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老騙子教了李明騙術和揣摩人性,那么莫驚春做的事情就是用現實的事情讓李明知道規律如來到底是什么意思。
沒有人是一步就能成長起來的。或許李明是一個在騙術上極其有天賦的人,但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怪物,也沒有生而知之的人,因此此時的李明到頭來也只不過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不到十八歲的年輕人罷了。
當然有一點他與同齡的年輕人不同,因為他剛剛被診斷為嚴重的反社會人格障礙。
拿著權威心理研究所的評估書,李明跟著莫驚春站在甲板上,等待著腳下的船只從香江返回深市。
船只破開海浪留下身后的一片雪白,穿著立領黑色風衣的莫驚春戴著一幅原片黑色墨鏡,隨手遞出了一根雪茄給李明,同時說道,“對這個檢測結果很在意?”
“報告的意思是說我是個瘋子嗎?”一直生活在底層的李明,剛剛接觸到這種事情,一時間有些難以理解。
自己老老實實上學、放學后跟老騙子吹吹牛逼喝喝酒,怎么就成了一個瘋子呢?
“沒那么夸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二十四個人當中好像就有一個吧。”莫驚春擺了擺手說道。
“什么意思?”李明有些困惑的問道。
“管理之道:明者駕才,庸者進私。知其心、馭其人,知其變,馭其時。你只有詳細的了解一個人的內在特性,包括他的想法、性格、資源、才干,你才可以有效的駕馭和培養他。”
莫驚春扔出一個防風打火機給李明后繼續說道,
“報告的事情你不用太過于在意,我不過是因材施教罷了。
而且人是一個可塑性很強的生物,你遇到的好人多,你就越容易成為一個好人,你遇到的苦難越多,你就越容易成為一個壞人。就比方我,一直運氣都不錯我才能笑得出來,如果我跟你一樣倒霉的話,我是笑不出來的。”
海風強勁,李明口手的煙還沒怎么抽就被風刮去了大半。
“你知道那個局,你為什么會輸嗎?”莫驚春瞥了一眼李明手中的雪茄后,冷不丁地開口問道。
李明搖了搖頭有些憤慨的說道,“因為那幫人不講道義。”
“哈哈哈···”
莫驚春拍了拍李明的肩膀,像電影中的大哥一樣開口說道,“不是這個,是你搞錯了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李明疑惑的開口道。
“方法論和實踐的問題。”莫驚春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師傅或許教了你怎么布局,怎么算計,但是有一個東西他沒教你。那就是方法是指路,可這路到底要怎么走,還得你親自上去才能清楚。”
“我的方法沒問題啊,如果有問題就是一開始就不應該相信那幫人。”李明有些倔強的說道。
沒有去反駁李明的意愿,莫驚春將手放在了欄桿上緩緩說道,
“真正的布局者不僅應自我具備處理和解決客觀事物的能力,也應具備透視和明察他人思維層次和特殊性情構成的綜合素質的能力。在共謀和競爭的情形中,應預見和評估他人的意識行為指向,并為此提前準備有力有效的方法,排除正確方案的干擾元素,然后確保局勢可以順利的進展。”
說著說著,莫驚春突然想到了什么,言語一滯然后看向李明問道,“你聽得懂嗎?”
“你說的話我聽不懂,但是我知道你表達的是什么意思。”李明坦然的回答道。
有了李明先前的經驗,莫驚春知道了迎著今天的海風抽煙確實容易抽個寂寞,于是將煙夾在指尖說道,
“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有悟性,回去之后盡快熟悉熟悉,下個月老陳應該就槍決了,趕在他被行刑前把老陳的攤子支起來,然后幫我把一批貨運進來。”
“什么?他都要被槍決了,你還整啊。”李明一愣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
兩省海關大稽查活動這才過了一周多,整風的余勁都還沒刮完,這時候再去蹚這趟渾水,這不是怕死得不夠快么。
“不整不行啊······”莫驚春看著眼前波瀾壯闊的風光,悠悠的感慨道,“這次的事情其實也有好處,為我們打開了一個新的渠道。”
“為什么不行?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應該沒多少人能夠強迫你了吧。”李明不解的問道。
皺著眉頭琢磨了一下應該怎么跟李明解釋,莫驚春想到了什么后突然哈哈一笑說道,“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嗯?”李明不明所以的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說是一場海難之后,一個水手和一頭狗,漂流到了一個荒島上。依靠著狗的天賦,一周多過去了之后,水手搭起了草棚,也存夠了糧食,于是就飽暖思。
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糾結了幾日后,水火攻心,于是打算直接朝狗下手,可是因為狗拼命的掙扎,他一時間也沒有得逞。
可就在這個時候,水手踢翻了海邊飄來的一個玻璃瓶,然后從中飛出了一個唇紅齒白貌美性感的仙女,仙女很感謝水手救了她,于是說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水手聞言,紅著眼睛喜出望外的說道:麻煩你幫我把這條狗按住。”
即使在夏季,但甲板上的海風潮氣過重,莫景春將風衣的領子豎起來,然后抱臂依靠在欄桿上,側著身子說出了改變李明一聲的話語,
“作為一個老師,我能做到讓知府見我都矮半頭,便是因為我能不斷利用規律讓資產增值,而我擁有的權利也是來自于此。
很多人說那個笑話是諷刺了資本主義的問題,說明資本家最后被異化放著仙女不要,反而要她按住了那條狗。
老馬也說了資本的罪惡之處就是,他的罪惡是以資本增值為目的,而不是以人類的進步、社會的發展為目的,說資本家是資本的人格化體現,他們的行為不代表自己而是被資本內生的邏輯所綁架。我個人有些不認同。
普遍上認為,無論是投票選舉、金融手段,資本的發展,還是融資、股票、上市、貸款,最開始的目的都是為了人類和社會能夠更好的發展,而隨后的的變質則是因為資本的罪惡,因為它異化了所有的東西。這在我看來實際上是一種甩鍋的行為,換一個角度去看的話,為什么不是人永無止境的貪婪異化了所有的東西?
人是有主觀能動性的,把經念歪的是人類自己,人類自身抵御不住貪婪的原罪后反倒甩給了某個意識形態,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你之前問我的那個為什么,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答案。
一方面。圣人不死,大盜不止。(《道德經》)
絕圣棄智,民利百信;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拋棄所謂的圣賢智慧,人民將獲得百倍的利益;拋棄所謂的仁義譽名,人民將恢復孝慈的本性;拋棄貪取巧利之風,盜賊將會絕跡。
另一方面,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陰符經》)
人們利用非正常的、反規則的、不順其自然的、不逆來順受的、可以暴力反抗和奪取的、不因循守舊的、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總能越逆規則越變得強大。
這樣一來,人們在貪婪欲望下,人們可能會棄智、棄義、絕巧棄利、順應規則嗎?
雖然有無數仁人志士為了全人類的自由和平淡而奮斗,但可能因為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的緣故,縱觀歷史的尺度、環宇的空間內,我認為如果不克制人類永無止境的貪欲,那這個世界是永遠也變不了的。
而你說的為什么其實很好回答,即使沒有這個坎,你還會遇上別的坎,而像你像我這樣的反社會人格或早或晚都會走到這條道路上來,所以沒什么為什么,我們是一類人,這就是我們的命數。”
穿越時空和歲月的另一個相似的場景當中,司司看著李明問道,“你···打算要怎么開始呢?”
上輩子好歹還有一抹可以帶給人們希望的顏色,而這輩子有的只是滿眼的一片金光閃閃。
李明與前生年歲相仿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絲的笑意,將手上玩弄著的卡片遞給了司司然后說道,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不如讓給丑惡來開墾,看它造出個什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