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庭審結束的當日,李明并沒有立刻被轉監,而是在本杰明律師以在監獄當中被犯人迫害,導致身體受到了損傷為理由,拖延了三天的時間。
這三天的時間,李明便在法院指定的醫院當中,對傷勢進行了處理。
第三天清晨來臨的時候大雪紛紛,讓整個世界看上去一片銀裝素裹,十分的潔凈。這種潔凈將一切不美好的事物全掩埋了起來,看上去和諧至極,什么都是美麗的。
美是美,可似乎卻又少了一些什么。
拖延的最后期限已到,負責移動轉獄的法警已經站在了病房的門外,而此時李小姝正站在李明的面前,幫著哥哥整理著床鋪和物品,然后有些黯然地說道,“哥”
“怎么了?”李明一邊看著窗外已經下了一夜的大雪,一邊隨口問道。
“·····唉,哥,最終的結果還是要坐牢啊。”李小姝有些落寞地說道。
看著窗外洋洋灑灑的雪花,李明笑道,“坐牢并不代表失去自由,我已經跟本杰明說了,半年的時間足夠世人將這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凈了,那個時候我就會申請保外就醫了。”
“啊?”李小姝有些意外地問道,“啊?哥你身體沒事吧?”
本杰明聳了聳肩膀然后在一旁插話道,“沒事,簡直比一頭牛還要健壯。”
“那怎么辦理保外就醫呢?”李小姝有些懵的開口問道。
“不然你覺得這幾天我待在醫院干什么?”李明呵呵一笑,然后說道,“當然拖延這三天的時間,還有個原因就是等姐姐回來,見一面。”
“姐姐回來了?”
“在路上。”
“哦。”李小姝嘆了口氣后說道,“總之我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強,只是可惜這個冬天我們一家人又沒辦法過年了。”
這一年當中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母親離世,父親跑路,哥哥入獄,而自己也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了。
“真想時間能夠回到以前啊·”李小姝感慨的說道,“這將來的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走了,真的很討厭冬天啊。”
身為李氏基金會的理事長,解決欠款的問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石頭一般壓在了她的胸口,而這種壓力就像是一種高效的催化劑,短時間內讓她不斷的成熟了起來。
看著這個身上氣質發生了極大變化的妹妹,李明笑了笑說道,“有一個叫做愛比克泰德的人說過:人要對可控的事情,要保持謹慎;對于不可控的事情,要保持樂觀。”
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頭,李明繼續說道,“別唉聲嘆氣的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冬天,這種神清氣爽的寒冷讓人舒適而有生氣,而所有的細節都被埋葬,剩下的只是一種極簡主義的美。”
說到這里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敲響,一名前來交接工作的法警,進門后看了一眼李明,然后說道,“車已經到了·····”
李明的物品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是微笑著點頭說道,“走吧。”
一封比外面大雪還要潔白的邀請函,通過郵箱投遞的方式,現如今正躺在了劉超面前的桌子上。
劉超是誰?
滿嘴污言碎語,將各種生·器官掛在嘴邊,動不動就以對方的女性親屬為圓心,祖宗十八代為半徑,三百六十度開罵。
但即使是這樣,他依舊活得很滋潤。
不是因為人們有著良好的修養和高尚的道德情操從而大度的原諒了他,而是因為劉超在白葉市的溪原區中掌控著大大小小近十家不同規模的賭坊。
此外,為了處理賭博抽水賺來的錢,他還開著幾家飯店,酒店,和物流公司。
這就是他過得很滋潤的原因。
而此時此刻,看著擺在桌子上的信封,劉超在屋子內來回踱步,甚至沒有任何的勇氣敢試圖去觸碰一下。
街面上沒有能夠藏得住的秘密,宗瑞持槍公然干掉了幾名在街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之后,拖著尸體在法院門口持槍自盡的事情,幾乎在一瞬間就傳到了躲過一劫的劉超耳中。
而他頓時明白了這代表著什么——這個游戲,宗瑞輸了。
而宗瑞輸了,證明那個半年時間竄起來的人物,真的是不可立敵的。
稍作打聽之后,劉超便從某些地方得知了這個人物姓李,而此時,桌面上的那封信的封面火漆上奇怪的幾何圖案當中,正有一個李字。
在屋內來回踱步了幾圈之后,劉超一狠心罵罵咧咧的一邊朝著桌子前走去,一邊說道“媽了個巴子的,還特么讓一張紙給嚇到了。”
伸手將面前的信封在眼前撕開了封口,將其中折疊的信紙攤開后,位于紙張中央落著一行地址:貝克街221號,12:00
除此之外,便沒有任何過多的話語。
可劉超看著面前這張只有一行字的白紙,竟然從中感受到了一絲森然的威脅。
去還是不去?
來回將紙張在手中翻看了幾次之后,劉超咬著牙低聲罵了一句,緊接著便對著門外吼道,“媽了個巴子,大慶!給老子備車!”
距離十二點還有一刻鐘的時候,劉超終于趕到了這個地點。
看著面前獨棟房子門口站著的余南,劉超拿著信封走上前去,而大慶緊隨其后。
“您好”劉超堆笑開口道。
余南面無表情地看了劉超一眼之后,便直接朝著劉超伸出了手,隨即一枚戒指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劉超瞇著眼睛一看,頓時發現了這戒指的樣式正是信封上火漆的模樣。
臉上的表情一滯后,反應過來的劉超立刻從懷中掏出信封遞了過去。
余南核對了之后,將信封收了起來,然后讓開身位說道,“進去吧,不過只能是你自己。”
看了一眼余南的模樣之后,劉超囑咐了一聲大慶之后便朝著門內走去。
一進門,劉超就注意到了房間當中的有些怪異的陳設布置。
四周的窗簾全部拉上防止一絲陽光滲入,而客廳中央擺著一個長桌,桌上用點燃的蠟燭來為這間房間提供光線。
桌子的兩旁,坐著五個自己很熟悉的人,他們基本上都是一些跟自己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另外還有一個坐在尾座處并不認識的陌生女人。
而長桌的首座上,坐著的安仔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之后,默然的開口說道,“時間快到了”
余南進入房間后然后將門鎖住,緊接著對劉超說道,“入座吧。”說罷便站在了眾人的身后。
看著一個個表情復雜的人們,安仔緩緩站起身來,說道,“女士們先生們,受命于李氏家族,邀請各位來此,而沒有前來的人視為放棄了這次機會”
“到底叫我們來干什么?”一名濃妝艷抹的女人受不了眼前神神秘秘的一套,于是打斷了安仔的話語,不耐煩的問道。
女人剛說完,余南便緩步走了過來。
“你要干什么?!”女人疑惑的開口道。
回答女人的是一把砸向了她腦袋的斧頭,“咚”的一聲悶響之后,女人便倒在了桌子之上,而斧頭已經嵌入在了她的腦后。
劉超等其余人看到眼前這一幕之后,頓時汗毛都炸立了起來,有甚者甚至已經推開桌子想要離開。
“艾利,從今天起你負責她的業務。”安仔看著倒在血泊當中的女人,嘆了口氣,然后指著尾座處一臉煞白的女人開口說道,“從今天開始,白葉市的夜晚只能有一個聲音,那便是李家,這是忠告,也是警告。”
余南松開了握著斧頭的手,看著眾人緩緩開口說道,“要么追隨于我們,要么成為我們的敵人。”
客廳拐角的樓梯上緩緩走下來一位穿著黑底色白條紋運動服的男孩,一伸手,嵌在女人腦后的斧頭便飛入到了他的手中。
李白夜一臉厭惡的看著手中的斧頭,緊接著開口說道,
“我師傅說了貪婪是極好的事情,可愚蠢的貪婪會導致毀滅。宗瑞不夠聰明,所以宗瑞死了,而且還死得很憋屈。
你們有了錢之后還是要向那些有權勢的人低頭,你們還是會怕警察,你們會在新的人崛起之后被替代,然后被奪取所有的一切,接著死亡,周而復始。
你們知道這是為什么嗎?因為你們即使掙再多的錢,都不明白錢的屬性到底是什么,換句話說你們根本不知道錢應該怎么用,怎么樣能將一堆廢紙變成資產。
要知道,權勢是不能積累的,就是首相的任職也有屆滿之說,但是金錢卻不一樣,只要你夠聰明,它就可以流傳百世。
為什么你們賣麻藥就是違法的?搞情.色產業鏈就是違法的?賭博就是違法的?
為什么不能想著試著改變法律,麻藥合法化?情.色合法化?博彩合法化你們敢想么?
這是一個機會,追隨我們的人會受到李家的庇佑,我們會讓你們見識什么是金錢的力量。”
李白夜隨手丟掉了手中的斧頭之后,緩緩的站起身來,攤手說道,
“從今天起,白葉市所有踩線的行業,要經過李家的批準,沒有得到批準的人不得從事相關的生意,沒有到會或者是拒絕的人,將被視為李家的敵人。
得到準許的人,便成為李氏聯合商社的一員,在李家影響力所覆蓋的范圍內,有許可的人便是相關產業的代理人,有著獨家壟斷經營的權利。
便捷的洗錢、結社帶來的資源共享和權利覆蓋,會讓你們體會到從來沒有過的榮耀和享受到金錢變質帶來的權勢,同時你們還將無限從李家手中接到賺錢像是在印錢一般的項目。
半年時間李家是怎么起來的,我想你們應該沒有愚蠢到不明白,這對你們來說是一次天大的機遇。而你們要付出的,就是每個月的十四號上繳三成的份子錢,以及按照李家的規矩做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利往,如今夜幕已經來臨,現在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有多貪婪,有沒有魄力和我們一起見證這個世界新秩序的誕生!”
午后的陽光照射在雪地之上散射出刺眼的光芒,一輛囚車和兩輛警車,押送著李明朝著位于山腳下的狐貍河監獄駛去。
車輛掠過雪地后,驚走了覓食的麻雀,同樣也在地面厚厚的積雪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車轍。
漆黑的車轍就像是一道分割大地的裂痕一般,直接破壞了李明口中冬天所具有的簡約美。
而當三輛車行駛至一半路程的時候,車輛急剎車帶來的巨大慣性,讓李明的身形猛然間一陣晃動。
“怎么了?”重新坐好的李明皺著眉頭朝著前面的法警問道。
位于副駕駛的法警伸手指著前方的雪地,一臉慌張的轉過身來。
順著法警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李明便看見在車輛前方的漫天大雪里,此時正站著一個有些熟悉的面孔——秩序憲兵竺元白。
而此時的竺元白陷入不是正常狀態的模樣,身旁蹲著的是三條通體雪白比人還大正呲著牙的雙眼通紅的惡犬。
而他的身后兩側伸展出了足有一米長羽翼豐滿的兩翼,一聲口哨聲響起后,三條惡犬便化作一抹白色的閃電朝著三輛車猛然奔襲而來。
法警打方向盤調轉方向的速度遠遠與這白色的閃電無法媲美,緊接著三條惡犬便如同三顆白色炮彈一般,撞擊在了車身之上。
巨大的沖擊力讓三輛車翻滾了幾圈后四散落在了雪地當中。而竺元白一點腳,身后的羽翼扇動著朝當中那輛閃爍著紅藍燈光的囚車飛去。
囚車側翻在了雪地上,而坐在當中李明被摔得有些發蒙,剛剛愈合的傷口因為撞擊的緣故頓時被撕裂,鮮血再次流出。
竺元白飛到了囚車上方緩緩落下,看著因為翻滾扭曲的車門,于是伸出已經化為熊臂的右手抓住碎裂的車窗一扯,鋼制的囚車鐵門直接就被拽了下來,扔到了一旁。
緊接著竺元白俯身伸手掐住李明的脖子將他拽了出來舉在了半空當中,然后冷漠的說道,
“你以為你真的能逃脫制裁了?”
李明劇烈的咳嗽了兩聲,然后哈哈笑道,“拜托了大個子,法律已經做出了審判了,你這樣做的后果你明白嗎?”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嗅出了什么味道嗎?”竺元白將提在手里的李明向高舉一點擋住了有些刺眼的太陽,接著繼續說道,“你身上彌漫出了一股帶著硫磺的氣息,聞起來就像是吐著芯子的蛇口中的臭味一般,讓我覺得惡心。我可以確定你才是所有一切事情的罪魁禍首!”
基本上放棄了抵抗的李明,一臉無所謂的像一塊抹布一樣被拎在空中,“喂,我看你這身打扮,還以為你對動物有什么特殊的愛好呢,怎么?單單就歧視蛇么?”
突然只見“砰”的一聲槍響,竺元白展開的羽翼之上,炸出一朵血液構成的花朵。
微微皺了皺眉頭,竺元白朝著從車中鉆出來開槍打自己的法警看了一眼,然后陷入了沉默。
象征著公平與正義的警察,不畏死亡的試圖保護著面前這個十惡不赦的罪犯。
真的太特么嘲諷了。
看著陷入沉默當中的竺元白,李明哈哈笑道,“身為秩序憲兵,對普通人動手你本身就犯了罪,你要選擇將所有人都殺完么?”
“不,我只殺你一個。”竺元白回過頭來,看著李明認真的說道。
“砰。”又是一聲槍響過后,其余的法警此時都從車中爬了出來,一個個都雙手握著槍,對著竺元白。
李明哈哈哈的大笑說道,“哈哈哈哈,你不殺他們,他們會殺你啊,就算他們殺不了你,制度也會殺你,但是你要是殺了他們的話,你和你口中的我又有什么區別呢?”
“為了正義,我必須殺了你。”竺元白又硬扛了兩槍之后,堅定的說道。
李明收斂了笑聲,瞇著眼看著一個站在雪地里的人影,然后開口說道,“法律站在我這邊,那么我就是正義。”
話音落罷之后,雪地當中的人影腳下的雪地突然朝著四面八方炸裂,轉瞬間,這個人影拖著一抹黑色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竺元白飛射而來。
感受到背后的動靜之后,竺元白下意識的將李明甩開,然后用熊手臂橫在胸前。
人影接近竺元白后,并沒有什么大開大合的招式,也沒有什么光怪陸離的超凡能力,有的只是輕輕的抬起手,放在了面前這個如椽粗細的胳膊之上,接著轉身極速退離。
在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在纖纖玉手與粗壯的手臂接觸的空隙處,氣壓極速下降為真空,而大氣壓強這一自然規律在頃刻間便做出了反應機制。
龐大的大氣壓強頓時作用在了竺元白的手臂之上,緊接著原本組裝的手臂直接爆炸開來,而爆炸的沖擊力也將竺元白從車上掀翻在地。
人影落到地上,將李明攙扶起來,然后溫柔而霸氣的說道,“弟弟,我來晚了。”
李明向李希竹點頭后,看著原本右臂炸裂的竺元白的傷口處,血肉組織正在緩緩滋生,于是向前一步說道,“喂,我們可能加起來都打不過你,但是你殺死所有人,你也是死路一條啊,況且我現在也入獄了,也算是受到了懲罰,你干嘛非要殺死我?”
“身為秩序憲兵的責任與榮耀。”竺元白仿佛沒有看見李明伸出的手,緩緩站起身來的時候,炸裂的手臂已經恢復成了人的正常手臂。
“我來說說我們面臨的選擇吧。
你殺死我,你把兩個人變成狗養了十來年的事情,就會抹黑掉你所謂的名譽和責任,同時還會讓數萬人家破人亡。
然后你就會被推出來平息社會的輿論和憤怒,背負著恥辱和罪而死,你的名字會變成一個難以啟齒的禁忌,所有跟你有關的人都羞于提起它。
我們相安無事,警察這邊我捐五十輛警車應該就不會追究了,你退休了我保證你衣食無憂,給你開個動物園,皆大歡喜。”
李明緩緩的收回帶著鐐銬的手,然后聳了聳肩膀,無奈的說道,
“你一個月撐死也就萬把塊錢的,干嘛這么拼命?況且我這有個交易你要不要聽聽看?”
半個小時后。狐貍河監獄門口。
像李明這種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給他說話的機會啊。
竺元白看著進入監獄的李明嘆了口氣,一步一步走進了漫天的大雪當中。
李希竹站在監獄的門口看著弟弟消瘦而陌生的面孔,嘆了口氣說道,“今年的雪真的大,不知道明年還會不會有。”
李明呵呵一笑,緩緩回答道,“有的,明年的月,明年的霧色,明年的永無休止的陽光,還有數不盡的生機,都是有的。”
作亂者高枕無憂,跟風者唯恐不亂,偏聽者是非不分,覬覦者坐收漁利,澄清者墜入深淵,受害者百口莫辯,受盡鞭打,你看啊,百鬼夜行,有人混跡其中,比鬼還開心。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