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點低估了世界政府的行動效率——尤其是在天龍人這方面。
三人從亞魯佳一路返回阿爾巴那,在第二天凌晨順利抵達王宮。
羅文命人將熟睡的薇薇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間。
隨后,羅文與克洛克達爾也打算休息,卻看見了臉色苦悶的寇布拉。
“剛剛接到了消息,世界政府派的人來了。”
寇布拉說道:“是海軍方面的代表。”
“哦?”
克洛克達爾挑了挑眉毛,“海軍大將出動了?”
寇布拉搖頭道:“不,是兩位中將。”
克洛克達爾有些意外,陰沉笑道:“呵呵呵,看來一位八百年前的皇帝很有‘威脅性’啊!”
乍一看上去,兩位海軍中將的分量遠不如一位海軍大將。
但克洛克達爾卻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如果直接讓大將出手,那無異于直接對羅文本人宣戰,而兩位中將顯然要平和得多,溝通試探的意思也更加明顯。
世界政府此舉,意味著在徹底摸清對方的底細之前,他們還不想徹底與那位自稱萊恩·羅文的男人撕破臉皮。
原因?
當然是因為在歷史上,萊恩·羅文確有此人!
“先請兩位中將來探探口風,很穩健的做法啊,多半是戰國那家伙的計策。”
克洛克達爾找了張椅子坐下,笑道:“來的人是誰?鼯鼠?火燒山?”
“不。”
寇布拉又搖了搖頭,“是海軍本部的‘鶴’和‘卡普’兩位中將。”
此言一出,克洛克達爾的臉色驟然一變。
他的眼神微微顫抖,腦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過后,他干笑著咧起嘴角,望向羅文。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低估了萊恩·羅文這個名字。”
鶴、卡普——
能讓這兩位“中將”同時出動的家伙,這片大海上能有幾人?
按照得來的情報,海軍的隊伍大約會在傍晚時分抵達阿爾巴那。
羅文將魚人村的事交代給了寇布拉。
末了,他拍了拍這位阿拉巴斯坦現任國王的肩膀。
“剩下的就辛苦你啦!”
言罷,便回房間休息去了。
人總是要休息的,尤其是在長途奔波了一天一夜之后。
見此情形,寇布拉有些無奈,但還是認真點了點頭。
有關曾經阿拉巴斯坦帝國的行政體系,奈菲魯塔莉家族的史書上有過記載——
對外,由帝國皇帝萊恩·羅文征服一切強敵;
對內,則由時任宰相的奈菲魯塔莉處理繁瑣的政務。
內外聯合,造就了那座強盛無比的龐大帝國。
而現如今,羅文的思路似乎也是如此。
他并不在意什么“國王”的名號,而是一如既往地向著心中更遙遠的目標前進。
一出手,便在人類的國度里建立起了一座聞所未聞的魚人村落!
寇布拉不禁嘆了口氣,內心深感壓力。
自己能否比肩當年的奈菲魯塔莉本人呢?
想了一想,寇布拉便起身繼續處理政務去了。
他需要安排國王軍注意亞魯佳周遭海況,防止另外的奴隸販子循蹤而至,騷擾亞魯佳和魚人村的居民們。
多做些事總沒有錯,這位一心為民的國王向來如此。
傍晚。
羅文離開了房間,稍稍吃了點東西。
海軍的隊伍似乎還在路上,羅文等得無聊,便拉著王國護衛隊隊長伊卡萊姆來陪他下棋。
書房內,兩人盤坐在棋盤兩邊。
“嘛嘛嘛!先祖大人,雖然不想自吹自擂,但我可是精通阿拉巴斯坦軍旗的哦!”
這位卷發男人發出了標志性的笑聲。
身為侍奉了奈菲魯塔莉家族多年的護衛隊長,伊卡萊姆稱呼羅文為先祖大人并不奇怪。
按照他的說法,羅文是“阿拉巴斯坦”這個名字本身的先祖,這個國家的任何一位子民都可以如此稱呼他。
“就讓我來陪先祖大人較量一番吧!”
伊卡萊姆自信地笑著。
一小時后。
伊卡萊姆那一頭自信的卷發,已經盡數耷拉了下去。
他顫抖的捏起一枚棋子,卻怎么也落不下去。
“我輸了……”
伊卡萊姆的表情頗為復雜。
因為那不是他輸掉的第一盤棋,而是第十盤!
整整十盤棋,都是毫無疑問的慘敗!
伊卡萊姆的腦袋有些發昏,畢竟一盤阿拉巴斯坦軍旗的平均時長大約在一小時左右,對于高手來說則要更久。
但現在,自己竟然平均六分鐘就輸掉了一整盤棋!
伊卡萊姆捂著腦袋,回憶著剛才的對局。
自己每下一步,羅文便會緊隨其后,沒有絲毫的停滯,更沒有半點錯誤或破綻。
每一步,都仿佛考慮到了整盤棋局的走向。
伊卡萊姆甚至有一種錯覺,坐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人類,而是一臺只知道正確結果的無情機器!
羅文微笑著,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再來一盤吧,這次我讓你五個子怎么樣?”
“那個……”
伊卡萊姆有些糾結,與羅文對弈時的壓力已經讓他的身體有些不適了,但他又不好意思明說。
撐不住了……
就在伊卡萊姆打算婉拒羅文的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卻忽然從他背后傳了過來。
“讓老身也來下一盤吧,怎么樣?”
羅文與伊卡萊姆順著聲音望去,看見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婆婆。
她梳著簡單的馬尾辮,內襯淡藍色襯衫,臉上雖滿是皺紋,深藍色的眸子里卻散發著獨屬于年輕人的光芒。
而在那位婆婆的背后,披著一件代表了海軍的正義披風!
婆婆攙扶起了伊卡萊姆,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坐在了羅文對面。
她微笑著。
“阿拉巴斯坦軍旗,老身也會一些。”
羅文望著對方,微微點頭,伸手道:“鶴女士,請。”
“吼吼吼,被八百年前的皇帝陛下稱呼為‘女士’,這可真是榮幸。”
鶴婆婆笑得很慈祥,但眉宇間隱約散發出的氣息,卻讓一旁的伊卡萊姆不禁打了個冷顫。
鶴婆婆捏起一枚棋子,轉頭對伊卡萊姆道:
“年輕的小鬼,輸的一敗涂地呢,先歇一歇吧。”
隨后,鶴婆婆落下了第一枚棋子。
一如之前的那樣,羅文的棋子隨后而至。
觀戰的伊卡萊姆微微皺眉,下意識地思考起了這一步棋的解法。
這里?還是那里?
不行,頭又開始痛了……
鶴婆婆笑著搖了搖頭,依舊慢悠悠地捏起一枚棋子,而后穩穩落下。
這一幕,讓伊卡萊姆為之一愣。
因為在那枚棋子落地的瞬間,羅文那邊所散發出的驚人壓迫感,竟忽然消失了大半。
鶴婆婆微笑著教導道:
“棋盤和戰場一樣,永遠不要被帶入對方的節奏之中,否則會很累的。”
羅文望著棋盤,開口問道:“談判和試探也是如此嗎?”
鶴婆婆搖了搖頭,“不一定,分人。”
羅文落下了一枚棋子,繼續問道:“如果那人是我呢?”
“您的話,直白些最好了。”
鶴婆婆繼續落子。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像是兩位在嘮家常的老友,但一旁的伊卡萊姆卻很清楚,眼前的這一幕究竟有多么兇險!
無論是羅文還是那位海軍婆婆,他們都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即便在世界會議上,一眾加盟國國王齊聚一堂,也極少有人能給伊卡萊姆這樣的感覺!
羅文笑著搖了搖頭,“要怎么直白?”
鶴婆婆直白問道:
“你是誰?你要做什么?”
聞言,羅文想了想,緩緩說道:
“大海是一座棋盤。”
“生活在其中的人是棋子。”
羅文捏起了一枚棋子,抬頭望向前方。
落子。
“我是,執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