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猴王還是其他上等猴們,對天神下屬給他們安排的行程都非常滿意。
他們跟著天神的嫡系血裔玩了多種好玩的游戲,只是實際體驗了幾下,聰明的猴王就敏銳地意識到,這些游戲不僅是好玩,而且還很益智,同時有助于增強集體觀念,增強大家的協作能力,很多東西,只要稍一改變,就可以運用在戰術殺伐上面。
當猴王意識到這點,便嚴肅的將其他上等猴們叫到了一邊,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他們,并讓他們與天神血裔玩耍的時候多思考多學習,一定要把這些東西學會帶回族群去。
然后,又和天神的血裔們擠在一個小課堂里,邊游戲邊學習,看著黑板上的內容,聰明的猴王不時流露出恍然的神色。
從覺醒智慧到現在,他的心中積累了太多困惑,對世界有著太多未知,一塊黑板,一枚粉筆,就將困擾他許久的疑惑輕松解開,他充滿了震驚,學習的態度越發虔誠。
那些上課聽見不認真,東張西望,和天神血裔一起開小差,互相逗趣的,他都會很嚴厲的一巴掌拍過去。
不知道珍惜的玩意兒!
雖然他沒有說出這樣的話,但他心中的情緒就是這個。
所有參觀體驗結束,猴兒們還和孩子們一起分享了美味的小點心,在離開的時候,雙方都流露出了依依不舍之情,有些小孩甚至哭出了聲,很想和這群猴子們一起上學。
黑鯊艦載著猴兒們返航之時,已經有一艘巨鯤艦跟隨在后。
有一隊專業人士登上黑鯊艦,帶著厚厚的幼兒園設計圖冊,直接攤開在猴兒們面前,告訴他們,我要給你們建幼兒園,喜歡什么風格自己選。
在離開幼兒園時,猴兒們都表現出了極度的不舍,當他們明白天神下屬的意思后,一個個都亢奮了起來,全都擠在了幼兒園設計圖冊周圍,一頁頁翻,一張張看,為選擇哪一款而自我糾結,彼此爭執打鬧,沒有一個跳出來說我們不需要。
最終,猴王壓服了所有,并將最終選擇權交給了那只覺醒智慧的雌猴,這是無與倫比的信任與榮耀。
黑鯊艦帶著巨鯤艦返回金棕猴族地,將建幼兒園和引導金棕猴群加速發展之事交給了專業人士,而后幾乎沒作停留,就再度起航,向著赭干天池飛去。
在金棕猴王和其他猴群的認知中,凡乘天神坐艦前來的,都是天神的下屬,只要天神下屬沒有拋棄自己這個族群就可以了,他們內部如何交接運作,和他們無關,也不是他們該關心的。
所以,對于黑鯊艦的離開,他們的反應并不強烈,現在正為幼兒園選址一事發生族群大戰呢。
一望無際,碧藍澄澈,如同鏡面一般的湖面某處忽然泛起一陣漣漪。
而后,一只形如修長鯊魚的巨艦從水底竄出,濺起巨大的波濤浪花。
從水底出來之后,黑鯊艦保持在距離水面百米左右的高度,繼續沿著既定的軌跡風馳電掣。
這是黑鯊艦來到赭干天池的第三天。
其異于他處的風光也讓眾人迷醉了一會兒,不過,只是一天之后,大家的心態就已恢復平常。
從抵達赭干天池開始,黑鯊艦就做起了和在蒼夷山脈一樣的工作,就是如同犁地一般對整個赭干天池進行掃描。
不過,對赭干天池的掃描工作比在蒼夷山脈困難許多。
就如在蒼夷山脈也無法掃描到地下水系一樣,若在空中,黑鯊艦最多能夠掃描到水下三四千米的距離,而且,越往下得到的數據就越模糊,缺乏采信價值。
三四千米水深在赭干天池只能算是淺水區,更多區域的水深動輒七八千米,乃至超過萬米,這就為黑鯊艦的掃描工作增加了難度。
淺水區域就在空中進行,深水區域就只能潛入水底分層進行。
因為在水底可能遭遇危險,黑鯊艦在水底的航速也比在空中略低,所以除非不得已,都會選擇在天空偵查掃描。
不過,大家雖然認真的完成工作,可對偵測結果并不是太樂觀。
具體執行之后才能發現和掃描蒼夷山脈是兩碼事,這不僅僅是大小的差異,植物就不說了,扎下了根就沒有移動的可能,動物也有劃分地盤占山為王的習慣,大家都有一片屬于自己的領地,擅入其他靈獸的領地,必然掀起戰爭。
所以,掃描蒼夷山脈得到的數據是比較精確地,可信度也很高。
可赭干天池不同,整個天池,八十萬平方公里的區域全是水怪的家,不僅隨時都處于移動之中,而且行動規律完全不可預判——至少對現在的黑鯊艦來說,是無法預測水怪的活動軌跡。
所以,黑鯊艦的掃描可能重復,可能遺漏,而且,因為水怪隨時處于移動之中,掃描結果只有水怪數量可做參考,其活動位置的價值不會太大。
雖如此,工作還是要做的,好不好先放一邊,先把有無問題解決吧。
這時,黑鯊艦正飛行在空中,忽然,艦上兩萬人全都齊齊一震。
他們都聽到了奇怪的呼救聲。
“你聽見沒?”
“你也聽見了?”
“都聽見了?”
大家很快就確定了,這不是自己一人的幻覺,而是艦上所有人都聽見了。
“救命呀。”
“救命呀。”
“救命呀。”
就是這么簡單的呼救聲,卻在所有人腦海中頻繁響起。
更奇怪的是,這呼救的節奏非常奇怪,明明是很緊迫危急之事,可那聲音里卻一點沒有類似情緒,反而喊得有些漫不經心,懶洋垮氣的,就像在做一件與呼救者本身沒有太大干系的小事。
非常敷衍,非常應付。
內容和情緒的不統一,讓人錯愕又搞笑,有人心中甚至在想,能喊出這話的,除了才剛學會說話的人類幼崽,大概,或許,可能——還有一種情況!
眾人看著舷窗外一望無際的碧藍水面,出現人類幼崽的可能比出現一頭金丹境水怪更低。
大家面面相覷,無聲的交流著彼此心中的猜測。
艦長室,艦長直接下令。
“開過去。”
沿著既定軌跡飛行的黑鯊艦陡然轉向,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去。
有人提醒道:“也有可能不是呼救,而是一種特殊的誘餌,就像響尾蛇的尾音,鮟鱇魚腦袋上那根魚竿,前方說不定就有個陷阱等著咱們。”
艦長頷首,讓行動隊提高警惕,其他船員也都各安其位,不要被那怪異的呼救影響。
“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踏進去看看。”艦長心中如此想著。
黑鯊艦順著呼救傳來的方向飛行,可接連飛行了幾十公里,依然沒有看見任何蹤跡。
而且,呼救的源頭似乎也在移動之中,黑鯊艦會據此不時調整飛行方向。
從最初變向時算起,黑鯊艦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軌跡,這才在飛行了一百多公里后看到事件的源頭。
前方發生的事情簡直熱鬧非常。
看到這一幕,很多人心中都在想,“莫不是赭干天池最厲害的水怪全都跑這里來了?”
一場聲勢浩大的群毆大戰正在遠處天池水面上演。
準確來說,應該是一方在逃命,另一方在追逐圍攻。
圍攻的水怪一共有十幾頭,一個個奇形怪狀,共同的特征就是體型巨大。
體型最小的一頭水怪是一只如同海馬一般的水怪,上半身露出水面下半身如蛇尾在水下劇烈扇動,露出水面的高度有四十多米,若能將他的下身捋直,頭尾長度絕對超過百米。
其身上散發的氣勢卻堪比紫府境巔峰修行者,在水中移動的速度近乎瞬移一般。
其他那些水怪,有的像是丑陋臃腫的大魚,有的有蛇一樣的長頸,身子卻如一顆圓球,有的看不出頭臉,像是一個放大版的五角海星,五個尖角是鋒利的角質鋸齒,旋轉移動。
要么體型大,要么實力強,要么手段特殊,十幾頭水怪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個個有絕活。
而被它們圍攻的,是一條巨型大章魚,單是腦袋就有四五十米,觸手更是至少就有百米長,此刻,它八條觸手張開,如同水蜘蛛一樣在水面上奔跑跳躍,左沖右突,似乎想要沖破十幾頭水怪的封鎖。
最讓人感覺怪異的是它的腦袋,圓圓滾滾,還長出了如同人類一樣的五官,眼耳口鼻一樣不少,只看腦袋個人的觀感就是一個超大號巨嬰。
在左沖右突奔跑的時候,它的嘴里發出敷衍應付的呼救聲。
是它了,沒得跑了。
找到了呼救的源頭,再仔細大量,就能看見更多的疑點。
經過這么多年的摸索,對于非人生物實力水平的判定,炎夏已有一套比較完整的方法。
好在除了極個別稀有品種,非人生物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懂得隱藏,它們會最大程度的散發出自身氣勢,這氣勢包含了生物信息素,精神力量波動等混成之物,是不同物種間生物的一種交流方式,因為氣勢基本和實力劃等號,在非必要的情況語言不通的彼此拼一下氣勢就好,避免無謂的戰斗。
而氣勢的衡量指標有兩個,一是“質”,一是“量”。
那頭巨嬰章魚怪的氣勢就很奇怪,質很高,比圍攻它的所有水怪都高,但量卻很少,這和圍攻它的其他水怪情形正好相反。
“這是怎么回事?”艦長皺眉思索,他猜測這頭巨嬰章魚怪身體應該是出了什么毛病,有什么不妥當,但沒有想清楚具體緣由,讓他不敢就這么貿然插手。
旁邊崔洛仔細打量了那巨嬰章魚怪一會兒,道:“艦長,你看它頭頂和八只觸手尖端位置。”
不僅艦長,其他人也都順著他的指示往巨嬰章魚怪的頭頂和八只觸手尖端看去。
“那些地方都受傷了!”人們很快找到了答案。
都有很明顯的焦黑痕跡,而且,還都有種特別的紋理,不像是被火焰燒焦的,更何況,這里是赭干天池,這些水怪明顯也沒有用火的手段。
“那是被雷電劈焦的。”崔洛道。
“雷劈?”艦長抬頭看了看天空,今天天氣很好,或者說,赭干天池上空的天氣始終都很好,沒看出之前有打雷下雨的跡象。
崔洛沒有急于解釋,而是道:“我們靈植系搞過雷擊木的研究,用特殊的方法將雷電從烏云中引出來,劈在特殊靈植上。
因為這啟發,馭獸系也曾弄過一些特殊靈獸過來讓雷劈,希望培育出能施放雷系法術的靈獸。
只是效果太差,幾乎沒有進展,再加上對靈獸來說太不友好,雖說進了實驗室的靈獸都不可能有好下場,可這么成批成批送去給雷劈,總會有些道德上的壓力,所以這個項目后來被叫停了。
所以,我見過很多被雷電劈擊后靈獸身上相應部位的體征變化,所以,我很肯定,這頭巨嬰章魚怪頭頂和觸手上的傷都是被雷劈的。”
崔洛先解釋了一下自己判斷的緣由,目的是向他們說明自己不是瞎猜,而是曾經目睹過很多類似的案例,所以請你們不要在這一點上有所懷疑。
眾人頷首,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們試想一下,什么情況下,它的八條觸手會和頭頂一起遭受雷劈,總不可能是頭頂和每條觸手分別被雷劈一次吧?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大家,哪怕六一學院那批開創修行新體系的大佬,他們也只敢讓自己的金丹在雷云邊上打個擦邊球,別說被雷劈八次,就是結結實實挨上一下,至少也要丟掉半條命。”
頭頂和八條觸手尖端都被雷劈了,又不可能是挨個被雷劈一下,那什么情況下會受這樣的傷?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有些念頭在涌動,感覺答案觸手可及,卻始終無法在門外徘徊,摸不到本質。
崔洛忽然雙手抱頭,雙膝下蹲,做了標準的抱頭蹲防動作,嘴里還喊:“別劈我別劈我。”
眾人被他這個動作逗笑了,而他這個抱頭蹲防動作,也捅破了眾人心中那層窗戶紙,心里浮現出那頭巨嬰章魚怪忽然八爪抱在頭頂,一道雷霆狠狠劈了下來的場景。
雖然它比人類多了六條手,足足八重防御,可依然還是被雷電摸到了腦門兒。
這么一想,那巨怪也挺可憐的啊。
那怪異的傷勢解釋了,可是被雷劈本身這事……又該怎么解釋呢?
崔洛輕咳了一聲,道:“它在下面挨不著,可若去天上,還是能挨到的。”
“什么意思?”艦長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你們也感覺到它氣勢異常了吧,其質與量的不均衡,我想應該是被雷劈后傷損過重所致。而其‘質’高于其他水怪,我猜測,它就是我們要尋找的可與第五金丹境匹敵的超級水怪。
我們之前就預估過,達到金丹境這一層次,生物基本已經徹底拜托了其原生環境帶來的限制,行動能力獲得極大地解放,水中生物上岸乃至上天都不再是難事,這對它們實力的限制也會大大降低,區別只在于它們想不想。
我猜測,它也是才突破這一層次不久,說不定就是這一兩天甚至是今天,然后它忽然發現自己能夠離開水域飛到天上。”
說到這里,崔洛看向其他人,問:“你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能飛的時候是什么心情嗎?反正我是迫不及待第一時間在天上飛了幾個小時,雖然搖搖擺擺一陣風就能把我吹偏,我還是控制不住想在天上多飛一會兒的沖動。”
其他人齊齊頷首,表示都有相似的心路歷程。
“我想,這只巨嬰章魚怪當時的心情就和當時的我們差不多。”崔洛道。
“那它怎么又會被雷劈呢?”
崔洛又問:“你們飛到天上會故意避開云朵之類,是因為不想嗎?”
眾人搖頭,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啊!
然后,全都面露恍然之色。
崔洛失笑道:“所以,它被雷劈的根本原因還是沒讀書,不懂這個道理,可能在天上玩過頭了撞進了某個云朵里。”
然后它就悲劇了。
一道閃電劈來,無處可躲的它除了抱頭蹲防什么也干不了。
毫無懸念的,直接被一道雷霆從天上劈了下來。
雖然因為觸手多保住了狗命,但卻也因此受了很重的內傷。
眾人甚至忍不住腦補,它當時在天上玩得歡,下面天池里怕是充滿了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現在它倒霉了,從天上掉下來了,眾水怪豈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更何況,比它們先走一步的巨嬰章魚怪本身對它們也是大補之物,能夠分食它的血肉,對它們的成長都是很有利的。
比其他水怪先走一步,站在赭干天池食物鏈的頂端,成為水怪中的王者,這本來是個好事。
結果卻吃了沒文化大虧,被一群曾經的小弟追著打,還要覬覦它的血肉,成為它們上位的階梯。
怎一個慘字了得。
哭唧唧!
如此想著,眾人居然跟那頭在水面左沖右突的巨嬰章魚怪共情起來。
“救命呀!”
“救命呀!”
它那魔性的呼救聲再次傳來。
眾人齊齊扭頭看向艦長,仿佛在說:“請下令吧。”
艦長一拍桌案,道:“救他!”
一番共情之后,他連稱呼都變了。
很快,一尊五階神靈虛像憑空出現在巨嬰章魚怪旁邊。
五階神靈虛像打全盛時期的巨嬰章魚怪都要不了多少功夫,這些實力最多紫府境巔峰的水怪在祂手上根本不夠看。
當祂出現,與紫府境相當的水怪們全都變成了死魚,它們的精神力量本來就極弱,只是一個神目震懾,就將它們的精神震散了大半,然后祂出手如電,身形瞬移般在十幾頭巨怪身周游走。
當祂身形再次于巨嬰章魚怪身旁站定,那些水怪才忽然爆漿一般散開,周圍水域瞬間染成一片嫣紅。
隱身的黑鯊艦降落在旁邊,開始打撈那些水怪,這可都是不可多得好材料,都有堪比紫府境的實力,關鍵是體型還這么龐大,怎能浪費。
一直在呼救的巨嬰章魚怪閉上了嘴巴,眼巴巴的看著這忽然出現的解救者。
它的身形雖然巨大,可在這位面前,總有種孱弱小受的感覺。
看著這一幕,艦長摸索著下巴,心道,接下來的主要任務就是好好調教他了,爭取讓他盡量變成炎夏的形狀。
哎,身為赭干天池八十萬平方公里的霸主,居然是個文盲,丟人啊!
他這體型,也沒學校裝得下,只能上門家教了。
姜不苦在艦上又待了兩天,實在是這兩天的伙食太好,混在其中的他可算是過了癮,直到把炊事班所有大廚的手藝都嘗了個遍,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黑鯊艦會在赭干天池繼續停留一段時間,調教那頭巨嬰章魚怪,而且,要不了多久,還會有專門的家教團前來接管,直到把他徹底調教成炎夏的形狀為止。
等家教團來了之后,黑鯊艦就會返航。
黑鯊艦的模式也是才開始不久,不斷有新艦下線,也不斷有新人訓練完畢,為了讓新人們快速適應新的模式,黑鯊艦都是老帶新的模式。
所以,他們返航之后就會進行一定的整編,將部分老人分出去,成為新艦的骨干,再吸收補充部分新人,然后繼續接取任務。
終極目標是每個副都都有一個常駐的艦隊,并對炎夏疆域內所有荒野之地進行定期巡檢偵查。
即便不考慮星球增長,要完成這一目標,都還有極遠的路要走,即便黑鯊艦能跟上,符合標準的艦員也不是那么容易湊齊。
到這一步,姜不苦直到,到分道揚鑣的時候了。
赭干天池之后他們就要返航了,而自己的游歷還沒有結束。
蒼夷山脈的魔人組織,讓他窺見整個炎夏境內的魔人隱患已經到了何等地步。
因為金棕猴王連帶著整個金棕猴群的變化,赭干天池金丹境水怪的出現,都在提醒他一個更大、更恢弘的時代已經緩緩拉開了序幕。
而讓他欣喜的事,炎夏的精英們,在執行任務的同時也在成長,在思考,他們的很多想法也給了他很大的啟發,讓他感覺收獲不比游歷見聞少。
按照他出發之前的計劃,隨艦以來所見所得已經足夠,實際收獲甚至還有些超出他的預期。
但在蒼夷山脈聽到魔人首領和核心高層的談話,從中他窺見的一些東西,讓他想要親眼去看看。
姜不苦辨明方向,一路向南飛行。
速度全開的他比黑鯊艦更快,很快,他就飛出了赭干天池區域,進入赭干高原,偶爾可見人煙聚落,越往南行,人煙聚落越稀疏,最后,干脆連一處聚落都看不見,平緩起伏的大地上,只有各種靈獸活動的身影。
赭干高原本來就是炎夏邊疆,是炎夏陣營與梵伽陣營的交界地帶,所以才顯得如此荒僻。
姜不苦雖然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去其他文明陣營逛過,但身在六一學院天天讀書看報的他也基本知曉其他陣營這些年的變化。
所以,在即將徹底脫離炎夏疆域,進入梵伽陣營之前,姜不苦飽吸了一頓靈氣,然后就將自己身體徹底封閉,真正做到無缺無漏。
“只要不出手,足夠支撐我一月之用。”
姜不苦心中如此想著,雖然以他的能耐,吸納煉化異族陣營內的靈氣效率比其他炎夏修行者更高,但自從看了那些分析文章后,他已經從心理上對這些靈氣感覺不適,既如此,也沒必要勉強自己,干脆不吸了。
其他修行者走出炎夏疆域,進入其他文明陣營地盤,可能會面臨手段變弱的問題,因為炎夏現在的修行者大半手段都要借助于靈氣,當靈氣性質變得不匹配,原本能百分之一百二十發揮的實力可能只能發揮出百分之八十甚至更低。
但姜不苦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因為他的手段根植于天地靈機,只要在這星球之內,只要天地靈機覆蓋之地,他的手段都不會削弱。
在進入梵伽陣營之前,他還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分界法,不時做些細節調整,在消耗最小、隱蔽性最強、舒適性最佳這些方面不斷取舍調試,直到各方面都達到讓人滿意的程度,他這才作罷,開始向梵伽陣營腹地深入。
飛行了將近兩萬公里,中途根據幾個明顯的地標性地貌校正了一下方向,終于,一座大城映入眼簾。
阿格班加城。
它在梵伽陣營的地位和炎夏副都差不多,且因為它毗鄰炎夏,各種或明或暗甚至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它的活躍程度一點都不輸于梵伽陣營的主城。
若單論商貿經濟的活躍程度,它在梵伽陣營更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而除了商貿經濟的極度活躍外,它還另有幾個標簽:混亂,自由。
所謂混亂,就是這里魚龍混雜,什么有身份,沒身份,甚至假身份的人充斥其間。
特工,殺手,情報交易員,傭兵,賞金獵人,強大的獨行客,被通緝的強大罪犯,大財閥大家族的死敵……甚至可能連人都不是!
而很多人甚至一身兼有多重身份,沒有任何道德感,也沒有任何底線。
所謂自由,就是生得自由,死得更自由。
要么你是普普通通進城務工的普通人,感謝掃大街洗盤子的活計,偌大城市的運轉缺不了這些螺絲釘,就連那些窮兇極惡之人也鮮少對他們下手,因為即便把他們的血肉靈魂一起榨干,都榨不出一滴油來,消耗大還沒收益,誰干誰傻,所以普通人還是很安全。
要么你背景深厚,有大靠山,要么本人實力強大,暗處的牛鬼蛇神不愿隨意觸碰你。
除此二者,其他人是生存還是死亡,就是個純粹的隨機事件。
活著進去,第二天就尸骨無存,連怎么沒的都無人知道;當然,也有可能平平安安干了幾年,還帶著一筆豐厚的身家快快樂樂離開,也是有可能的。
阿格班加城的恐怖,每到足夠層次連與聞的資格都沒有,在無知者眼中,那就是一座活躍且繁榮的超級大城。
姜不苦在城中轉了兩天,基本把城中一切陰私詭譎都摸了個透,甚至比那些城中所謂手眼通天的家伙了解得更加透徹。
而那些屬于人的罪惡,他雖看到了不少,但他沒有出手管理的意思,這也不是他不遠萬里來這一趟的目的。
此刻,他身在城郊一棟豪華的城堡內,這座城堡是一位大西洲公爵的產業。
那是一個古老的家族,其公爵頭銜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光明神教廷與希望之神長達兩百年的信仰戰爭。
明面上,這個公爵家族經營著一條從大西洲開始、途經希望之神陣營,穿過梵伽陣營全境,與炎夏接觸的國際貿易線,他在阿格班加城的產業只是其貿易線路的一個中途站點而已。
此刻,城堡中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言笑晏晏,高朋滿座,紳士淑女,充斥其間。
有紳士端著高腳酒杯在人群中穿梭,優雅的談吐偶爾來個下里巴人的小幽默,惹得淑女們笑得雪峰搖曳,前仰后合。
有淑女如穿花蝴蝶般人群中游走,風情萬種,顧盼之間,便給人無限遐思。
也有俊男靚女在音樂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富麗堂皇,天上人間。
燈火璀璨,一夜無眠。
這樣豪奢的宴會每天都有,妝點得整個城堡都活力無限。
二樓,書房。
一位才在一名淑女身上釋放了激情的、看上去油頭粉面,輕佻紈绔不堪重任的白人青年走入房間。
書房中,早有一位老者等在那里。
他梳著大背頭,穿著一身燕尾服,從上到下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茍。
他手中拿著一塊折疊規整的白色毛巾,見青年進屋,就將毛巾遞給他道:“簡單收拾一下吧,不要給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青年仔細嗅了嗅,確實聞到了一些激情后的余味,他呵呵笑了一聲,便走到旁邊盥洗盆旁邊收拾起來。
他一邊收拾一邊問:“他們都到了嗎?”
老者道:“已經到了一會兒,你再不過來,我都考慮親自過去叫你了。”
青年呵呵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老者又道:“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欲望,你要成為身體的主人,而不是反過來。”
青年呵呵笑了一聲,不反駁不辯解,這個話題兩人已經談及多次,他認為沒有爭論的必要,不過是偶爾放松一下而已,沒必要這么上綱上線。
青年穿著白色的襯衫,因為襯衫尺碼偏大,他那偏瘦弱的體型穿上顯得有些松垮。
忽然,他瘦弱的身體鼓脹起一塊塊虬結的肌肉,身體也原地拔高,成為一個身高兩米的大塊頭,渾身如同鋼鐵般的肌肉把寬松的襯衫繃得緊緊的。
但這樣的變化卻沒讓他顯得臃腫,身軀四肢,非常協調,給人強大、靈活、敏捷的感覺。
變化最大的是他的頭部,雖然五官還勉強有著剛才那紈绔小白臉的影子,但兩頰,脖頸都長出了一根根金色鬃毛。
雙瞳閃爍著妖異的光澤,晃眼一看,會讓人覺得被一頭惡狼注視著。
青年對老者道:“走,咱們去會會客人們。”
他在書房一側搗鼓了一下,一面墻壁裂開一個門洞,他在前老者在后,進入其中。
很快,門洞再次無聲合攏。
這是一個幽靜的空間,燈火暗淡。
房中坐著四人。
有兩名男子身材高大魁梧,卻相貌奇丑,雙目突出似乎要掉出眼眶,上唇內陷,鼻孔上卷,一種兇惡只念毫不掩飾的從他們身上散發而出。
而緊挨著他們而坐的卻是一位女子,去相貌奇丑的他們剛好相反,美艷至極,身上無一處不完美,無一處不恰到好處,讓人懷疑庸俗的人世真能孕育出如此非人的美麗,介于真實和虛假之間。
她只是隨意坐在那里,就能讓心志不堅者生出為她去死也甘愿的念頭。
而在與三人遙遙相對的另一側,孤零零坐著一位青年。
從外貌上看,他是一位炎夏青年,有些偏瘦弱文靜的那種。
蒼夷山脈的魔人高層一定認識他,他的名字叫幽鬼。
被領導安排出來公干,事情辦妥了,結果老巢被滅了。
他內心什么想法無人得知,反正他臉上還是很平靜淡定的。
在三位修羅族強者的暗中壓制下,不為所動,不落一絲下風。
隨著一陣腳步聲響起,一位身高兩米的狼人青年和一位外表看似尋常,可出現在這里就意味最不尋常的老者腳步無聲的跟在他身后。
狼人青年直接在預留的一張座椅上坐下,老者站在他身后。
他倆一方,修羅族三人一方,魔人幽鬼獨據一方,剛好在等邊三角形的三點上。
青年向三位修羅族人點了點頭,因為長期共處一城,大家都是老熟人,所以沒必要客套,今天這次聚會目的在幽鬼身上。
他看向幽鬼道:“幽鬼先生,我也是才收到消息,聽說你的組織已被炎夏官方剿滅,還請節哀。”
幽鬼擺手道:“洋鬼子不要跟我拽文,干脆點吧,約我過來干什么?”
狼人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情緒并沒有被他的喝罵撩動,平靜道:“不知道幽鬼先生對將來有何打算?”
被人想方設法的請過來,結果在這干等了這么久,還被三個修羅族人聯手欺負,雖然并沒有吃虧,但幽鬼心中也積蓄了很多不爽,小小懟了狼人青年一下,也是發泄心頭不快。
此刻,幽鬼也恢復了平靜,道:“還沒想好。”
意思是無可奉告。
我有什么打算需要跟你說?
狼人青年鍥而不舍,看了三位修羅族人一眼,道:
“我知道幽鬼先生之前一直在城里活動,想要幫你的組織在這里某一個容身之地,這事已經辦成。但你的組織卻過不來了,你有沒有想過將你辛辛苦苦才謀取到手的容身之地重新利用起來?”
幽鬼終于聽出了一點味兒,眼神微瞇,看著狼人青年,道:“直說吧,你有什么想法。”
背靠在椅背上的狼人青年直起身,向幽鬼傾斜,一副認真談心的姿態道:
“我們都知道,要說危險,這個星球上沒有比炎夏更危險的地方,對我們這些初生的超凡之族而言,更是恐怖地獄一般的所在。
咱們雖都是超凡之族,受上蒼眷顧而生。
但誕生的規律并非無跡可尋,基本和人口數量、疆域范圍成正比,炎夏陣營占據著八成疆域和八成的人口,按理覺悟的超凡之族應該也是全球之最,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將有著壓倒性優勢,可實際情況是什么呢?”
狼人青年雙手攤了攤,做了個很無奈的表情,道:
“實際情況是你們發展得最糟糕,如同陰溝老鼠般東躲西藏,稍不注意露了行跡就要面對炎夏官方的雷霆打擊。
咱們其他陣營的同伴都在大踏步前進,而你們卻還在為了生存而苦苦掙扎,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幽鬼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覺,反正在得知你們的境遇后,我是很替你們難過的,如果有可能,我很想盡一點力,給你們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幽鬼有些明白眼前這位鬼佬打的什么主意了,他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只是死死的盯著他,靜等他的后文。
狼人青年身子有前傾了一些,說話的語氣更加輕柔,道:
“炎夏境內必然還有更多隱匿的覺悟者吧?
咱們雖然膚色不同,理念不同,但卻是真正的同類。
咱們都是覺悟了生命的真諦,以原本的人軀為繭,掙脫束縛,獲得新生,成為了全新的自己。
從咱們破殼而出那一刻起,咱們就已經與過去一刀兩斷,既然已經見到了光,那就再也不可能忍受黑暗。
我相信,他們或許會因為炎夏的強大而選擇隱藏蟄伏,但他們不可能愿意永遠隱藏下去,他們必然是渴望爆發,渴望盡情的釋放自己,而這在炎夏境內是不可能的,這么做唯一的結果就是死亡。
所以,他們最好的出路就是出來!
跳出炎夏這個囚籠,一個廣闊的世界正等待著他們!”
“跳出來?”幽鬼輕聲道。
“對,跳出來,你那邊不是有句話叫‘樹挪死人挪活’,他們現在就是生處死地,可只要邁出那一步,就再沒什么力量可困死你們。”
說到這里,他的眼中閃過奇特的光澤,道:
“其實早在很久之前,我心中的就萌生了這樣的念頭。
咱們這些覺悟者,雖然來自全球不同的文明陣營,但自從我們覺悟出嶄新的自己后,文明陣營對我們來說唯一的意義就是鎖鏈。
我們要重新認識自己,重新定義自我,我們要從他人劃定的規則中跳出來,我們是同類,我們天生就該站在一起,咱們應該建立一個泛全球的覺悟者聯盟,不歸屬于任何陣營,因為咱們本身就是一個陣營!”
說到這里,狼人青年臉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激動之色。
繼續道:
“可若沒有你們的參與,這構想沒有任何價值,只是自娛自樂罷了。
只有有了你們的加入,這構想才真的有意義。
我一直都在等待一個契機,期待一個關鍵點的到來。
現在我覺得我的契機到了!”
說到這里,他已經離開了座位,站在幽鬼面前,拉住他的手,誠懇道:
“你只需要與炎夏境內其他覺悟者聯系,他們實在是藏得太好,不僅炎夏官方找不到他們,我們想要聯系他們也無從下手。但我想這對你來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不用你親自出面,你不需要再回炎夏境內,你留在這里遙控指揮最好,只需要用你們特殊的方法告訴他們我是可信的,我是帶著善意來解救他們的。這就夠了。”
說到這里,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邊三位修路族人,道:
“可以明確告訴他們,只要有這意愿最好立刻過來,不要把時間花在處理那邊的產業上。
不要計較那些東西,我們可以保證,在炎夏境內他們損失了多少,我們就在阿格班加補償他們多少!”
說著他一臉的誠摯道:“怎么樣,幽鬼先生,對這事你有沒有更好地建議?”
幽鬼頓了頓,忽然道:“其他建議沒有,我就是有一個問題。你一直在說讓我盡量拉人過來,人數上限是多少?”
狼人青年一揮手道:“沒有上限,無論你能拉來多少,我們都能安置,在這一點上,請你不要懷疑一個千年公爵家族的承諾!”
幽鬼道:“真的?”
狼人青年緊緊握著他的手晃了晃。
“那好,我全力配合。”幽鬼道。
狼人青年喜形于色,他已經做好了幽鬼油鹽不進,自己需要在這事上花費許多功夫的準備。
沒想到,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好說話。
看著他的激動,幽鬼一臉平靜,只是心中默默補充了一句,“到時別說喧賓奪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