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棠見費離神色有些異樣,忙問:“這傳訊符是大局長發來的?”
費離看了她一眼,點頭默認。
“大局長……是什么意思?”唐小棠頓了一下,還是把話問了出來。
費離也沒有隱瞞,看了看旁邊端坐不動,仿佛事不關己的“姜平”一眼,道:
“大局長的意思是,姜平這種情況已經不適合再滯留于云萊書院,應該立刻安排前往帝都,進行更全面的測驗。”
簡單明了一下大局長的態度,費離頓了頓,也出了自己的觀點:
“雖有點急切,但仔細想想,我覺得這無論是對姜平本人的發展還是對這條新道路更進一步的探索,都是最好的選擇。”
聽完費離的話,唐小棠心中“咯噔”一聲響,雖然沒有經過任何理性的分析,可她下意識的就有種感覺,若姜平真要立刻有此一行,兩人間很快就會拉開天與地的差距。
若有緣下次再見,她便是把脖子仰成九十度都不一定能看到對方。
可同樣,她也清楚的知道,這對姜平來,是最好最優的解。
所以,她扭頭看向姜不苦,臉上帶著恭喜的笑,“我已經盡我的想象去放大了,卻還是低估了此事的重要程度……我也真的沒想到,這么快你就要去帝都了,我連想都不敢想。”
自從進入此間,基本就保持沉默,任由唐小棠與費離溝通的姜不苦卻終于開口,看向費離道:“可否將大局長的意思給柳副院長轉達一下?”
二人聽到這話,都是一怔,唐小棠心中沒來由的感覺有些輕快,而費離卻皺起了眉頭,看向姜不苦,道:
“你不想去帝都?”
姜不苦道:“當然想去,但不是現在。”
費離疑惑道:“為什么?”
步子太大我怕扯著蛋,這一年不到的時間我就坐火箭般從從一個內壯境成長為一個紫府境修士。
力量與心性,一個在前面肆意的飛,一個在后面舍命的追。
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自從統考成績出來之后,他就已經不為未來擔憂。
在縣,甚至在村鎮啟蒙的時候,他清楚的知道,若是不鉚足了勁去夠更高、更優秀的層次,與他們為伍,哪怕自己擁有“借光”的外掛,未來的路也會艱難萬分,甚至磨破頭都無緣湊齊強而亮的星光。
必須始終向前,向前,向前。
可自從統考之后,他的心態便有了一個微妙的變化。
沒再那般壓抑,也不再分毫必爭,前進的腳步當然也不會停,可與此同時,他也把視野稍稍放開了些,不再“鼠目寸光”的盯著腳前一步之地,在保持進步的同時,他也更加注重整體“節奏”的保持。
現在的狀態,在他的感覺里,其實已經有些稍稍過速,不過也還在他能顧適應調節的范圍之內。
若現在就去帝都,他下意識就有種感覺,自己的“節奏”會徹底“失控”。
隨著這番思索漸漸清晰,他心中隱隱還升起了另一層奇妙的認知。
雖然,直到現在為止,對于自己的修行路為何就走到了這一步,他依然有些迷糊,可另一方面,他又隱約的明白,自己知道前面該如何走。
走到今天,一直都是他選擇的結果,甚至是主動放棄了其他的可能性。
最開始,他放棄了走正統練氣觀想這條路,選擇了橫煉法,然后,他放棄了姜葳蕤老師伸出的橄欖枝,同時也放棄了將橫煉法轉為力士觀想法這條路。
進入州之后,自己的筑基境明顯已經表現出了與其他筑基境的不同,心中也積累了很多疑惑,都是自己想辦法去體悟,去解決。
沒有向老師尋求幫助。
因為那個時候,呼吸法的道路還很不完善,來自走傳統練氣觀想法老師的幫助,有很大可能將他拉回正統的軌道下,呼吸法可能也會如橫煉法一般,成為一種低境界修行的分支選擇。
他在下意識的躲避這種可能性。
直到突破紫府境之后,呼吸法進一步完善明確,與練氣觀想法,與橫煉法真正不同,他這才考慮將之攤開在明面上。
他一直在下意識的躲避外界的幫助或者干涉。
而現在,當立即前往帝都這個選項出現在面前時,他立刻有種自我“節奏”即將徹底失控的感覺。
這種感覺本身,可能就隱含著某些更深層的隱秘。
若是那種凡事都喜歡“杠”一下的家伙,或者真正的智力怪,很可能會故意逆反這種直覺,偏就要選擇徹底失控這種玩法,以挖掘體內更深的隱秘,但他的性格決定了結果。
他選擇相信這種“直覺”。
這些念頭都只是在他心中盤桓,自不能宣之于口。
所以,面對費離的疑問,他道:
“我喜歡一步一個腳印,踏實的走穩每一步,不喜歡過于劇烈頻繁的變動,這期既然已經到了云萊書院,我就不想再去別的地方了。”
“呃”
費離覺得這個回答很扯。
他不相信姜平不理解去帝都意味著什么。
這兩件事根本沒有放在一起比較衡量的價值,好吧!
可是,真要太扯,好像……似乎,這種人還真的存在,修行界中這種人的比例還更多。
明明是對個人很有益的事,可若是中間流程稍微麻煩點,步驟稍微多點,干脆一甩袖算逑,不搞了。情愿深居簡出成為苦宅,也不去拿那幾乎是撿的好處。
又譬如搬家,調動工作崗位,哪怕是越來越好,若是過于頻繁,也會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原地爆炸。
所以,他只是稍微糾結了一下,在這種性格和去帝都之間來回波動了兩下,也干脆放棄了思考。
算逑,我考慮那么多干啥,不過就是轉手發個消息罷了。
心中如此想著,他便取出傳訊符,又給柳副院長發了過去。
姜不苦便擇機起身告辭,只今日計劃未完,不能再耽擱了。
這很顯然是要避開今晚與柳副院長的碰面,其他且不提,若他今晚被柳副院長逮了個正著,任何計劃安排都注定要泡湯了。
見他閃身遠去,不做絲毫停留,生怕被柳副院長抓住尾巴,今晚不得清靜。
費離苦笑搖頭,對唐小棠感慨道:“他傻不是,他聰明吧,我也看不出來,根本不知道他的腦回路是如何生的。”
唐小棠只是道:“先有非常人,才有非常事。若都和咱們一樣,那也不必然會有現在這一出。”
費離一怔,而后哈哈笑著點頭:“也是,也是啊。”
也就拋開這個念頭不想了。
就在這時,空間泛起劇烈波動,空間撕開一條口子,柳副院長從中大步走了出來。
雖然費離已在傳訊符中將檢查出的所有結果盡數道出,但柳副院長此來,依然讓他再次口述的一遍,甚至反復詢問了許多細枝末節的問題。
費離都耐心的一一做了回來。
最后,柳副院長終于閉嘴不問,陷入沉默。
費離見此,詢問道:“副院長接下來要怎么做?需要親自對姜同做一次檢測嗎?”
柳副院長搖頭道:“不急,不能打擾了人家的作息安排,檢測什么時候不能做?我現在要做的,是找你們大局長道道!”
“啊?”費離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家伙會直接與大局長硬碰。
柳副院長已經再次空間傳送離開,直到此時,他的傳音才進入兩人耳中,卻是一聲:“謝謝。”
至于是謝他們挖掘出了這么大一塊瑰寶還不忘告知一聲,還是謝他們第二次的提醒,那就見仁見智了。
數息之后,兩人的目光看向南方。
只見南方極遠處的天空,哪怕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也能看到有深邃暗沉的雷云匯聚。
然后,一道熾亮的閃電劃破天空,向大地劈下。
大地上,有土黃色的光亮升起。
兩者碰撞在一起。
“轟”
巨響傳來,天地震動。
見此情形,費離陡然色變,抓著唐小棠就身化虹光,向著南方飛去。
身化虹光他們的遁速飛快,遠比唐小棠駕駛飛舟更快。
可巨大閃電的攻擊速度更快,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等他們抵達交戰區域時,已經有九道巨大閃電劈擊而下。
柳副院長仿佛掌管雷霆的神祇,高高站立在天空雷云之畔,俯瞰下方大地。
大地之上,一座巨大的洞府,在九道雷擊之下,坍塌損毀大半,剛開拓出來的靈田,剛修筑起來的洞府,剛布下的大陣……全部呈現出戰火之后殘垣斷壁、傾塌廢墟的模樣。
一個中年男子站在大地上,偌大范圍之內,從大地之下都有土黃色的亮光泛起,在他上空形成堅盾。
可此刻,這些大地堅盾已經十去八九。
他看著周圍傾塌損毀的一切,痛心疾首,看著天上那肆意放電的柳副院長,更是充斥著無窮怒火。
防御一方本就是弱勢方,特別是面對雷法修士,久守必敗,這是鐵律。
他干脆撤了最后殘存的大地堅盾,仰天怒吼:“柳夢川,你瘋了!”
柳副院長緩步走下,冷笑道:“終于舍得撤去烏龜殼,好好話了?”
此人正是云萊天行局的大局長,他的神色沉入濃墨,寒若冰霜,語氣冷硬的道:“你要什么?”
而這番動靜,早就驚動了同在這個小世界扎根的其他天行局成員,有修為高、速度快的,已經陸續趕來。
見此局面,都默默地站在了大局長身邊,費離抓著唐小棠也不例外,同樣站在大局長身側。
看著一步步走近的柳夢川,所有人在驚訝的同時也感覺到有若實質的壓力一點點在精神上、心靈上加碼。
大局長的實力雖是他們中最強的,可與柳夢川相比,依然弱了許多,占據主場之利,有著防御大陣加持,依然落得如此局面,現在,他們只能堵柳夢川并沒有真的發瘋。
柳夢川終于在幾十米外停住,沒有繼續逼近。
冷笑道:
“你問我干什么?我倒要問你干什么!
云萊天行局是云萊書院的附屬配套,任何事關云萊書院的大事,都必須提前與書院溝通,你身為云萊天行局的大局長,別告訴連這基本常識都不懂!
可你干了什么?
一聲招呼都不打,把我們書院好不容易挖掘出來的苗子拱手上奉,你這是想要以此染紅你自己的頂戴,所以越級上告,還是見不得云萊書院好?”
大局長終于知道這家伙發瘋所為何事,更被他所謂“染紅頂戴”和“見不得書院好”這兩項無端指責氣得差點吐血,怒吼道:“你……你血口噴人!”
同時,還不忘扭頭看向費離,怒目瞪眼,那傳訊內容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費離知道,柳夢川現在也知道了此事,直接跑過來掀桌大鬧,是誰把這消息透露出去的不言而喻。
若非柳夢川在場,他都要直斥這家伙吃里扒外了。
不過,現在自然不是“安內”的時候,面對柳夢川潑來的臟水,他毫不回避,反而針鋒相對的冷哼道:
“我為什么不提前與你們商量?需要我嗎?
屁股決定腦袋,身為書院領導,你們會作何決定,不用想都知道,首先考慮的必然是書院利益最大化,如何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契機撲騰幾下。
一點都沒有大局觀!”
到這里,他反而主動跨前幾步,怒視柳夢川,道:
“你既然敢打上門來,那你敢不敢摸著你的心告訴我。
在云萊書院和帝都之間,哪一個對姜平的個人發展更有利?
哪一個對炎夏修行界最有利?
又有哪一個,對整個炎夏大局最有利?
你,柳夢川,敢不敢像個爺們一樣,堂堂正正的告訴我!”
云萊天行局大局長越越大聲,到最后,幾乎是貼著柳夢川的耳朵咆哮!
柳夢川死死盯著越欺越近、一張大餅臉幾乎就要貼到身上的家伙,有種直接掄拳砸爆的沖動,可他卻一動不動,緊抿嘴唇。
天行局其他成員見此模樣,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氣,應該是打不起來了,而且,實力更差一籌的大局長似乎還占據了上風。
只不過,對于他們交流的內容,卻全都是一頭霧水。
完全聽不懂啊!
他們到底因何事起了這么劇烈的沖突?
每一句話都聽懂了,可他們不僅沒聽明白,反而越聽越糊涂。
最終,只能確認一點,這似乎和一個名叫姜平的人有關。
兩人互瞪雙眼,僵持不讓,就像兩只斗雞。
“好啦好啦,多大點事,都是大領導了,能不能不要這么小孩子氣?”
一個破鑼音在兩人耳邊響起,同時,一股“輕柔”的力量插入兩人之間,將兩人分開,大局長直接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力量雖然“輕柔”,他卻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老老實實任憑擺布。
修為越到高深處,便越是如此。往往一個境界的差距,就能讓低境界在高境界面前如同嬰兒。
大局長定睛看去,就見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個矮胖老者。
紅彤彤的鼻子,腰間掛這個翠綠葫蘆,身上散發著一股奇特的酒香,當這酒香撲鼻,不會讓人醉,卻能讓人愉悅放松,遠離塵囂俗世。
見此人到來,大局長也不由得收起了剛才那寸步不讓、步步緊逼的氣勢,但心底依然有一股堅持未曾動搖:
“夏院長,難道以您的心胸,也要在這事上為云萊書院謀利?”
夏院長搖頭道:“大局長出發點是不錯,可有一個人的意見,你是不是也該尊重一下?”
“誰的意見?”大局長昂首問道,雙手背在身后。
雖然沒有明,卻像是在無聲的質問和嘲弄。
“姜平本人的意見。”夏院長道。
夏院長的回答完全出乎大局長意料,連從夏院長現身便努力維持住的那股氣勢都驟然崩塌,沉默良久,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難道他本人不愿意?”
夏院長沒有多解釋,道:
“你可以親自去問他嘛,不過,現在就別去了,不能因為咱們擾亂了人家本身的作息安排。”
到這里,他對陷入猶豫遲疑的大局長道:
“至于你的擔心,也大可不必。即便他不去帝都,也并不會影響你考慮的大局。”
“怎么可能?”大局長不信。
夏院長終于道:“我已經去信六一院,他們將會組建一個規模龐大的專家團,親自來此坐鎮。”
“什……什么意思?”大局長這一刻感覺思維有些僵化,無法運轉。
夏院長解釋道:“你可以這么理解,在之后的一段時間內,咱們這里就相當于六一院的一個分身,當然,他們此來只與姜平之事有關,其他方面,一切照舊。”
到這里,他環顧了一圈周圍已經完全聽傻的眾人,叮囑道:
“這事你們注意保密,不要擴散出去,不然,很可能會對書院的正常秩序造成沖擊。”
聽到六一院將親自下場前來,反倒是一開始最為堅持的大局長遲疑道:“有必要……這么大陣仗嗎?”
越到高處,反而越能理解六一院的分量,他反倒有些迷惑了。
夏院長點頭道:“有必要。”
他念頭一動,空間變幻間,大局長與柳副院長便發現已置身于空間深處,將其他天行局職員隔絕于外。
夏院長對大局長道:“咱們的練氣觀想法本身是有些不完善的。”
“不完善?哪里有不妥嗎?”大局長驚問。
夏院長搖頭道:“不是不妥,是不完善。”
“練氣觀想法的本質,是根植于精、氣、神這種觀念之上的。
這種觀念在炎夏文化中早已根深蒂固,在無數人心的加持下,這種法理不僅烙刻于炎夏人道之內,甚至直接刻印于天道之內。
所以,對于這種觀念,咱們只能順應,而不能逆轉。
練氣觀想法,本來就是由陳中夏開創的練氣法和李未晞開創的精神觀想法的合稱,前者以氣為重,后者以神為重。
當年探索前路的時候,確定了在金丹境完成精氣神合一這一步,但即便精氣神合一,也因側重不同而出現分野。
最直觀的一點就是,以氣為重的修士一般是體內結丹,而以神為重則是體外結丹,其他體現在神通術法方面的分野就更大,也是各種術法神通千差萬別的根本原因。
你發現其中的問題了嗎?”
大局長喃喃道:“精氣神三足而立,以氣為重,以神為重,獨缺了以精為重。”
夏院長頷首道:
“一直以來,六一院都想要補齊這塊短板,這也是橫煉法的由來。但是……”
到這里,夏院長搖頭嘆道:“知見障啊!以六一院之能,依然逃不開知見障這個魔咒。”
“在道路未成未定之前,大家有無數種想法,可當練氣觀想法推行天下,從入門修行便走在這條路上,大家的思維與眼界,思考問題的角度,就不由自主的受到了干擾。
練氣觀想法的完善,得益于兩百多年來無數聰明才智之士的貢獻,可當我們想要探索新路時,這些反倒成為了阻礙。
橫煉法的目的本是走出一條與練氣法、觀想法都不同,;卻又三足鼎立,相輔相成的道路,可最終,卻都自然而然的就繞回了練氣觀想法這條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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