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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和后記】:生前事(7)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超凡世界的資本惡魔

  “本院認為,被告人的犯罪事實在一定區域形成非法控制或重大影響,嚴重破壞經濟秩序和社會生活秩序,社會危害極大···經裁定被告人犯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參與組織黑.蛇.會性質的組織團體、非法經營、洗錢、非法持有槍支···數罪并罰處以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沒有什么意外,僅僅三年不到,李明連著背后的保護傘一起被連根拔起,等待他的結局自然而然是一百多頁判決書帶來的死刑。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判決書的第二日起至第十日內,通過本院或者直接向高級人民法院提出訴訟·”

  審判長:“被告人你聽清楚了嗎?”

  李明:“清楚了。”

  審判長:“你是否選擇上訴?”

  李明:“不了。”

  倒數二十四個小時,李明在看守的陪護下,在死刑通知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多數死刑犯在得知這樣的消息后,都在短短的一天內,將接受死亡的五個心理階段展現得淋漓盡致。

  開始出于生命本身的防御機制的拒絕接受,到否認無濟于事引起的憤怒狂躁,隨后試圖上訴或者交代信息來換取渺茫的機會,而在不得不接受現實無法否認后抑郁,到最后只能無奈的坦然接受。

  期間或許穿插著對往事的后悔或者是所犯罪行的懺悔,但實際上,這些大多數都是說服自己能夠心安理得接受死亡的借口。。

  由于在這最后的一天中,犯人的情緒波動會極其強烈,出于人道主義關懷,一般來說,監獄會派出精神保健師來安撫犯人的情緒,但大多數時候,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是傾聽。

  不過與那些想把下半輩子說不出來的話一股腦的說出來的犯人不同,李明拒絕了。

  “不要想不開,有些事情無從改變,那坦然接受起碼不會讓你現在很痛苦。”李明的平靜讓精神保健師懷疑他想自殺,于是勸慰寬心道。

  “不用了,我很好,自殺這種事情只有蠢貨能做得出來。”臉上綻放出笑容,李明開口說道,“不過最后這段時間有些無聊,如果可以的話,能麻煩你給我一本書嗎?”

  倒數16個小時,私人定制最后的一頓飯。縱觀人類死刑史,就沒有讓犯人餓著肚子上路的,因此,監獄會為死刑犯定制斷頭飯,任何合理的要求都會被滿足。

  斷頭飯、長休酒,黃泉路上走一走。

  看著李明狼吞虎咽大快朵頤的樣子,即使很一般的飯菜竟然讓一旁的獄警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一名年輕獄警對身旁的另一名老獄警小聲開口說道,“這家伙心態真的好啊,大多數死刑犯要么是吃不下,要么是強迫自己硬往嘴里塞,直到實在咽不下去了,最后吐出來,可像他這樣正兒八經吃得這么香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年輕那會見過一個。”

  老獄警瞟了一眼又加了一碗飯的李明,緩緩說道,

  “也是這間牢房,關了一個老頭,那年他家那邊遭了災,據說是餓極了干了些喪盡人倫的事情,那時候法律還沒現在這么人性化,被發現后就給斃了,臨死前吃飯的時候的動靜跟這一模一樣。”

  年輕獄警琢磨了琢磨開口說道,“不對啊,這人聽說是個大老板啊。”

  轉過身去,老獄警有些感慨的說道,“哎,別打聽那么多,哪個在這里關著準備上刑場的人背后沒一籮筐都是苦水的故事呢?”

  行刑前倒數3小時,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來到了李明的監牢前。

  “打開吧,我有些話要跟他說說。”警察說道。

  “這不符合規定吧,萬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話”獄警有些難為情的說道。

  “不會的,我了解他,不然我也不會這個時候來了。”警察笑了笑說道,“出了事情我自己擔著,而且你是不是小看我了。”

  一番交談之后,獄警打開了門,將這狹小的空間留給二人,而自己則是在一旁警戒以便有意外發生的時候,自己能夠第一時間沖進去。

  監牢內,李明側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正優哉游哉的蘸著唾沫看著手里的書。

  警察坐在李明對面,將帽子放在旁邊,然后看著李明用一種輕松的語氣說道,“看你的眼睛紅的,昨晚沒睡覺?”

  “不急,馬上就能睡很久了。”李明沒抬頭的說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徐六還有嚴飛你記得嗎?”警察頓了頓說道,“他是我的人,我要給他們辦個體面的葬禮。”

  李明翻過最后一頁后,放下了手中的書,恍然大悟的說道,“你就是一直拼死咬我的那個?叫什么···來著?”

  “黎硯修。”警察說道。

  “洗硯修良策,敲松擬素貞。比我這隨意的名字好的多。”李明真心的夸贊了一句之后,話音一轉突然說道,“徐六在xx學校的地基樁里,我記得是第六個吧,還有他前面的那個···嚴飛,在第七個里,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聽著李明坦然說出的話語,黎硯修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但最終還是有些無力的松開。

  瞄了一眼黎硯修后,李明緩緩說道,“我其實挺尊敬他們的,沒什么痛苦,只不過你現在找出來,得把那個學校拆了,不然以后就成危房了。”

  沉默了片刻后,黎硯修長出一口氣后,緩緩說道,“說實話,你是我這么多年見過最難對付的,要不是這幾年···我還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將你繩之以法。”

  李明坐起身了,面對這黎硯修,想了想認真的問道,“那這幾年過去了呢?”

  這是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在明白李明想要表達的意思后,黎硯修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半天才回答道,“這幾年過去了,那幾年一定會來的。”

  李明笑了笑,沒有評價,而是問道,“有煙嗎?”

  隨著兩根裊裊的香煙點燃后,黎硯修深吸一口煙問道,“馬上就要上路了,有沒有什么想聊的,最后我陪你聊聊。”

  “聊天,總要開個話頭吧。”李明聳了聳肩說道。

  聽到李明的話后,黎硯修有些無力的說道,“你說,很多年前你就很有錢了,為什么不收手啊。”

  “阿飛正傳看過沒?”李明笑了笑說道,“這世間真的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里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書已經看完了,也沒什么睡意,于是兩人便就著一包煙開始聊了起來。

  “你早就知道自己有今天?”

  “從第一次開始嘗到了這種別人排隊我插隊的好處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注定要走上這條路。有人曾經試著拉過我一把,不過他也是一腳踩在泥濘里,給我上了最后一課。”

  “莫驚春?”黎硯修問道。

  “不是。”李明在這個話題上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欲望。

  黎硯修見李明沒有展開說的意愿,于是嘆了口氣說道,“有沒有想過如果一切重來的話,你會怎么樣?”

  “你是想問我會不會后悔,會不會懺悔?”

  李明自嘲一笑說道,

  “我從一個在街頭偷東西吃的流氓,到掌管著百億資金的商人,擁有過那些原本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經歷,你覺得我會后悔嗎?這一路走來,我但凡回一次頭,都對不起我那些年遭過的罪。”

  這一幅死不悔改的樣子,讓黎硯修頓時有些火大,“你就沒有一絲對這個世界的善意嗎?”

  “沒有。”李明吊兒郎當的說道。

  “所以你馬上就要死了。”李明的態度實在讓黎硯修難以忍受,于是忍不住開口譏諷道。

  似乎這句話觸動了什么地方,于是李明收斂了臉上令人厭惡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像是莫驚春一般的學者的虔誠。

  “死刑·····”李明重復道。

  “怎么了?怕了?”黎硯修眉毛一挑問道。

  搖了搖頭,李明繼續說道,“我在想一個有趣的問題,有興趣聽嗎?”

  “說說看。”

  再次點燃一根煙后,李明緩緩說道,

  “死刑,是人類刑法的天花板。

  在漫長的歷史和道德的演變過程當中,死刑的社會意義和作用也在不斷的變化。

  西方基于某種意識形態的道德感下,認為死刑是一種剝奪,生命權利是至高無上的,或許某個人有罪,但是除了神,沒有人應該擁有能夠剝奪他人生命的權利。剝奪生命無法讓社會進化,而只有人們放下仇恨,才能得到救贖。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的空想主義,大致如是。

  而東方認為剝奪生命的意義在于懲罰和敬畏,死刑嚴懲犯罪者、威懾和教育有犯罪企圖者,保護守法公民的合法權益和穩定社會治安秩序。靈魂之尊嚴不容侵犯,既然所犯下的罪愆是生命的隕落或者隱形龐大的惡劣,因此應該以同等高度的生命之誠意來道歉,哪怕是被迫的。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同態復仇,大致如是。

  不談這些各執一詞常年不休的爭執,但從邏輯上看,你就會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兩者從底層邏輯上來看,一個認為生命的價值是沒有衡量尺度的,而另一個則是設定了與死亡對應的很多罪惡砝碼。

  本質上來說,一個觀念相信世界是因為美好而前行,另一個觀念則認為世界是因為丑惡而自轉。

  細細琢磨起來,著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略微停頓后,李明繼續問道,“你更傾向于這二者的前者,而我則是后者。”

  隨著李明的娓娓道來,黎硯修似乎重新認識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于是也認真了起來,“光與暗從來都是一同存在的,或許這個世界真的是因為丑惡而自傳,但這并不妨礙人們相信他是美好的而前行。”

  “你老老實實的,這輩子累死能掙一個億嗎?”李明突然開口說道。

  突然的發問讓黎硯修一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煙霧繚繞中,李明瞇起了眼眸,夾著煙繼續說道,

  “s市有一條河,將城市分割成了兩半。

  一邊是摩天大廈,另一邊還有住在群租房里餓哭的孩子。

  一邊人們五世同堂蝸居于此,另一邊則是金碧輝煌紙醉金迷。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的人肚子空空,有的則將黃金包裹住食物吞入腹中。

  老老實實的窮苦一生,作奸犯科的富得流油,這是永恒不變的規律。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人,背地里一肚子男盜女娼。”

  李明越說越激動,聲調隨之也越來越高,

  “你能告訴我什么是美好?我為錢磕破頭的時候,絕望的時候,又有誰沒有任何理由的幫助過我?

  你恨我死不悔改,覺得我對這個世界沒有善意,但過去的歲月沒有饒過我,我又憑什么饒過歲月?”

  嘆了一口氣,黎硯修只覺得一種疲憊從骨子里鉆了出來,有些無力的爭辯到,“你太偏激了,差異是天生的,公平這種事情本來就過于理想化,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盡力去公正,彌補差異上的不足。”

  “你那些鬼扯的道理我十幾歲就不聽了,母親因為錢跟人跑了,我離家后的幾年,我爹失業就喝酒喝死了,而唯一在乎的人讓我殺了他。這一切都是因為沒錢!

  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一帆風順,有的人卻要歷盡坎坷?天生的就要認?在命運的安排下,你爭取過什么嗎?你有嗎?!”

  說罷,李明深吸一口氣后,一瞬間又平靜了下來,以淡淡的語氣繼續說道,

  “我爭取了,所以我有。就算是死了,留下的錢我妻子和孩子那都夠他們幾輩子花。

  我不想一輩子給人磕頭,孤注一擲就是要給當年不肯作罷的自己一個交代,你以為我怕死嗎?

  我告訴你,如果重來一次的話,我一樣會重頭來過。

  我告訴你,哪怕像是狼一樣,我也要朝著世界咬上一口,然后從天上撕下一塊血肉!

  我告訴你,就算是我死了,只要這個世界仍然有差距,那么后面還會有王明,趙明,我不是第一個,更不可能會是最后一個!”

  監牢的門被打開,兩名法警帶著繩子走了進來。

  黎硯修看著李明那眼中閃爍著殘暴的赤紅雙眼,再次嘆了一口氣,然后攆滅了手中的香煙站起身來。

  “你妻子從澳洲回來了,考慮到認罪態度良好并且追回除了信托基金外一大部分資金,而且大多數指控已經查明你才是主使人,所以審判前沒有限制她的行為。”黎硯修頓了頓說道,“她在接待室等你,我給你爭取了五分鐘時間。”

  “不見。”李明沉默了一下,然后搓揉了一把臉說道,“死了直接給我收尸就好。”

  倒數2小時,由法警來實施全套傳統捆綁術。主要作用是限制死刑犯上半身的活動,防止他們襲警或者逃跑,隨后犯人被羈押上刑車奔赴刑場。

  片刻后,看著被捆綁好準備帶去監牢的李明,黎硯修突然開口問道,“你剛剛看的是什么書?”

  “送你了。”逆著陽光的李明頓了頓腳步回答,然后大步向前。

  李明走后,黎硯修走到李明的床鋪前,拿過了那本書,只見封面上寫著三個字《太陽城》。

  跪在地上,李明瞇著眼睛看著太陽,嘴角卻帶著一絲解脫的笑容。

  世界有光有影明暗交替,有人被光照耀,于是心中向陽,沉淪黑暗的人等不到陽光,于是憎恨太陽。

  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個眾生沐陽光明的世界。

  那,應該是什么樣呢?

  “砰”的槍聲響起,驚起鳥群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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