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了穩心神。
二人朝著鮫人族族長的洞府飛了過去。
片刻。
兩人的身形落在洛漓父親的洞府前。
“走吧。”
洛漓回過頭，沖著陳道玄笑道。
“嗯。”
陳道玄點點頭，跟在對方身后。
“爹爹，你看，我把誰請來了！”
剛進入洞府，洛漓就歡快道。
陳道玄則四處打量著洞府內的陳設。
和人族修士的洞府比起來，鮫人族的洞府似乎別有一番風情。
洞府的上方。
點綴著大大小小的水靈珠，看上去宛如星空頂一般。
陳道玄在洞府大廳內，第二次見到了這位鮫人族族長。
和第一次見到他時相比，鮫人族族長此刻的狀態似乎并不太好。
洛修遠抬起頭，面色蒼白。
渾身裹在一層寬大的錦衣內，從外表看去，似乎有些虛弱。
“你來了。”
洛修遠的嗓音嘶啞的可怕，就好似只剩一口氣。
但陳道玄知道，對方即使受了重傷，作為一位紫府后期修士，也絕不是他能揣測的。
“前輩，您這是……”
洛修遠抬頭看了眼洛漓，擺擺手道：“漓兒，你先出去吧。”
“是，爹。”
洛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舍，對于父親的傷勢，她十分擔憂，但又沒有什么好的辦法。
根據陳道玄提供的圖鑒，她在海底找到了不少治療傷勢的靈藥，但沒有一樣對父親的傷勢有效果。
目送洛漓離開。
洛修遠目光深邃的看向陳道玄，道：“小子，我們又見面了。”
陳道玄拱了拱手，沒有說話。
洛修遠扯下身上寬大的衣袍，自顧自道：“正如你所見，我活不久啦。”
只見。
洛修遠的胸口處，當初周慕白給他造成的創傷不僅沒有痊愈，反而愈發嚴重起來。
恐怖的劍氣盤旋在洛修遠胸前的豁口處。
并且，陳道玄還看到，這道劍氣，一邊在對抗洛修遠的法力，一邊在吞噬對方的法力不斷壯大。
這導致洛修遠根本無法磨滅這道劍氣。
三年多的糾纏。
讓洛修遠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三年前為了攻打魔猿山，讓它徹底失去了控制，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洛修遠自嘲的笑了笑，重新將衣袍穿上，“你知道，我為何要見你嗎？”
“晚輩不知，還請前輩明示。”
陳道玄拱手道。
對于洛修遠的傷勢，接受過周慕白劍道傳承的他，比洛修遠本人更加清楚。
這是劍意留下的傷害。
這種傷勢極難痊愈，除非讓劍修用自己的劍意將這道劍氣磨滅，或者讓金丹修士用更高級的法力將它一點一點磨滅。
否則不祛除這道劍氣，即使服用靈丹治好了傷勢，肉身還是會被這道劍氣繼續破壞。
這也是劍修的恐怖之處。
“這三年以來，你我兩族交易頻繁，不管是我們的武器、靈米甚至我族人身上穿的衣物，都全賴你陳家供應。”
洛修遠頓了頓，“更加可笑的是，我族居然用上了你陳家的貢獻點。小子，你是打算把我族收入麾下，變成你陳家的附庸啊！”
聞言。
陳道玄心里一緊，但臉上毫無懼意，義正言辭道：“前輩這是何意，你我兩族交易，全都是為了彼此的利益。
若是前輩覺得使用我陳家貢獻點不妥的話，盡可換回靈石便是。”
“你先別急著狡辯，事實如何，你我心中都有數。”
洛修遠嘆了口氣，“我且問你，你真的看上我們鮫人族了嗎？”
陳道玄不知對方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時間沉默起來。
看到陳道玄不說話。
洛修遠眼神飄渺起來：“你知道，當初我為何不找楊家交易，不找吳家交易，偏偏找上了你們陳家這么一個小家族嗎？”
“晚輩不知。”
陳道玄搖了搖頭。
對于這件事，他一直十分疑惑。
表面上看，鮫人族不論是找楊家合作，還是找吳家合作，都比找他陳家強。
畢竟楊、吳、趙這幾家的實力，要比陳家強得多。
“因為這幾家，都有自己的附庸種族，而我鮫人族，不想成為別人的附庸。”
洛修遠幽幽道。
“附庸種族？”
這是他第一次聽聞廣安府大族的秘密，一時間心中不禁十分好奇。
“沒錯，如楊家的紫電鱷龜一族，吳家的碧水猿猴一族，皆是他們的附庸種族。周家也有附庸種族，據說是一個金丹種族，就是不知是哪個種族了。”
洛修遠說著，搖了搖頭，“附庸種族，說是附庸，實則是各大家族養的一條狗！”
聽到這，陳道玄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他知道萬星海修仙大族底蘊深厚，但沒想到會這么深厚。
除了自己族人本身的實力外，還在萬星海的海底世界擁有著利益觸角。
其實仔細想一想。
這個世界沒有誰是傻子，尤其是這些大家族。
陳家能想到的事，其他家族又豈會想不到？
再說和異族交易，能收割萬星海海底世界大量的財富，各大修仙家族不插手其中，才是咄咄怪事。
至于陳家之前完全不知曉，那是因為陳家根本接觸不到這個層面。
想到這。
陳道玄又道：“既然你們鮫人族一直被周家人抓捕，為何不選擇成為他們的附庸呢？
這樣，至少比族人當周家的奴隸好。”
孰知聽到這話。
洛修遠幽幽的開口道：“奴隸好歹還是同族，而附庸不是。”
“不知前輩這話是什么意思？”
陳道玄皺起眉，十分不解。
洛修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反問道：“你知道我鮫人族的來歷嗎？”
聞言，陳道玄搖了搖頭，盡管傳聞鮫人族乃是上古人族分支，但這種未經證實的傳聞，他怎么好說出口。
至少表面上來看，人族和鮫人族的種族特征明顯。
一個長著雙腿，一個是魚尾。
“上古年間，妖獸才是此界的霸主，人族不過是妖獸的口糧。
當時，人族為了生存下去，發生了巨大的分歧。
一方主張和妖獸抗爭到底，而另一方，則主張逃往深海生存。
無數年過去了。
選擇和妖獸抗爭到底的人族，打敗了妖獸，成為了此界的主宰。
選擇逃亡到深海的那一支人族，也漸漸失去了人族的特征，長出了魚尾。
但他們卻發現，深海世界也有無數的妖獸，并且隨著陸地上人族取得勝利，越來越多的妖獸種族逃往深海，以至于這支人族繁衍困難，種族也越來越小。”
說到這。
洛修遠抬起頭：“沒錯，這支上古人族分支，就是我們鮫人族的祖先。
你我之間，同族同源！”
孰知陳道玄聽到這話，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反而瞥了眼對方的魚尾。
似乎被陳道玄的眼神給刺激到了，洛修遠頓時激動起來：“是！我們當年是逃了！但我們的祖先也只是想活下來，只是想為人族保留一絲血脈！
我們祖先只是想活著，只是不想死！我們有什么錯？咳咳咳！”
說著，洛修遠劇烈的咳嗽起來。
“抱歉，我不覺得自己和你們鮫人族同族同源！”
陳道玄冷冷道。
這句話。
仿佛撕碎了洛修遠內心最深處的傷疤，讓他堂堂一位紫府后期修士悲愴不已，掩面而泣起來。
不同的選擇，造就了不同的種族命運。
兩支人族，一方成為了此界的主宰。
另一方，卻連最基本的繁衍生存都變成一件困難至極的事情。
偏偏。
現在成為世界主宰的那一方，已經不再認為鮫人族是和他們同族同源的人族分支了。
洛修遠想到了當初去攻打廣安府時。
那些散修看向自己的眼神。
就跟看到了某種新奇的妖獸一樣，眼神里充滿了戲謔。
臨近死亡的這一刻。
洛修遠不禁悲從中來。
若是當年，他們的祖先沒有選擇逃向深海，而是選擇和陸地上的人族并肩戰斗。
該多好！
良久。
洛修遠平穩了情緒，抬起頭道：“我們鮫人族，愿意成為你陳家的附庸。”
“為何？”
陳道玄十分不解。
現在陳家雖然蒸蒸日上，但廣安府這么多大家族，不管是選擇哪家，都比選擇陳家更好。
洛修遠眼神黯淡下來：“因為漓兒。”
“洛姑娘？”
陳道玄皺起眉，更加不解。
“因為她告訴我，只有你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洛修遠再次加重了語氣，“我們不是怪物，更不是異族，我們是......人族！”
聞言，陳道玄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我代表陳家，接受你們鮫人族的效忠！”
得到鮫人族的效忠，一直以來都是陳道玄夢寐以求的事情。
但不知為何。
他此刻沒有絲毫興奮的感覺。
有的，只是一絲淡淡的悲涼。
有時候，一步踏錯，當真是萬劫不復。
洛修遠挺直了身軀，接著，跪伏在陳道玄面前，口中立下契約：“我，鮫人族族長洛修遠，代我鮫人族所有族人在此立誓，從今日起，效忠陳家，至死方休！”
“我，陳氏族長陳道玄，代我陳氏族人，接受鮫人族效忠！”
半空中，一道無形的契約在兩者之間形成。
種族附屬之契！
這一刻。
他感覺自己對鮫人族的每一位族人都有了一絲淡淡的感應。
雖然這絲感應不能對鮫人族的族人做什么，但卻能察覺到對方是否對他忠心。
這就是種族附屬契約的作用。
目送陳道玄離開自己的洞府。
洛修遠默默嘆息道：“漓兒，希望爹這次的選擇，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