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內處于一鍋粥的狀態,而置身事外的李明依舊沒有參與其中,選擇前往象國。
這一次李明來象國,并沒有驚動很多人,隨行的人員只有魚青雨和李南北。
象國的氣候依舊是那么明媚,不過空氣的水分似乎比上次來的時候更加的濃郁,如果用文學中的修辭手法來說的話,象國人在短短幾個月中留下的眼淚此時混雜在每一口李明所呼吸出的空氣當中。
一行人剛剛走出海關時,便有四五名黑衣人出示了身份證件,用流利的聯邦語示意請跟他們走,有人要見他們。
既然選擇來,那李明自然知道這種事情是固定的流程,于是就跟隨著這些人離開機場,朝著那輛觀感厚重的車輛走去。
上一次拉瑪親王在李明離開前曾經說過:無論什么時候都歡迎你再次來象國。
可此時今日,當拉瑪親王看見坐在自己對面的李明時,內心的情緒是帶著恐懼和憤怒的。
隨著車輛的啟動,拉瑪親王一臉陰沉的看著李明,面容猙獰的開口說道,“你好大的膽子!”
相對于拉瑪親王因為憤怒扭曲的表情,李明則是神態輕松的說道,“你看,我就說,你一定會的。”
模棱兩可的對話中,揭露了一個諷刺而無奈的事實。
是的,在這場經濟的崩塌當中,一小撮象國國內的上層階級理所當然的站到了國家和人民的對立面,參與到了做空曼幣的行列當中,成為了李明的幫兇。
這樣貶值的預期幾乎在后面沒有受到任何的阻力,甚至還有了不小來自象國本國內的助力,這讓曼幣崩塌得更為迅速。
而拉瑪親王正是這些發國難財的一員。
不過相對于其他人不同,拉瑪親王的內心是痛苦的。這錢他不得不選擇賺,不賺那么一點機會都沒有了,賺了起碼還有些能和李明進行對話的成本。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嗎?”拉瑪親王緊緊的捏著拳頭,用密布血絲的雙眼看向李明。
直視著拉瑪親王的雙眸,李明翹起了二郎腿,將一顆糖果送進嘴中然后說道,“生意人,自然是做生意嘛。”
面對李明平靜的坦然,拉瑪親王心中升起了極其強烈殺死對方的欲望,但想到自己的國家現在所面臨的困境,最終還是松開了手,有些疲憊地靠在座椅后背上。
一陣沉默之后,李明開口說道,“現在我們是要去哪里?”
拉瑪親王雙眼緊閉,沒有任何聲調的說道,“我帶你去看看,你做成的生意怎么樣?”
“客隨主便。”李明聳了聳肩膀隨意的說道。
隨著車輛駛進了城市后,裝載著十厘米防彈玻璃的車窗緩緩降下,而窗外的景色與上一次來的時候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和上次的繁華熱鬧相比,此時曼國的街道上商鋪的門緊閉,大白天的街上沒有了絡繹不絕的游人和商販,只剩下了在路燈下躺著的流浪漢。
每隔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一些表情麻木的男人扎堆聚在一起,當車輛經過的時候他們拼命的展示著手中舉著、脖子上掛著的紙板。
“貨幣的貶值讓商業系統崩潰,大量的企業倒閉,裁員,而少數活下來的為了不廉價售賣自己的產品,于是將許多產品銷毀、一夜之間牛奶的顏色將幾個著名的海岸線染成了白色。”拉瑪親王說道。
隨著車輛的緩緩前進,李明看到了一片似乎被大火侵蝕過的廢墟。
“原來這里是一家股票交易所,一周前,十幾名農民帶著汽油來這里自焚,火勢太大,直接燒了一天一夜······”拉瑪親王繼續說道。
再往前走,一排排衣冠楚楚的人們排著不那么整齊的隊伍等候著救濟餐的發放。
“農民還有地,所以至少不會餓死,原本那些中產階級,一夜之間所有的資產蕩然無存,再加上遇到了失業潮,所以只能靠著為數不多的救濟點才勉強度日······,但這里是首都,別的城市就沒有這么幸運了。”
拉瑪親王正說著,隊伍當中出現了一陣騷亂,幾名衣著光鮮的中產和同樣來領救濟餐的工人產生了矛盾,躺在地上扭打了起來。
而一側一名皮膚細膩的女人,在吃下手中的面包之后,隨即扶著一旁的樹干干嘔了起來。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似乎在拼命的抵抗著身體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嘔出來,因為一旦吐出來便意味著今天少了一頓飯。
“那種飯我試著吃過一次。”拉瑪親王表情悲傷的說道,“面包里夾雜著木屑,牛奶聞起來像是兌了甲醛油漆和水,確實能夠不吐出來就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繼續向前后,車輛拐過了路口,出現了一處攤位。
一個獨腿的男人坐在路邊,身前擺放著的是等待出售的假腿。
一個女人領著兩個孩子站在路邊,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掛著一個寫著價格的牌子。
無人照看的孩子在街上游蕩,時不時的翻看一下沿街的垃圾桶,試圖找到一些能夠飽腹的食物。
連臉都不蒙著的劫匪兇徒,正在奮力地砸開一家店面的大門······
諸如這樣的慘劇,在通往象國最大的寺院護國寺的沿途上比比皆是,甚至還遇到了兩名昏頭的超凡者試圖攻擊李明一行人的車隊,結果被密密麻麻的子彈打成了肉泥。
百分之九十的社會財富被掠奪,這讓整個象國的金融體制頃刻間坍塌,大部分的政令根本無法有效執行。
即使是暴力機關或者是政府官員也是要吃飯的,可問題是現在的象國政府根本沒法有效的支付所有人的工資。
車輛停駐在護國寺的門口,拉瑪親王同李明等人下車。
圍著寺廟的紅墻到處污穢,似乎是紅色脫落到了地面上,留下了一處處暗紅色的血跡。
那經過斑駁歲月的紅墻再也圈不住那種古剎的寂靜和嚴肅,只剩下了一種信仰破滅的濃濃悲哀。
看著一片狼藉的寺廟,李明想到了那日送金佛入寺廟時,是怎樣的一副盛大場面。
那時候人們的表情虔誠、信仰堅定、無比堅信著佛祖會拯救世人,無比期望著自己所求能達成所愿。
可不管諸般經義再怎么玄妙有理,不管真我為空再怎么能平息人生之苦,都繞不過一個基于經濟的具體問題···人總是要吃飯的,餓這種事情誰都忍不了。
李明有些感慨的嘆了聲氣后,說道,“圣僧的遺骸沒被損壞吧。”
“我讓人沖進去救出來了。”
拉瑪親王眼瞼低垂,一臉悲傷的說道,
“恐慌性匯兌下,銀行和金融機構根本拿不出錢來,于是第一次暴力游行便開始了。
數以萬計的人們走上了街頭開始打砸搶,警察根本沒辦法維護得了,再到后來徹底失控了,人們沖進了寺廟,搬倒了佛像試圖一刀刀的刮下金粉······
而你送的那尊金佛,光倒下的時候就砸死了三個人。已經瘋了的人們,在一片血腥之中肢解了自己的信仰。
為了控制住這樣的事態,部隊進場殺了一下午,我當時就在遠處看著。”
首府在軍隊的鎮壓下很快的恢復了正常,可整個象國七十余個府并不都是這樣,各地的政府已經逐漸的開始不再聽從中央政府和皇室的意見,開始想辦法自救。
信仰的崩塌、經濟的崩潰、政權的崩解在各種社會矛盾的凸顯下,逐步的爆發開來。
看著面前的地面上洗刷不掉的暗紅色,拉瑪親王緩緩說道,“象國完了,你滿意了嗎?”
“我是個生意人,沒什么滿意不滿意的。”李明搖了搖頭,瞇著眼睛岔開話題,微笑道,“所以,我們做個生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