅殺龍王計劃,還成功了哦。”
“沒什么意思,我寧可回寢室去打星際。”
芬格爾飛速按動手機按鍵,上面的標題赫然是——《S級的不屑,殺掉龍王遠沒有游戲獲得的成就感要大》。
不出意外,這個帖子會成為守夜人討論區的熱點。
“好了,回去打游戲的事情以后再說。”一個黑影從后方鉆了出來,籠罩了路明非。
正是臨時成為船長的曼施坦因教授,他手里拿著一部電話,已經開啟了免提鍵。不難想象,那一邊就是卡塞爾學院本部。
“陸離老師,我們的任務如何?”
“青銅計劃圓滿成功,龍王諾頓、康斯坦丁已經被殺死,沒有‘繭’留下來。”陸離接過電話,輕聲說。
沒有按下暫停鍵,話筒里卻像掛斷一樣,死一樣的沉寂。
旋即爆發了沸反盈天的掌聲與歡呼聲,隱約能聽到如同拉動風箱的嘶啞吶喊,來源于施耐德教授。
“非常棒。”昂熱給予了肯定。
他的聲音無不是得意,這種跨越時代的壯舉,以及他夢寐以求的理念,終于邁出了第一步。
“陸離老師,有一件事我想要問你……”
昂熱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陸離打斷了,“校長,介意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嗎?”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維多利亞號與中央控制室的動作是同步的,雙方都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并不會有人打擾。
“我已經取消了諾瑪的監控。”校長說。
陸離也靠在另一側的欄桿上,方圓兩米之內泛起了熒光,屏蔽了一切聲音。
“你是想問,兩位龍王的龍骨十字,是否被打撈上來。”
“對,沒錯。龍骨十字蘊含著龍王的骨血與精神,是我們研究龍類的最好材料,從骨骼中能提取新的元素,投放到后續的戰場中。”
陸離目視前方:“有一個真消息和假消息,你想聽哪一個?”
“真的。”昂熱不假思索。
“我的確帶回了龍骨十字,但不是兩具,而是一具。諾頓于康斯坦丁這對兄弟,在最后融合了。”
昂熱握住電話的手一僵。
“假消息呢?”
“兩具龍骨十字遺失于青銅城的自毀,隨著尼伯龍根一起灰飛煙滅。”
“為什么?”昂熱問。
“兩具龍骨十字和一具融合的龍骨十字,并不是112這個概念。兄弟的權與力融合在一起,是世界上最精純的火之奧義。這是無價之寶,對于屠龍擁有莫大的影響,學院真的能保證,這些力量只用在屠龍戰場,而不是別的地方嗎?”
昂熱沉默了。
他是秘黨領袖,對于這具龍骨十字的價值不可能不清楚。如果卡塞爾學院是一家獨立的機構,他可以拍著胸脯保證,龍骨十字會用作戰略物資,只會用在屠龍業上。
可惜卡塞爾學院不是,它是秘黨的象征,由曾經的長老會現如今的校董會出資。
那幫資本家會攫取一切,在秘黨內部,不乏有打算毀滅龍族之后掀起戰爭,統治這個星球的野心家。
“你的意思是?”昂熱問。
“我覺得為了這個世界的安定,還是讓這具龍骨十字消失為好。反正我又不需要這個東西,你不用擔心我把它煮成湯喝了。”
昂熱沉默了一會兒,過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回答:“可以是可以,只是校董會那里不好交代。”
“用諾頓鑄造的煉金武器‘七宗罪’當戰利品怎么樣?這是他鑄造出用來殺掉其余君主的,他自己就是死在這套刀劍之下。”
陸離并不擔心這套刀劍被濫用。
諾頓死后,沒有人可以清除他留在上面的精神烙印,冒用者只會自討苦吃。
“這種傳說級別的屠龍刀,應該能堵得上那幫老家伙的嘴。”昂熱輕輕一笑。
“對了,”下一刻校長的笑容收斂,“聽說你們遭遇了另外的敵人?”
昂熱退出通話界面,點開了一張傳輸回來的照片。照片很模糊,江面是濃濃的大霧,黑影站在次代種的脊背上,隔空與生了天使翅膀的瓦爾基里對視。
黃金瞳讓背景亮如白晝,儼然諸神在云端對決。
“是的,大地與山之王耶夢加得,次代種龍侍海蒂,奧丁的侍女瓦爾基里,一部分的目的是為了青銅與火之王的龍骨十字而來。”
瓦爾基里并沒有徹底死去,在陸離下潛拯救潛水鐘的時候,青銅面具自動脫落,帶著她的精神如一道流光逃走了。
只可惜他不在全盛狀態,也沒有心力攔截。
“沒能殺死他們嗎?”昂熱的聲音有些惋惜。
陸離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道:“拜托,我又不是鐵人,怎么可能在殺死青銅與火之王后,還有余力迎戰大地與山之王?校長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昂熱訕訕一笑,“你剛才說,他們一部分目的是為了奪取龍骨十字,另一部分呢?”
“瓦爾基里是為了殺死陳墨瞳而來。”
昂熱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紅發女巫的身影。
有些驚詫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陳墨瞳?奧丁為什么想殺她?”
“這個問題恐怕要問奧丁了。”陸離聳聳肩,“不過我有一個推測。”
“推測?”
“在日本分部隱瞞身為白王血裔的事實時,他們以皇稱呼歷代領袖,‘皇’字拆開就是白王。而陳墨瞳的‘墨’,拆開之后是什么?”
昂熱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幾乎是顫抖著念出那個名字:“黑……王?”
“對,正好在《北歐神話》的記載中,黑龍尼德霍格蘇醒咬斷世界樹的那一天,奧丁會率領他的英靈們登上死人之船,與他在諸神黃昏中決戰。雙方是死敵,這一切恰好能對得上。”
“巧合吧?”
昂熱苦笑,這個推測太荒唐,太荒謬絕倫了。
“龍族使用龍文,并不使用中文。你這個說法就像多年前我碰到的那個騙子,用生辰八字以及名字,就能推算出我的命運。”
這讓校長讓他不禁想到那個姓楊的騙子,說他在多年后有血光之災,很有可能一睡不醒。世界上誰都不能抗拒死亡,長眠是所有生物的最終命運。
“或許吧,說不定一個人的名字真的蘊含著宿命的奧義呢?”陸離輕輕嘆了一口氣。
愷撒和陳墨瞳,這對情侶的身上都隱藏著不小的秘密。
一個是加圖索家族的希望,哪怕愷撒的言靈在家族內部排不上號,但他也是未來的繼承人。至于諾諾……她是奧丁的仇人,與上杉繪梨衣這個白王血裔極其相像,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多巧合?
“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昂熱說,“根據維多利亞號傳回來的圖片,三峽出現了海底漩渦。這個自然現象不可能出現在水庫中,是你的杰作嗎?”
“沒錯,不過某個人都有秘密,校長你不必刨根問底吧?”
昂熱點點頭,“對的,每個人都有秘密。我只想問一件事,陸離老師,你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吧?”
“我站在人類一方。”陸離快速回答。
“好。”昂熱掛斷了電話。
他點開一封郵件,里面只有一張照片。是陸離尚未加入卡塞爾學院,在芝加哥流浪的那幾天。他捧著賽百味的三明治,好奇地瀏覽著這個世界。
就像一個從未來過芝加哥的旅人。
有一件事他始終沒有過問。
那就是陸離身為尤克特拉希爾的化身,為什么會變成一個亞洲人的年輕面孔呢?他身上還有諸多疑點,只是他已經不想追究了。
維多利亞號上。
狂風中傳來轟鳴聲,巨大光斑在遠處移動,呼叫聲出現:“維多利亞號請注意,這里是航道海事局,請亮燈回復,請亮燈回復。”
“該死,是檢查!”
陸離高聲大喊:“所有人!把違禁品都藏起來!藏起來!”
這艘游輪上雖然沒有攜帶重武器,但是一些輕型武器如狙擊步槍還是有的,這要是被檢查到,恐怕要按上‘非法武裝入侵’的罪名。
“真希望來得及,我可不想去局子里喝茶。”
在風中,所有人都緊湊的忙碌起來,這句喃喃自語幾乎低不可聞。插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