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岡村寧次便反應過來。
當下岡村寧次問道:“水原君,你的意思是說招降是假,做樣子給大本營還有天皇陛下看才是真,對嗎?”
“對。”水原拓也點點頭,旋即又道,“但也不全對。”
“對也不對?”岡村寧次皺著眉頭道,“你什么意思?”
水原拓也道:“招降八路軍三八六旅的用意之一就是做樣子給大本營和天皇陛下看,讓大本營和天皇陛下誤認為招降三八六旅存在一定的可能性,因而給予大將閣下更長時限,但是除了這個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層用意。”
岡村寧次不由得向水原拓也投來異樣的一瞥。
水原拓也說的第一層用意,他已經看出來了。
但是水原拓也說的第二層用意,他是真的沒有看出來。
既便是現在,有了水原拓也的提示,岡村寧次也還是想不出來。
岡村寧次用異樣的目光瞥了水原拓也一眼,沉聲問道:“第二層用意是什么?”
水原拓也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招降的第二層用意,當然是為了引誘八路軍三八六旅上當,主動出擊來搶糧!”
這下岡村寧次終于是反應過來:“你是說……”
水原拓也微笑點頭,又接著說:“八路軍眼下正缺糧,如果大將閣下這個時候提出招降他們,不必懷疑,八路軍三八六旅大概率會與您虛與委蛇,提出投靠皇軍的條件,而且這個條件,大概率就是讓皇軍提供糧食!”
岡村寧次道:“然后就可以拿糧食做文章?”
“是的。”水原拓也欣然點頭道,“具體應該如何拿糧食做文章,這方面大將閣下的經驗肯定比我更豐富,我就不再多說什么。”
“噯,要說。”岡村寧次一擺手道,“水原君,你接著繼續籌劃。”
說到這一頓,岡村寧次又接著說道:“如果我讓你來做這篇文章,該怎么做。”
水原拓也便只能接著說道:“如果讓我來設計,一定是逐步取信,雙管齊下!”
“逐步取信,雙管齊下?”岡村寧次輕輕頷首,又道,“水原君,你展開來說。”
水原拓也道:“大將閣下,皇軍與八路軍之間的互信程度可以說是非常之低下,所以按正常的招降邏輯,第一步要做的首先得是加強互信,是吧?而且用來加強雙方之間互信度的措施,最好是能夠公諸于眾的,這親一來,三八六旅或者說陳根也能就雙方之間的互動,向他的上級單位做出合理的解釋,這就給接下來的招降計劃提供了掩護。”
“嗯,你說的非常有道理。”岡村寧次點頭道,“具體措施是什么?”
水原拓也道:“糧食換戰俘,迄今為止,八路軍三八六旅都還扣押著超過一千人的皇軍戰俘,大將閣下可以以人道主義精神為借口,進行戰俘與糧食的交換,這樣一來,這個事情就可以公開進行,那么無論最后這次交易是否成功,有了這次的互動,大將閣下再接下來的招降工作就可以在暗中順利進行,這才符合招降的正常邏輯,否則的話就顯得太過操切,肯定瞞不過陳根、李云龍還有王野。”
“有道理,這就是逐步取信。”岡村寧次點頭道,“那么雙管齊下又是什么呢?”
水原拓也接著說道:“有了初步接觸之后,大將閣下就可以派特使與陳根進行接觸,提出招降的條件,換成別的八路軍,大概率會一口回絕,但陳根很可能會選擇與大將閣下虛與委蛇,甚至有可能提出交換條件。”
“為什么?”岡村寧次問道,“水原君會如此肯定?”
“大將閣下誤會了,我并沒有肯定。”水原拓也道,“我只是說,陳根大概率會提出交換條件,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陳根一旦決定了虛與委蛇,提出的交換條件之一肯定就會有糧食,這是毫無疑問的。”
岡村寧次問道:“然后就是雙管齊下?”
“對,雙管齊下。”水原拓也點頭道,“一方面在交割糧食的過程當中做文章,比如說埋伏重兵伏擊三八六旅的民夫及運糧部隊,另一方面則是暗中準備好多路精銳部隊,趁三八六旅精銳部隊被調去糧食交割地點,趁太岳匪區守備空虛,發起致命一擊!具體就是當初在陳莊戰場時的滲透戰術,形成大混戰局面!”
“大混戰局面?”岡村寧次眼睛一亮。
“是的,大混戰局面。”水原拓也點頭道,“皇軍一旦與八路軍三八六旅在方圓一百多公里的廣大區域形成大混戰的局面,就會像當初陳莊戰場,誰也動彈不得,只能老老實實的縮在各自的土撥鼠工事中坐吃等死。”
“但是現在,三八六旅缺糧!”岡村寧次興奮的道,“一旦形成大混戰的局面,那么最先撐不住的肯定也只能是三八六旅!”
水原拓也道:“但是三八六旅也有可能會按兵不動。”
岡村寧次道:“那也沒有什么,既便三八六旅按兵不動,形不成大混戰局面,皇軍也沒有實質性的損失,再不濟大本營和天皇陛下也會多給點時間,這就夠了。”
說到這一頓,岡村寧次又用力的拍了拍水原拓也的肩膀,笑著說道:“水原君,你的智謀可真是不亞于三國的諸葛孔明哪,呵呵。”
“大將閣下,過譽了。”水原拓也忙道。
岡村寧次哈哈一笑道:“那就派人與八路軍接觸吧。”
“哈依。”水原拓也頓首道,“我這就想辦法給八路軍傳遞消息。”
岡村寧次訝然道:“水原君,你不會連八路軍設在沁源縣的交通站也有往來吧?”
“大將閣下,你太高看我了,我哪兒有這樣的能耐。”水原拓也忙道,“如果我真的有這個能耐的話,八路軍在華北五省的地下情報網絡早就被我們連根拔起了,又怎么會直到現在都還拿他們毫無辦法。”
岡村寧次道:“那你打算怎么傳遞消息?”
水原拓也道:“很簡單,釋放幾個八路軍俘虜就行了,讓他回去給八路軍的總部機關帶個口信不就行了。”
岡村寧次的意思很快反饋到八路軍總部。
“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拿日軍戰俘換糧食?”老總皺眉說道,“岡村寧次這老鬼子會有這好心?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師長道:“這里面肯定有文章。”
副總參謀長道:“岡村寧次肯定沒安好心。”
“可是現在我們是真的缺糧食。”老總道,“雖然豫北的交通線已經打通,但是從冀南軍區到太行軍區幾百里山路,這幾天豫南還有太行山又下了大雪,滏口徑的積雪據說足有一米多深,所以短時間內能運進來的糧食也是有限。”
副總參謀長道:“那老總的意思,是試試看?”
“讓陳根試試。”老總道,“我對陳根有信心,這小子就算占不了鬼子的便宜,也絕不會吃虧,就讓他試試,這萬一要是真的,能換回點糧食也是好的。”
“也是。”副總參謀長道,“蚊子再小也是肉。”
總部的意思很快便到了太岳軍區。
“拿糧食交換鬼子戰俘?”參謀長楊大奎道,“早不交換,晚不交換,偏偏挑在這時候交換,我敢肯定其中有陰謀。”
“有陰謀是毫無疑問的。”旅長摩挲著下巴道,“問題是這是什么陰謀?”
“這個,我就說不好了。”楊大奎撓了撓頭說,“岡村寧次這老鬼子詭計多端,反正我是猜不出來,估計也只有王野能猜得出。”
“王野?”旅長輕嗯了一聲又道,“現在豫北的局面已經暫時穩定,短時間內不會有什么大仗可打,電令小王帶著戰狼大隊先回太岳軍區。”
“是。”楊大奎應了一聲,又問道,“對了旅長,小王調回司令部了,要不要把小王院長也調回來?不然他們倆豈不是又要分開?”
楊大奎說的小王院長,就是縱隊醫院的院長王佳芝。
王佳芝之前轉移到了陜甘寧邊區,不久前才帶著縱隊醫院回到太岳軍區。
回來之后不久,旅長又一紙調令,讓王佳芝帶著一個醫療小隊奔赴豫北,前去籌建新的野戰醫院,當然這也是為了照顧王野和王佳芝這對情侶。
“呀,瞧我這記性,把這事給忘了。”旅長一拍腦門有些懊惱的道,“不過,小王院長剛剛帶著醫療小隊去豫南,工作還沒理順,就急著把她調回司令部不太好,還是等過段時間再說吧,而且小王也未必會一直留在縱隊司令部是吧?”
“這倒也是。”楊大奎道,“別我們這邊剛把小王院長調回太岳軍區,結果小王卻又要帶著他的戰狼大隊去豫北軍區,那豈不是又要錯開了?”
旅長笑著說:“所以呀,還是等過段時間再說。”
“行,那我知道了。”楊在奎點頭道。
山陽縣,郊外。
王野和葛二蛋正陪著李云龍在散步。
兩天前,整個豫北平原下了場大雪,平地積雪兩尺厚。
布鞋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嘎吱作響,李云龍背著手道:“這場雪下得可真大啊,平原積雪都這么厚,山里還能得了?”
葛二蛋便說道:“聽政委說,滏口陘的積雪有一米多厚。”
“有一米多厚?”李云龍皺眉說道,“那不麻煩大了嗎?”
王野卻笑著說:“團長,瑞雪兆豐年,今冬下這么大雪,就預示著明年會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豐收年,河南的饑荒也就可以緩解了。”
“但愿能緩解。”李云龍拍了拍屁股,目光轉向南邊鶴縣。
“這會,楚云飛這小子應該在鶴縣開那什么記者招待會吧?”
王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笑著說:“團長,從時間上看,89師在鶴縣召開的記者招待會應該已經結束,這會那些記者應該已經在暗中走訪周圍村莊。”
“開始走訪了?”李云龍道,“這么說,湯恩伯就快要滾蛋了?”
王野點點頭道:“如果不出現大的意外,湯恩伯這次肯定得滾蛋。”
葛二蛋哼聲道:“把一個自古以來就人口稠密、富庶無比的河南搞得赤地千里,路有遺骨,湯恩伯這狗日的就應該槍斃!”
王野訝然說道:“二蛋,文化課的進步很大嘛,居然已經學會了這么多的成語?都能夠出口成章了?不錯,真不錯。”
“那是。”葛二蛋得意的道。
三人正說話間,魏西來騎著軍馬跑過來。
“隊長,隊長。”隔著老遠,魏西來就高喊道,“司令員電令我們馬上回太岳山!”
王野聞言一愣,旅長讓他們戰狼大隊馬上回太岳山?難道太岳山的戰局有了變化?
李云龍也想到了這點,急道:“小王,多半是岡村寧次這老鬼子知道咱們已經打通了豫北的交通線,知道他們的封鎖已經被打破,所以狗急跳墻,要對太岳軍區發起強攻了,快,你趕緊帶著戰狼大隊回去。”
王野道:“團長,那我先走了,政委、邢副團長還有老張他們那里你替我說一聲啊。”
“噯呀,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這些。”李云龍揮手道,“快走,趕緊走,趕緊的帶著戰狼大隊回去。”
“團長保重!”
王野啪的立正,敬禮。
“趕緊走,趕緊走。”李云龍不耐煩的揮手。
此時的李云龍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將成為他們此生最后的相聚。
至于趙剛、邢志國、張大彪還有沈泉他們,更是連王野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著,都沒來得及道一聲別。
當天晚上,重慶黃山官邸云岫樓。
常凱申神情陰郁的看著陳布雷道:“彥及,到底怎么回事?”
陳布雷道:“委座,據說是記者招待會結束后,有幾個記者趁警衛部隊不注意,喬妝打扮跑到了城外,然后就什么都瞞不住了。”
河南的災情已經徹底暴露,引發了軒然大波。
“真該死。”常凱申大怒道,“安保是誰負責的?”
陳布雷道:“負責記者團安保工作的是第十三軍的警衛團。”
“第十三軍的警衛團?”常凱申聞言便是一愣,第十三軍可是湯恩伯起家部隊。
第十三軍的警衛團就更是湯恩伯嫡系中的嫡系,這樣一支部隊怎么可能害湯恩伯?難道中間還有不為人知的內幕?
常凱申原本以國是楚云飛暗中搞鬼。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不像是楚云飛?
當下常凱申黑著臉道:“這個警衛團是怎么回事?”
“具體不清楚。”陳布雷道,“大概率是醉酒誤事。”
“醉酒誤事?”常凱申怒道,“把這個團長抓起來斃了!”
“是!”陳布雷答應一聲,欲言又止,光是槍斃一個團長可不夠。
常凱申嘆了口氣,又說道:“這樣吧,彥及你代表我去醫院看望一下俊如,讓他盡快出院回一戰區主持大局,至于說恩伯么……”
頓了頓,又說道:“就調到西南運輸總局當個副局長吧,先避避風頭再說,等事過境遷了再讓他回31集團軍。”
陳布雷應道:“是。”
東京都,皇居書房。
東條英機恭聲說道:“陛下,岡村君剛剛發來一封密電,說是希望能夠再寬限他一到兩個月的時間,讓他有充足的時間,著手招降八路軍三八六旅。”
“什么?招降八路軍三八六旅?”裕仁皺眉道,“可能嗎?”
對于八路軍三八六旅這個番號,裕仁現在也已經是如雷貫耳。
先后全殲69師團,第28師團,重創第1師團,讓身為昭和三羽烏之一的岡村寧次灰鬧得灰頭土臉,這樣一支部隊能不讓裕仁印象深刻嗎?
所以聽說岡村寧次想要招降三八六旅時,裕仁本能的不相信。
東條英機小聲說道:“回稟陛下,以前倒是也有過招降八路軍的成功先例,其中級別最高的一位是個分區司令,相當于旅長。”
裕仁道:“這么說是有可能成功的?”
“可能性還是有的。”東條英機說道。
“那好。”裕仁說道,“那就再給他兩個月時間。”
“畢竟,如果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頓了頓,裕仁又說道:“五月份之前,山西戰事必須結束,以便帝國騰出所有的資源用于應付漂亮國陸軍在南太平洋戰場的反攻。”
東條英機跪坐起身,頓首道:“哈依!”
因為大雪封山,致使山路難行。
所以王野帶著戰狼大隊,花了一周時間才終于回到太岳山。
當王野回到太岳山中的縱隊司令部時,已經是1942年的臘月二十三,小大了。
魏大勇在村口接著王野一行,簡直高興壞了,向王野敬禮之后,魏大勇又跟段鵬、魏西來他們逐一的擁抱。
“隊長,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魏大勇笑著說:“快想死俺了。”
“屁,你真是想我們嗎?你是想小月吧?”段鵬無情的戳穿道,“不過遺憾的是,小月沒有跟著一起回來。”
“啊,小月沒有回來嗎?”
魏大勇聞言頓時一臉失望。
王野搖搖頭道:“和尚你別著急,小月和李俠留在豫北不會太久,等到豫西北支隊的通訊小隊組建起來了,他們就能回來了。”
魏大勇噢了一聲,又問道:“對了,隊長你半路上遇見佳芝了嗎?”
“佳芝?沒有啊。”王野道,“怎么,她回太岳軍區又調去豫北了?”
“是啊,旅長不是體恤你么,就讓佳芝帶著一個醫療小隊去豫北。”魏大勇說道,“不過按腳程來說,你們應該會在滏口陘碰上。”
王野道:“那估計是因為大雪封路,所以臨時去別的地方支援去了。”
對于八路軍來說,醫療是最緊缺的,所以遇到大雪封路,王佳芝和她的醫療小隊就絕對不可能閑著,而是會就近奔赴附近的根據地,提供醫療支援。
而且醫療隊有專門的部隊負責保護,安全還是有保證的,所以王野完全不用替王佳芝還有她的醫療小隊擔心。
當下王野又問道:“和尚,旅長這么急著叫我們回太岳山,是不是鬼子要進攻了?”
魏大勇搖搖頭說:“鬼子暫時還不會強攻,反而說什么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提出來要拿糧食跟咱們交換戰俘。”
王野道:“竟然有這種事?”
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魏大勇帶著段鵬他們先回戰狼大隊的駐地。
王野自己則徑直來了旅部,正好旅長和參謀長都在旅部。
“小王你回來了?吃飯沒?”楊大奎趕緊從火盆里扒落出一顆烤土豆,拍打掉灰塵遞給王野,“填巴填巴肚子。”
旅長也笑著打趣道:“小王,不會吃不慣吧?我可是聽說,你們豫西北支隊到了豫北之后伙食可是著實的不錯。”
“旅長,那是真不錯。”王野笑著說道,“一天吃兩頓干的,隔三岔五的還能吃一頓白面饃饃,有時候還有肉湯喝。”
“娘的,你們這也太過分了。”
旅長道:“你們吃香的喝辣的,卻把老子和參謀長給忘了。”
“旅長,我們團長沒有忘記你和參謀長。”王野笑著說道,“這次回來,團長還特意讓我捎回來幾百斤肉還有白面,過年時包餃子吃。”
“這還差不多。”旅長嘿嘿一笑,又問道,“和尚剛才跟你說過了沒有?”
“說了。”王野點頭道,“我覺得,岡村寧次此舉的意圖不會那么簡單,中間肯定還隱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楊大奎點頭道:“我和旅長也是這么認為,就是想不出這個陰謀是什么?”
王野道:“現在我們什么都不知道,盲猜也沒有任何意義,我的意思是不妨先派人跟鬼子接觸一下,先想辦法摸一摸他們的底。”
“同意。”旅長點頭道,“不過會面地點則在咱們根據地內,至于人選么,就小王你去好了,你小子身手高超,腦瓜子更是靈活,既便是真的有什么事,也只有你殺別人的份,就沒有人能傷得了你分毫。”
“是!”王野應道,“保證完成任務。”
“好小子。”旅長拍了拍王野肩膀,又道,“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沁源縣?”
王野說道:“兵貴神速,我現在就趕過去,順利的話,兩三天就能有消息。”
“這么急?”楊大奎道,“要不先歇幾天?畢竟你剛從豫北回來,走了幾百里路,跟鬼子接觸這個事,也沒那么急。”
“參謀長,這點行軍強度算個啥呀。”
王野笑道:“我真的沒事,能扛得住。”
旅長說道:“行,你去吧,注意安全。”
王野抬手敬了記軍禮,轉身揚長而去。
在沁源縣城,華北方面軍前線指揮部。
“大將閣下。”水原拓也將文件夾遞給岡村寧次,說道,“這是十二軍剛剛發來的關于豫北反擊戰的戰報。”
順便說一句,步兵第163聯隊遭全殲、偽豫北保安軍所屬暫1師、暫2師先后遭到重創之后,岡村寧次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沒有做,而是第一時間命令第35師團以及第110師團組織兵力從南北兩個方向發起反撲。
甚至還從歸德的戰車第4師團抽調了兩個戰車中隊助戰。
可遺憾的是,第35師團和第110師團的反撲全都失敗了,其中110師團的反撲被八路軍三八六旅擊退,35師團的反撲則被國軍89師擊潰。
十二軍發來的電報上說的就是這個事,損失不小。
“八嘎牙魯。”岡村寧次咬牙切齒的道,“看起來,楚云飛89師跟豫北八路軍之間并沒有根本性的矛盾,皇軍如果不能調集兩個師團以上的重兵集團,并輔以至少一個聯隊的戰車部隊,恐怕是很難奪回豫北九縣。”
水原拓也道:“大將閣下英明。”
“那就算了。”岡村寧次說道,“反正現在距離發起一號作戰計劃還有一段時間,就先不急著打通平漢線,所以豫北的地理位置也沒那么重要。”
說到這一頓,又道:“現在還是全力以赴先解決掉三八六旅!”
話音才剛落,副官町田一就快步進來,頓首說道:“大將閣下,有個自稱是八路軍交通員的支那人點名要見您。”
“見我?什么阿貓阿狗也想要見我么?”
岡村寧次哂然一笑,又對水原拓也說:“水原君,你去見他吧。”
“哈依。”水原拓也微一頓首,當即轉身跟著町田一出了作戰室。
去了還不到一刻鐘,水原拓也便又回到了作戰室,向岡村寧次報告道:“大將閣下,那個支那人是八路軍三八六旅派來的。”
“果然。”岡村寧次眼睛一亮,欣然道,“水原君,你的判斷是正確的,陳根這人果然對自己很自信,真敢跟皇軍虛與委蛇。”
頓了頓,又道:“陳根怎么說呀?”
水原拓也說道:“他希望雙方能有實質性的接觸。”
“實質性接觸?”岡寧村次欣然點頭道,“喲西,這正是我們想要的。”
說到這里一頓,岡村寧次又道:“水原君,三八六旅提出在哪里會面?”
水原拓也答道:“會面地點大概在沁源縣境內的八路軍匪區,至于具體的會面地點以及時間,會另行通知。”
“防備心還挺強的。”岡村寧次哂然一笑,又說道,“水原君,等到八路軍三八六旅將會面地點以及時間定下來,就有勞你辛苦一趟吧。”
水原拓也重重頓首:“哈依!”
兩天之后,沁源縣的一個名叫周莊的小村。
看到對方派來的談判代表后,王野還有水原拓也都有些意外。
“水原君,真沒想到會是你。”王野笑著說,“不過我很高興。”
“王桑,我也很高興。”水原拓也笑著說道,“因為跟聰明人交易是最輕松的,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王野道:“那么就讓我們節省點寶貴的時間,直接進入主題吧。”
“當然,我的時間也很寶貴。”水原拓也道,“我先說說我們的條件,一個戰俘交換五十斤糧食,這是底價,不允許還價。”
“這不可能。”王野搖頭說道,“價碼太低了。”
說到這一頓,王野又道:“我真替像水原君你一樣,為了日本而戰甚至于犧牲的官兵感到不值,因為在岡村寧次這些高級將領的心目中,你們的性命也就值五十斤糧食,不得不說這個價碼實在是過于廉價了。”
水原拓也哂然一笑說道:“王桑,你用不著說這些。”
頓了頓,水原拓也又道:“你知道皇軍方面的意思不是你說的這個,皇軍方面只是單純的不想給予你們太多的糧食,而非輕視皇軍官兵的價值。”
王野道:“但是一個戰俘五十斤糧食,實在是太少了。”
“王桑,已經不少了。”水原拓也道,“饑荒的時候,五斤糧食就能救一條命,五十斤糧食至少能夠救活十個難民,用一個戰俘換十個中國難民,對于你們來說,這是一筆非常劃算的買賣,不是嗎?”
“真的劃算嗎?”王野哂然說道,“用一個戰俘換回來五十斤糧食,或許真可以救活十個饑民,但是這個戰俘重新拿起屠刀,卻有可能造成二十個甚至五十個中國百姓的傷亡,水原君真就覺得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嗎?”
水原拓也眉頭一皺道:“那你開個價。”
“一個戰俘一萬斤糧食。”王野說道。
“什么?”水原拓也道,“你在開玩笑嗎?”
當下王野和水原拓也像兩個商人,開始了討價還價。
不過爭吵了一個多小時,兩人也沒能就交易價碼達成一致。
直到兩人吵得口干舌燥,水原拓也終于轉移話題道:“王桑,看來我們很難就交易價碼達成一致了,不如各自回去請示上級?”
“好啊。”王野說道,“希望下次你們能夠更有誠意。”
話說完,王野轉身就要走,卻被水原拓也給叫住了。
“王桑,先不要急著走啊。”水原拓也笑著說,“談完了公事,還可以接著談私事嘛,不管怎么說我們倆都是老交情了,是吧?”
“怎么?”王野笑著說道,“你又想販賣情報?”
水原拓也嘿嘿一笑,說道:“王桑你是知道的,我是大阪人。”
王野道:“那我得看看你能提供一些什么情報,如果花了大價錢卻只買到毫無價值的情報,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王桑。”水原拓也有些不高興了,皺著眉頭說道,“你可以侮辱我的軍人身份,但是絕不能侮辱我的商人身份,在這個世界上誰不知道我們大阪人做生意最講究誠信二字?以次充好,哄抬物價這種事情,我們大阪商人是堅決不會做的。”
王野哂然一笑說道:“你說我就信啊?想賣情報可以,但是什么情報得由我選,你現在最好搞清楚,現在是買方市場,已經不是以前的賣方市場。”
“好吧,我承認現在已經是買方市場。”水原拓也無奈的道,“你說吧,你想要買關于哪方面的情報?”
王野道:“我想知道你們會在幾月幾日向太岳軍區發起總攻?”
“王桑,這就很沒意思了。”水原拓也哼聲道,“你這哪里是一條情報?你這分明是三條情報,好嗎?第一條情報是皇軍會不會進攻你們太岳軍區?第二條情報是這次進攻是局部進攻還是總攻?第三條情報才是具體的日期,你真當我傻嗎?”
“噯呀,不愧是水原君,這都能識破。”王野笑著說道,“你開個價吧。”
“關于這三條情報,我就不必開價了。”水原拓也說道,“因為你不可能出得起,我還是跟你明說吧,我可以提供一批給養的情報。”
“給養?”王野道,“是給前線師團的給養嗎?”
“我能說的就只有這些。”水原拓也笑著說道,“想要知道更多,你就得付錢了,一百兩黃金或者三千五百美元,又或者一萬四千塊現大洋!”
王野道:“做買賣不是還得先看樣品?我總得先知道這批給養的數量吧?要不然花了巨款卻只買到一丁點給養,那豈不是虧大了?”
水原拓也聞言怒道:“王桑,你又在侮辱我的商人身份。”
王野道:“你少廢話,要么告訴我數量,要么就算了吧,又不是我要買。”
“好吧。”水原拓也無奈的道,“這批物資數量不是很多,也就一百多噸,但是全都是好東西,餅干、香煙、清酒、罐頭還有毛巾等。”
“那我明白了。”王野笑著說,“是日本發來的慰問品吧?”
水原拓也笑道:“王桑,只要一百兩黃金,我就把關于這一批慰問品的詳細的情報都交給你,關于從天津港運送到TY市的火車車次,從太原送來沁源的車隊數量,車隊從TY市出發的時間,還有安保部隊的情報。”
王野道:“行吧,那我現在就回去申請經費。”
“王桑。”水原拓也笑道,“那就預祝你好運。”
離開周莊,王野快馬加鞭連夜趕回了司令部。
“小王回來了?”看到王野,旅長趕緊問道,“怎么樣?見著岡村寧次的代表了嗎?”
“見著了,而且還是個熟人,就是上次在晉西北跟我說,一萬兩黃金就能買岡村寧次性命的那個家伙。”王野笑著說道。
楊大奎道:“就是那個大阪人?”
“對,就是那個大阪人。”王野笑道。
“那就是隨口說說而已。”旅長擺了擺手又道,“關于戰俘交換糧食,岡村寧次這個老鬼子有幾分誠意?是真還是假?”
王野搖頭:“假的,老鬼子連一分誠意都沒有。”
“是假的?”楊大奎道,“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王野說道:“原因很簡單,在水原拓也開出了一個戰俘交換五十斤糧食的價碼之后,我故意還價一個戰俘一萬斤糧食。”
楊大奎道:“一個戰俘一萬斤糧食,你這不是扯犢子么?”
“參謀長,我就是故意的,做生意,不就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么?”王野說道,“我之所以故意要這么高價格,就是為了后面能有降價的空間,后面我也確實降價了,從一個戰俘一萬斤糧食降到了一千斤糧食。”
“但是水原拓也卻從始至終沒加價。”
“所以我才敢于斷言,岡村寧次沒有半點誠意。”
停頓了下,王野又道:“岡村寧次如果有誠意,他就一定會給水原拓也一個區間,在這個區間內,水原拓也是可以做出讓步的,但事實是,水原拓也從始至終緊咬著一個戰俘換五十斤糧食,沒有絲毫讓步。”
旅長的眉頭一下蹙緊:“這么說,岡村寧次這老鬼子壓根不想跟我們做這筆交易,那他為什么又主動提出這個事?”
“我懷疑是拖延時間。”王野道。
“拖延時間?”楊大奎不解的道,“有這個必要嗎?老鬼子就算不跟我們整這出,我們也沒有能力突圍,他用得著拖延時間?”
王野擺手道:“參謀長,岡村寧次針對的不是我們,而是日軍高層,若不出意外,老鬼子現在承受的壓力肯定很大,日本國內甚至于裕仁天皇肯定在不停催他加快進剿速度,畢竟六個師團長期駐守太岳山區,人吃馬嚼的不是個小數目。”
“騙日軍高層?”楊大奎茫然道,“拿什么做借口呢?”
王野沉聲說道:“我沒有猜錯的話,老鬼子肯定說在招降我們。”
“什么,招降?”楊大奎黑著臉道,“這老鬼子還真是敢想啊。”
旅長也皺眉道:“小王,真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豈不是上當了?”
王野擺手道:“旅長,這個無所謂上當不上當,因為就算我們不跟鬼子的人接觸,岡村寧次也可以騙日軍高層,說雙方正在就招降的事進行接觸。”
旅長沉聲道:“那么,我們要不要發表一個公開聲明戳穿老鬼子?”
“沒這必要。”王野擺手說道,“這種事情說不清楚的,而且這也未嘗不是個機會,一個將計就計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