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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 深海探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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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這就是賄賂。”

  飛船已經起飛,常烏山越來越小,直至最后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章羽彤站在欄桿邊,仔細端詳著左掌那五顆亮晶晶的珠子,雁南書走到她身邊,輕聲道。

  她瞥了眼章羽彤掌心那幾顆小玩意兒,滿是疑惑不解,直接道:“據我所知,章隊長一直都以克己奉公著稱,沒有這樣的品質也很難被監察司看中,讓你成為一艘劍魚的一把手,這幾顆小玩意兒我也沒看出有什么新奇的地方,你這樣公開犯戒,不是你一貫的作風吧?”

  章羽彤沒有急于解釋,而是將五顆珠子遞給雁南書,道:“你仔細感受一下。”

  雁南書沒有反駁,仔細感受了一下掌心五顆珠子,過了一會兒,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道:“每顆珠子內部都有一股很純正的靈氣……唔,質地不比我使用過的最好的修行丹藥差。”

  說到這里,作為一個修行者的本能,她第一時間想到將它運用在修行上,即便與丹藥相比,那效果也并不會太差。

  章羽彤這才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放心,待會兒我會主動像上面稟報此事的。”

  雁南書輕聲問:“章頭兒,你這么做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嗎?如果可以,能告訴我嗎?”

  章羽彤笑道:“當然,這又不是什么秘密。”

  她忽然發了一聲感慨,道:

  “我去六一學院進修這一年,最大的感受就是,有人在為這個世界制定規則,窮盡智慧心力,而更多的人則在他們制定的規則內生活,渾然不覺。

  他們在為我們開辟更廣闊的天地,所以,他們始終處在最前沿,為下一步的開辟絞盡腦汁,真正能夠盡情享受這廣闊天地的,是那些渾然不覺、懵懂無知的人們。”

  雁南書有點似懂非懂,章羽彤這忽然而來的感慨也是看見這珠子忽然想起進修一年的見聞,在學院里面的時候,她覺得那就是一個象牙塔,大家被保護得很好,可以盡情的釋放自己的聰明才情,一輩子都不用接觸到齷齪污穢的東西,即便有這些,也會經過重重過濾才會呈現在他們面前。

  可此刻,她忽然覺得,他們身上的壓力其實遠比大家看到的沉重。

  她甩了甩腦袋,心道,才離開不久,居然就開始回味校園生活了,話題回到當下。

  “你覺得這東西像是什么?”她直接問雁南書。

  雁南書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從這些珠子的顏色、質地、光澤等方面進行鑒別,許久之后,她才猶豫著道:“我覺得有點像是珍珠……唔,有些特別的是它里面有著一股很純正的靈氣。”

  章羽彤頷首道:“和我的判斷一樣。”

  而后,她道:“在六一學院,總有一些出乎你意料的研究項目,有的乍看之下和修行并無什么關聯,但當你深入了解,又會發現其巨大的價值和深遠的影響。我旁聽過一個關于建立修行界貨幣體系的討論。”

  雁南書下意識道:“新建一個貨幣體系?咱們不是有嗎?”

  章羽彤沒有解釋,而是直接問:“你那絕云梭是哪來的?”

  雁南書道:“買的啊。”

  “用什么買的?”章羽彤追問。

  “呃……幾件淘汰不用的法器還有一些丹藥。”雁南書道。

  章羽彤又問:“那你那幾件法器和丹藥又是哪來的?”

  “完成任務積累功勛,功勛足夠就可向后勤處兌換一應修行物資,包括法器丹藥都可以,因為咱們的后勤處適合官方各個部門打通的,所以,基本上任何東西都能兌換到,還是挺方便的。”雁南書道。

  章羽彤又問:“你說咱們有一套貨幣體系,那你可還記得你最后一次用錢消費是什么時候?是為什么?”

  “呃……”雁南書又噎住了,她現在紫府境中期,雖然她對章羽彤頭兒頭兒的叫,但她的年紀其實是比章羽彤大的,章羽彤的修為之所以能夠后來居上是因為她每一步都踩在了最好的點上,而她雖然也靠著組織的幫助比其他人成長更快,但相比于章羽彤,還是略慢了一些。

  仔細回想,自己有多少年沒碰過錢這玩意兒了?

  似乎,好像,在她突破練氣境后對錢的需求就已經銳減,因為能用錢買到的東西越來越難以匹配她的需求,不過,多少還是有使用的時候,等到筑基境的時候,錢這個概念似乎從她的概念里徹底消失。

  她一直在編制內混,輾轉過許多機構部門,不同的機構會有一套內部功勛值或者貢獻度之類的體系,這些玩意兒不僅對他們這些編制內的修行者很管用,外界修行者也非常眼饞,因為絕大多數新研究、新發現都是從六一學院流出,譬如法器,譬如丹藥,譬如陣盤……六一學院似乎掌握了一種魔力,總是能夠緊緊抓住修行者的心。

  而這些東西被六一學院研究出來后,在繼續深入探索優化的同時,炎夏官方另外的機構部門就會接手這些成果進行規模化、量產化的探索,探索出來以后,第一批享受到這些成果的就是手持功勛值、貢獻度的他們這些編制內的修行者。

  這相當于是編制內修行者的一項大福利,因為炎夏官方至今都沒向外界開放這個兌換渠道。

  編制外的修行者想要獲得這些物品,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去野外探索,無論是靈植靈藥,還是靈獸的皮毛骸骨,用這些物品與那些能搞到這類物品的編制內修行者或者中間掮客進行兌換。

  當雙方彼此都有需求,且修行者數量足夠龐大的情況,幾乎所有物品都是能夠兌換到的,只在于那價格你能不能承受。

  為此,幾乎每個城市都自發形成了一個甚至多個修行者間互通有無的坊市。

  最后,開始有商貿團直接與官方相關部門展開合作,或者去六一學院蹭蹭,看看有沒有油水可撿,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絕云梭,因為這種核心技術的擴散,有越來越多民間修行者圈子也掌握了一些核心技術,自己也趁機搞起了研究,法器,丹藥等修行者必須之物越來越多,整個交易體系也越發活躍。

  雁南書甚至清楚的記得自己突破筑基境后賺到的最大一筆,就是當時所在的機構向內部成員發布了尋找集中特殊靈獸的血液骨骼等生物組織,還有一些稀缺的靈植,就在同一天稍晚些的時候,她就在坊市的一個地攤上見到了那些東西,她以一瓶丹藥就把那些東西打包帶走,直接回去提交任務,所得功勛能夠兌換五百瓶那樣的丹藥。

  而如她這種利用編制內的身份優勢,兩頭聯系,中間賺差價幾乎是每個編制內修行者的必備既能,官方也從來沒有說這方法不合規,這套模式一直到現在都還在運轉。

  章羽彤又道:

  “在那場討論中,我聽到了另一種說法,說現在這種交易模式,其實是不得已而為之,一種妥協的產物。

  官方以龐大的庫存作保,只允許編制內修行者用功勛兌換,編制外修行者又以更大的代價,通過以物易物的方式獲得他們想要的東西,平白讓咱們這些編制內修行者還有那許多中間掮客賺了大筆差價,很多人認為這事官方的一個漏洞敗筆。

  其實,這是有意為之!”

  說到這里,她深深看了雁南書一眼,道:

  “目的很簡單,就是保持整個修行界擁有足夠的流通性,擁有流通性才有活力,不然就是一潭死水。

  而官方所要面對的,是一個原始的、以物易物的局面,一百次交易,可能出現兩百種甚至更多的成交方案。這事要是全部由官方出面,那得用多少人才能真正把握住這個體系?

  這是不現實的。

  官方庫存只認功勛貢獻度,不認其他,這就極大地簡化了這個流程。

  而咱們這些編制內的修行者,抱著賺差價的目的,積極與編制外的修行者進行各種腦力活動,談判,討價還價,互相妥協,達成交易。

  咱們相當于一個自帶干糧的勤勞小蜜蜂,咱們付出的時間,付出的精力,很可能還包括人脈、關系之類的東西,是整個體系得以運轉的巨大功臣,所以,賺的那點差價也沒什么,就算給我們的補償罷了。”

  雁南書聞言,愣怔了許久,才喃喃道:“這么說,不是我賺了組織的便宜,是組織占了我的便宜?”

  以前每次賺到差價都有點小竊喜,小優越,如果那筆差價賺得大,那就是大竊喜,大優越,呃,或許還要加個隱隱約約的負罪感,畢竟,這也算是挖了組織的墻角了吧,然后就是因此而來的小刺激。

  可現在卻告訴,事情不是這樣的,而是,正好相反。

  其實什么都變,她賺得那些差價全都變成了她的修行資源,成長階梯,還有更好地法器丹藥,只是一個觀念的轉變,可怎么就忽然感覺自己虧大了呢?

  章羽彤又道:“我說了,這種方法是不得已而為之,是妥協的產物。而且,這種以物易物的模式已經越來越明顯的阻礙了修行界的流通,特別是現在現在修行宗門化之后,而流通性的減弱則會滋長‘宗門經濟’的誕生。”

  “宗門經濟?”雁南書一臉疑惑,字都懂,可合起來就有些不明白了。

  章羽彤解釋道:“你可以理解成修行界的‘小農經濟’,即凡是能夠內部自給自足的,就盡量內部解決,盡可能減少與外界的交易活動,因為每達成一筆交易的額外成本實在太大。”

  雁南書緩緩點頭,這么說她就理解了,仔細一想,好像這種趨勢還蠻明顯。

  章羽彤道:“別以為這只是簡單的交易模式變化,其實是一種思維模式的轉變,和宗門封國化是并生的……若一切,或者說絕大部分都能夠靠宗門內部自己解決,那與外界溝通的必要性也就降低了,這種內在動力的喪失,最后的結果就是整個修行界漸漸失去一種活性。”

  最后,章羽彤還感慨了一句:“變化大多是在交流和互動之中產生的。”

  說罷,她發現雁南書一臉崇拜的的看著她,道:“頭兒,你懂得可真多!”

  章羽彤擺手道:“這可不是我懂的多,都是我從六一學院聽來的。”

  “所以,無論是官方還是學院,一直都在致力于尋找一種新的、適合修行界的一般等價物,也就是能被修行者認可的貨幣。

  要做到這一點可不容易,首先,不說讓所有修行者都認可其價值,至少得有八成以上認可吧?這是基礎前提。而這就要求它本身對修行者來說擁有很普適性的、又必須的價值。

  其次,它的數量必須非常大,太少了可不行。至于易保存、易攜帶這些都是比較次要的了,是在不行也可以將就。

  為此學院想了很多辦法,他們最初寄希望于地底礦藏,很可惜,并沒有一個合適的目標,最接近目標的是一種靈玉,就是一些特殊的玉礦中含有很精純的靈氣,可以作為上等的法器材料,也可作為布陣基石,還可以制作可反復使用的符寶,直接吸納其中靈氣修煉也可以,雖然有點暴殄天物。

  可惜,它的數量太少。遠不足以承擔起貨幣的職責。

  另外還有一些別的寶石汲取了靈氣有了不俗的性能,真要說來,這些都是靈石,可惜數量都太少。

  而其他曾被納入考量范圍的玄鐵礦,紫銅礦,金精礦也都各有各的弊端。”

  說到這里,她嘆氣道:“和生命的突變進化不同,地下礦藏的變化并不大,各種性能的變化也是因為有了靈氣的參與,并沒有憑空變出一些全新的礦。”

  “后來,有部分師生又將主意打到了其他物品上,比如以某種、或者某幾種丹藥作為貨幣,以某些法器做貨幣,或者以某些靈果,可最終,每種方案都會遇到這種或那種無法回避,無法解決的死結,最終都只能停留在想法層面。”

  此刻,雁南書自然也明白章羽彤的意思,低頭看著掌中五顆蘊含著精純靈氣的珍珠,道:“你覺得這個有成為貨幣的潛力?”

  章羽彤搖頭道:

  “不知道,我現在什么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妄下定論,只是當時忽然靈機一動,想到它很可能是珍珠,想到珍珠就又想到珍珠養殖業,然后就想到這茬。

  既然被我遇見了,如果順手我也想親自驗證一下,哪怕是失敗,也算是一種收獲。”

  雁南書盯著手中五顆靈氣珍珠,然后看向章羽彤,眼中閃過不可思議的神色。

  “頭兒,我看到這五顆靈氣珍珠,最多想到的就是受賄,你怎么能想到這么多?”

  章羽彤看向遠方,目光悠然,道:

  “這大概就是去六一學院進修最大的收獲吧,學到多少本事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看待問題的角度和高度完全不同。

  我相信,六一學院其他學生見了此物,第一時間就會想到那些,而不是受賄什么的,他們心里壓根就不會有這樣的念頭。”

  雁南書被章羽彤一席話說得躍躍欲試,問道:“咱們什么時候去驗證?”

  章羽彤本人反倒沒她那么急切,道:“先做任務吧,咱們先把今年的任務量完成,然后在抽時間去做這個。”

  之后,劍魚·甲146飛船便在一座座山川江河間奔走。

  在此期間,船員都深刻感受到了炎夏正統的威懾力,即便真有那桀驁不馴的神祇,作奸犯科的宗門,面對盤查時最多狡辯推諉,沒有敢動手的,當罪證確鑿,也都乖乖伏首認罪領罰,船上的行動隊就沒開過一次張。

  這天,雁南書伸了個懶腰,來到章羽彤面前,道:“頭兒,咱們今年沒事了,天天在天上跑來跑去,都快閑得長草了,咱們現在可以去追尋那靈珠線索了吧?”

  其他成員倒還罷了,各有事情做,特別是那幾十位審計組的成員,大半都是普通人,卻屬他們最忙,而人數最多、戰力最強的行動隊卻反而有些無所事事,但執行公務其間也不可能讓他們溜號放羊,現在都想主動找點事情做。

  雁南書早就把當日與章羽彤的交流所得傳播了出去,大家現在都知道這小小的靈珠背后隱藏著何等巨大的價值,都有些摩拳擦掌。

  章羽彤頷首道:“好,咱們去徹底查一下這個。”

  飛船開始調整方向,往常烏山所在位置飛去。

  他們此刻距離常烏山已經極遠,通過天幕大陣的傳送能力,也直到九日之后才再次回到常烏山。

  不過,這次他們并沒有去找常烏山神敘舊的意思,而是飛臨與常烏山相鄰的大河上方,飛船懸停于河面上空。

  章羽站在甲板欄桿邊上,俯瞰大河,彤拿出令牌,召喚道:“此處河神請出來相見。”

  沒過多久,一條巨大青魚不知從何處水遁而來,浮于水面搖頭擺尾間化為一個人身魚頭的神怪,祂向手執令牌的章羽彤作揖道:“不知上使召喚小神又和差遣?”

  章羽彤攤開手掌,露出掌心五顆靈珠,道:“這五枚靈珠可是你贈予前任常烏山神的?”

  人身魚頭的河神道:“是的,這是小神送給常烏山神的回禮,當時祂送了我幾枚珍稀靈果。”

  大家毗鄰而居,一個河神,一個山神,有一些互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且,從某種角度講,祂們分屬同僚,你送我點禮物,我送你點土特產,反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祂們各自的轄境內,獲取資源實在是不要太簡單。

  河神也知道常烏山神因為瀆職被貶,現在成為支脈山神之事,心中還有些忐忑,心道,莫不是這也犯了什么法度?總不能是將公有財產拿來作為私用吧?

  章羽彤卻沒有追究這些,問道:“這些珠子你是從哪里來的?”

  人身魚頭的河神怔了怔,帶著猶豫。

  “怎么,不能說?”章羽彤淡淡的問。

  或許是這段時間處理了不少神祇,已經獲得了“神祇威懾”這樣的特殊成就,她語氣雖然清淡,可河神卻心中打了個激靈,趕緊道:“能說,能說,去年底咱們烏龍江水系搞了個河神聚會,這是當時一位臨近入海口的一位河神送給我們的禮物。”

  “等等。”章羽彤忽然道:“臨近入海口的河神?此處距離最近的入海口還有三萬多公里吧?”

  而后,她反應了過來,盯著河神問道:“你們那河神聚會規模搞得很大?”

  “是,是有點大。”河神吞吞吐吐道。

  章羽彤這次卻沒有輕輕放過的意思,追問:“有多大?”

  這本來也是她的職責,除了完成一些明確的任務,也要主動尋找、監察一些不好的跡象。

  在上使威嚴目光的注視下,河神不敢再做隱瞞,道:“凡烏龍江水系的河神基本都到場了,因為水系本來就四通八達,水神又天生具備水遁神通,往來極為方便,烏龍江水系的細流、支流、每一河段,還有那些與烏龍江相接的湖神,能到場的都到場了。”

  “唔,也就是說,這還是個有六百多位神祇參與的大聚會?”

  見上使目光變得幽深,河神趕緊道:

  “沒別的意思,只是因為大家都在烏龍江水系任職,本來就是同僚,又同為水神,關系上就更加親近。再加上大家都初任神祇,各方面的經驗都很欠缺,有這樣一個交流的平臺,也方便共同成長進步。

  再就是水系的特點是上下游天生聯系緊密,很多問題都要彼此提前互通聲氣才行,比如遇到大洪水,上下游如何分洪,湖神要不要參與,大家各自做到什么程度,還有若是遇到干旱徑流量降低,又該如何做,這些都要提前互通聲氣才好。”

  章羽彤陷入沉思。

  河神說的這事,是客觀存在的問題。

  神道司敕封神祇時,一來所有神祇都初上任,祂們的能力和心性如何只有天知道,所以,不敢把擔子弄得太沉,那些綿延數千公里的大山脈,還有大江大河,都是分段分區的敕封神祇,而不是將那么大一片區域全敕封給一個神祇。

  另一方面,若將偌大區域敕封在一個神祇名下,權責過于集中,如果沒做好會連累得很大一片區域遭難,容錯率低。

  所以,每一個神祇的轄地都不是太大。

  譬如綿延數萬公里的烏龍江光是主河道就敕封了兩百多個神祇,加上其他支流、細流,還有相連的湖泊,神祇數量超過了六百。

  而水系與山脈不同,它天生就是一體的,沒有個上位神祇抓總,讓祂們六百位神祇自己去討論出一個結果,章羽彤自己想想都覺得頭疼。

  “嗯,應該把這個建議提交給神道司,即便眾神之神這個神位找不到合適名額暫時空缺,可大水系,大山脈還是得有主神坐鎮才成,不然,真等祂們自己聚會商量,到時來個真的能力威望都能服眾的,被祂們自己推選成了一系主神,那才叫尷尬,到時神道司是承認還是不承認呢?”

  她這段時間也和神道司打過不少交道,知道他們在神道體系主神這個事情上犯了難,連神道司老大都碰了一鼻子灰,現在已經將這個問題擱置。

  可大主神定不了,小主神還是要定啊。

  不然,一想若真發生自己預想的那種事情,章羽彤自己都替神道司為難,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防患于未然,在祂們內部達成這種共識前,要么提拔,要么空降,反正不能讓那位置空著。

  她將這些念頭記在心里,而后問:“我記得烏龍江水系有三個入海口,你說的是那位神祇具體是在哪個入海口?怎么稱呼?”

  人身魚頭的河神有些愕然,似乎直到此刻才搞懂人家此行重點是什么,祂沒有絲毫要為那尊神祇隱瞞保密的意思,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知道的所有內容都說了。

  章羽彤聞言,驚喜道:“你是說祂給你們六百多位神祇一人送了十枚這樣的靈珠?祂總共送出了六千多顆?”

  單顆靈珠的價值并不低,一次性送出這么多,說明在祂手里還有更多,不是稀缺品。

  “是的。”什么都交代完了的河神非常坦然。

  “你不是有十顆嗎?還有五顆呢?”章羽彤問。

  “呃,當時比較新鮮,當糖豆吃了,結果很咯嘴,并不好吃,遠沒有常烏山神送我那幾枚靈果香甜,我也就把剩下五顆送給祂當個特產,畢竟祂是山神,應該也沒見過這個,多少也是個稀罕物。”

  章羽彤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追問了。

  “好了,多謝你告知我這些,你可以回去了。”她揮了揮衣袖,請河神自便。

  這里河神可一刻都不想多呆,得到準允,立刻沉入水中,化作一條大青魚,立刻水遁消失不見。

  三日后,章羽彤等人來到大青魚河神指定的入海口處,她用令牌召喚出本地河神,這是一條水蛇成道的河神。

  章羽彤也不跟祂兜圈子,再次取出那五枚靈珠,問:“此物可是從你手中流出?”

  水蛇河神趕緊應了,道:“正是小神送出去的。”

  “你那一次聚會就送出了六千多枚,這東西在你這里很多?”章羽彤問。

  水蛇河神搖頭道:“去年我這入海口附近有過一場聲勢不小的海難,巨型龍卷風和海嘯一起沖擊陸地,當龍卷風消散,海嘯退去后,殘留下很多海獸遺骸,其中有幾千枚特殊海蚌被卷成一堆,它們每個里面有少則一顆,多則兩三顆這種蘊含靈氣的珍珠,經過處理,我最終得到了八千多枚靈珠,不過,經過各種嘗試,發現它們除了內蘊一股精純靈氣外并沒有更多的特效,服用的效果還不如那些效果好的丹藥,我最終就將此物當成禮物送給了其他河神。”

  祂知道,上使能夠準確找到祂這來,還能說出六百多水神聚會,祂送了六千多枚靈珠做見面禮這些事,說明已經有人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原委告訴了他,此刻,祂當然不會做任何狡辯,有什么說什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章羽彤聞言,追問道:“這是特殊海蚌所出?你久居此刻,可曾在其他地方見過這海蚌,位居何處?”

  水蛇河神搖頭道:“我可以肯定這不是附近海域所產,據我推測,這些海蚌應該來自遠海,而且還是遠海中的深海。”

  以星球現在的體量,海岸線以外五千公里范圍內都算作近海,超出五千公里范圍之地才能稱遠海,而深海一般是指海水深度超過五千米的區域,這兩者加起來,若想尋找到這種特殊海蚌,幾乎和大海撈針差不多。

  聽祂如此回答,章羽彤心中是頗感沮喪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道:“你怎么如此判斷,難道就不能是來自近海某處?”

  水蛇河神搖頭道:“因為生活在近海或者遠海,生活于淺水域還是深水域,都會非常明顯的特現在它們身上各部位的特征上面。在外人看這似乎有些玄學,可在我們看來,這就如掌上觀紋一般輕松,又如看人手上有繭子,就知道這必然是個經常勞動鍛煉的一個道理。”

  最終,章羽彤不得不無奈點頭,接受這個事實。

  她最后問:“這海蚌長什么模樣,可否給我詳細描述一番?”

  水蛇河神仔細想了想道:“當時采了靈珠以后,那些海蚌殼并沒有做特別處理,我去給上使挑一些品相比較好的?”

  章羽彤點頭道:“好。”

  有實物參照,如此最好不過。

  水蛇河神忽地消失于河面,過了一陣,手里捧著幾件海蚌外殼再次出現。

  取了東西,飛船升空。

  章羽彤將雁南書和其他小頭目全都叫了過來,剛才的對話他們也都知道了,用不著再復述一遍,于是直接問道:“接下來你們打算如何做?”

  雁南書立刻趕在其他人回答之前趕忙道:“當然是聽頭兒你的,你說如何做就如何做唄……您現在是什么想法?”

  章羽彤想了想,道:

  “我現在比較糾結,心中有兩個方案,大家也都幫我參詳參詳。

  第一個,我們這場驗證追尋也不是毫無所獲,至少我們知道,在遠海之中的深水域中,有這樣一種海蚌,可以孕生靈珠,而且,數量絕不會低。可是,畢竟外海一來比較危險,二來咱們就這么去找,就如同大海撈針一般,以咱們這點人數規模,能不能找到就是個運氣,所以,我們干脆中止追尋,將這一切發現上報,交給有關部門去負責,我想,他們尋找到的機會更大一些。

  第二個,就是咱們繼續去找,承擔一些風險和失敗的可能性。”

  說到這里,她問眾人:“你們怎么選?”

  雁南書又趕在眾人之前開口道:“兩個方案一定要分開選嗎,咱們不能既將這發現上報,同時也自己去尋找一番嗎?”

  章羽彤點了點頭,又看向其他人,“你們呢?”

  又有人表態道:“我覺得咱們都走到這一步了,去遠海找找也沒什么不好,不管找不找得到,不試試怎么知道?”

  “是啊,不試一下就這么打道回府我自己是會覺得有些遺憾的。”

  “頭兒不會就是擔心我們的安全吧?大可不必如此,以咱們的實力,即便真配上個金丹境也沒什么大不了。”

  眾人紛紛開口,表達了對更進一步探索的欲望。

  章羽彤頷首,而后,話語雖輕,神態卻堅決的道:“那好,咱們自己去找一找……不管找不找得到,以一個月為限吧。”

  “好,以一月為限。”

  出發進入深海前,章羽彤將有關靈珠的發現整理成了完整的資料,同時將兩顆靈珠和一件海蚌外殼一起放入傳送盒中,除此之外,還有包括她本人在內,所有船員都想去繼續尋找一番的愿景,將這些都送過去的時候,大概過了一刻鐘對面的回信才姍姍來遲。

  “章隊長有心了。另,近些年來,外海越發有不穩定趨勢,請探索時注意安全。”

  這是章羽彤的做事特點,雖然都是閑暇之余沒有耽誤正事,但在有些關鍵點上,她也不會擅作主張,而是會將這一切報告上去。

  等收到對面回信后,她才對其他人道:“出發,區外海。”

  大家歡呼一聲,全都充滿了干勁。

  風帆一個個張滿,將風力利用到極致,保持在一千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向著遠海飛掠而去。

  小半天后,飛船開始減速,風帆也都收了起來,從天空緩緩下降。

  很多隊員都涌到甲板上,向著下方海域張望。

  “這就是遠海啊,似乎也沒什么特別。”

  “嗯,也即是顏色稍微更深了一點,浪濤起伏略大了一點,除此之外,也確實沒有其他不妥。”

  正在這時,章頭兒的聲音傳來。

  “大家都回到艙內,開始封閉甲板,準備下潛。”

  大家聞言,紛紛從甲板上回到下面的艙室,甲板與下面艙室的各處入口忽然全部封閉,嚴絲合縫。

  沒過一會兒,劍魚真正“回歸”深海,開始下潛。

  數經優化,功能變得更加強大的特制天機眼將“眼睛”瞪得最大,相關人員嚴密的關注著祂的情況。

  這次探索成功與否,基本都要落在它身上。

  說是深海探索,但不可能讓他們真身潛出飛船,用肉眼或者精神去掃描尋找。

  見天機眼進入正式的掃描探索,章羽彤對行動隊的成員道:“咱們也行動吧。”

  很快,一尊三階七星君神像潛出劍魚,在其掃描極限范圍之前展開活動,擴大尋找范圍,而以七星君的神像威能,雖然在深海之底,在祂的眼中依然視如白晝,比飛船天機眼掃描到的更加豐富詳盡。

  第一天,無收獲。

  第二天,還是無收獲。

  第三天,第五天,第八天……

  除了一成不變的在海底巡游掃描,每天會有兩個小時脫離深海,浮在天際讓大家暢快胸懷,毫無收獲的結果就是大家心中的激情一點點被磨滅,最后之所以還在堅持,只是源于章羽彤最開始就定下的一月期限。

  若超過一個月還沒有發現,大家可能會很干脆的提出無果返航。

  對此,章羽彤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認真履行著自己神位船長和行動隊長的職責。

  第十五天。

  海水深度超過一萬五千米處。

  有一片巨大的海底大峽谷,在某些方面來說,和赭干大峽谷非常相似,大地出現一個大裂隙,山勢起伏,懸崖峭壁。

  飛船就飛在這峽谷上方,探測掃描,三階神靈虛像圍繞劍魚展開行動。

  忽然,勻速巡航狀態的飛船停了下來,而后,慢慢轉向,來到一處“懸崖峭壁”邊上。

  在這前后看不到盡頭,下不知有多深的峭壁上,密密麻麻附滿了那種特殊海蚌,如果不自信看,幾乎能將它們忽略,因為它們的外形真和深海巖石沒什么區別。

  密密麻麻,數量之多,近乎無窮。

  在神靈之眼的視線中,就見在海水無匹重壓之下變得精純溫順的靈氣在被這些海蚌默默地吸收吞吐著,它們看似一動不動,精純溫順的靈氣卻將它們淹沒,隨著它們的吞吐而變化,有種異樣的、旺盛的生命力。

  海蚌殼在祂眼中忽然變得透明,一顆顆飽含靈氣的珍珠,剔透,晶瑩,無窮無盡。

  祂隨意摘了兩個打開,一個里面藏著一顆珍珠,另一個體內藏著三顆。它們的大小非常一致均勻,似乎到了一定大小靈珠就不再繼續變大,而是在海蚌體內孕結第二枚,第三枚。

  祂伸手一揮,周圍海蚌紛紛從寄附的峭壁脫離,向著劍魚涌去,看著它們源源不斷飛船吸納,章羽彤和所有行動隊員的心中都充滿了滿足感,有種老農看見谷粒入倉的幸福感。

  忽然,三階七星君神像猛然向下方深處海溝看去。

  黑暗的深海之底,一片密密麻麻的觸手叢林忽然探了出來,似乎要將神靈虛像連同飛船在內全部淹沒在內。

  每一根觸手,像是一個單獨的個體,它們合在一起,像是一個整體,這讓人本能的聯想到珊瑚。但它們遠比珊瑚恐怖,最弱的觸手也能與筑基境相抗,更多的觸手對紫府境都能造成威脅。

  章羽彤早就停止了對靈珠海蚌的收割,命令船員開始架船上浮,而三階神靈則守護在劍魚船外,凡是有觸手接近,就將它們直接切斷,碾碎。

  那些深海觸手不僅沒有因此退縮,反而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跟多的觸手開始從海溝中生長出來,更加狂亂的向飛船糾纏而來。

  就像女鬼那永遠斬不絕,會源源不斷生長的長發。只是這個長發讓人格外感覺驚悚。

  而每一根觸手被碾爆,就有濃重的血腥之氣彌漫,擴散。

  最后,飛船在三階神靈的護送下終于脫離了這些詭異深海觸手的糾纏,可章羽彤等人沒有放松,她本就有超感天賦,隨著實力提升,此刻又“駕駛”著三階神靈,能夠看得更遠,神目所見,讓她頭皮發麻。

  不知是那深海觸手的血液太有吸引力還是他們的行為觸了深海的逆鱗,就像一群小偷跑去別人地盤上偷東西最后被發現還大殺四方,反正無論如何,這一片海域的海獸盡皆暴動了。

  它們全部以劍魚為目標,堪比筑基境、紫府境的大大小小的海獸多不勝數,甚至氣勢更加雄渾,完全可與金丹境比肩的巨大海獸也有不少,它們正在火速向這里撲來。

  “走、走、走!”

  章羽彤失聲道。直接以神靈虛像向飛船眾人高喊。

  飛船天機眼顯然也探查到了這種情況,船員們也盡皆感覺頭皮發麻,飛船迅速上浮,很快,脫離海面,非常天空。

  下面,平靜的海面翻涌沸騰起來巨大的白色波瀾,在那波瀾之下,隱藏著旺盛而兇惡的生機。

  卷起一道巨墻向著飛船席卷。

  因為這巨大的動靜,更大區域,更多地方的海獸被驚動,甚至連飛船前方,似乎都有動起來的趨勢,若真如此,他們就被無窮無盡海獸合圍了。

  “所有人,真氣精神力都不要保留,全部用來加速!”

  不想被無窮盡的海獸吞掉,就得趕在前方形成大勢之前將飛船加到極速,掙脫出去。

  章羽彤沒有猶豫,直接將三階神靈虛像融入劍魚體內,直接以神靈對其功能。

  不是說極限速度可以數倍的超越三倍音速嗎,那就試試吧。

  而且,直接以神靈供能,絕對比大家分散以真氣精神力量功能更加狂暴,想到當時交接人員提醒,超量有解體的隱患。

  章羽彤不確定神靈供能的結果是速度飆到天際還是直接空中散架,大家全都變成海獸的口糧。

  這個時候,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看天意。

  哦,不,還有一件事可以做。

  她傳音全船。

  很快,當神靈虛像徹底與劍魚融為一體,處于速度極限狂飆與瞬間解體的臨界之時。

  全船成員都虔誠默念。

  “姜爺保佑。”

  “姜爺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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