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楚云飛也帶著一個警衛班騎快馬趕到李家鎮。
358團1營長錢伯鈞趕緊帶著副營長張富貴迎出李家大院。
錢伯鈞領著楚云飛一邊往里走一邊說道:“團座,李家真是富得流油啊,武器裝備沒多少,但是糧食是真不少。”
聽到這話,跟在后面的副營長張富貴便神情一動。
因為錢伯鈞只說了武器裝備和糧食,而沒有說錢,其實這一次打下李家,他們1營繳獲了三萬多大洋和不少金銀首飾。
大洋和金銀首飾才是大頭。
那三十幾萬斤糧食才幾個錢?
楚云飛道:“總共繳獲了多少糧食啊?”
錢伯鈞道:“還沒來得及清點,估計有二十萬斤。”
張富貴聞言又是神情微微一動,繳獲的糧食居然也被錢伯鈞打了折扣,三十多萬斤糧食就只報給楚云飛不到二十萬斤?
錢伯鈞似乎知道張富貴心里在想什么,回頭向他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張富貴看懂了錢伯鈞這個眼睛的意思,當即沖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二十萬斤?”楚云飛臉色便垮下來,沒好氣道,“你也就這點出息了,這點糧食還不夠咱們358團吃一個月,有什么好夸耀的?”
楚云飛信奉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治軍思想。
所以對于錢伯鈞這老部下,他是半點疑心都沒有。
錢伯鈞想要表功卻討了個沒趣,有些訕訕地說道:“團座,李扒皮還有李家的一百多個護院該怎么處理?放了?還是斃掉?”
楚云飛說道:“李扒皮直接斃掉,像這樣的狗東西咱們358團見一個殺一個,剩下的一百多個護院你甄別一下,只要沒有做過什么大惡就放了,做過大惡的統統都斃掉,晉西北的百姓已經夠苦了,不能再放這些畜生回去繼續欺壓百姓。”
錢伯鈞應了一聲是,又忍不住跟副營長張富貴對視了一眼。
這跟他們兩個商定的處理辦法可是相悖,他們定的是拿錢贖罪。
每個護院按職務高低確定價格,只要能出得起價錢就可以活命,出不起就槍斃。
楚云飛又接著說道:“還有件事,386旅這次雖說突圍出來,可是武器裝備還有輜重給養卻是損失殆盡,今年這個年關怕是難過,我懷疑他們會對大孤鎮上的高家下手,而且時間應該就在這兩天,你派人通知一下高阿狗。”
“團座,已經晚了。”錢伯鈞苦笑著道。
“高家已經被李云龍的獨立團給端掉了,就是昨晚上的事情。”
“什么?高家已經被端?”楚云飛聞言便愣住,“李云龍干的?”
“是的,就是李云龍干的。”錢伯鈞道,“我也沒想到李云龍的動作會這么快,今天早上派人過去時就已經慢了一步。”
“糟糕。”楚云飛皺眉道。
“那高家積攢的那些錢財?”
“都被獨立團搶了。”錢伯鈞道。
“高阿狗夠狡猾的,居然把積攢的錢都藏在祖墳里。”
“但是架不住李云龍更加的高明,愣是把高阿狗藏在祖墳里的錢都給找出來,據說裝了十幾口箱子,我估計得有二十萬大洋!”
說起這,錢伯鈞滿臉都是羨慕之色。
這高家的油水可是要比李家多多了。
可惜最后便宜了李云龍這個泥腿子。
“該死。”楚云飛的臉色便越發難堪。
“早知這樣我們真該搶先對高家下手。”
錢伯鈞心下忖道,高家有軍座的關系,你敢碰?
但是現在高家的錢到了獨立團的手里,他們就沒了顧忌。
當下錢伯鈞又道:“團座,要不要我帶兵追上去,把這筆錢搶了?”
李云龍的獨立團雖然能打,但也不過區區五百人,錢伯鈞很確信,如果動手,他的一個加強營很輕松就能打垮獨立團。
“不行。”楚云飛斷然拒絕。
“眼下國難當頭,最要緊的還是抗日。”
“這種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們堅決不能干。”
“還有你記住了,我讓你們1營前出李家鎮只是為了將來做打算,可不是讓你們跟八路軍挑起摩擦,更不是為了要跟八路軍開戰。”
“明白。”錢伯鈞低頭應道,“我不會挑起摩擦的。”
楚云飛想了想又道:“這樣,你派兵把李家鎮繳獲的那一百多支步槍捎帶上,給獨立團送過去,順便摸清楚李云龍的團部在哪里,改日我也好親自登門拜訪。”
“是。”錢伯鈞嘴上答應著,心下卻是越發的不喜。
一百多條遼十三步槍,張嘴就給送出去了?
能賣一萬多塊大洋呢,團座!
你可真會慷他人之慨。
趙家峪,村口山道上。
趙剛抻著脖子不停地往前看,都快把自己的脖子抻成了長頸鹿。
然而前方山道仍是一片沉寂,人影都看不到一個,更別說隊伍。
再抬起手腕看了一下羅馬表,只見時針已經指向下午的四點鐘,趙剛心下便變得越發地焦躁起來,按理說也該回來了呀?
難道,中間出現了什么岔子?
可是不應該啊,打個大孤鎮能出什么岔子?
當了快一年的獨立團政委,趙剛早不是當初那個初來乍到的白面秀才,對于獨立團的強悍戰斗力已經有了充分的認識。
應該是搶到的物資太多了吧?所以這么慢。
對,應該是這樣,肯定就是這樣,趙剛用力地跺了下腳。
這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看這架勢傍晚又要下雪?
又用力地跺了兩下腳,趙剛目光落在自己腳上,只見布鞋已經開了口,里邊的棉襪也已經破掉,兩個大腳趾從破口肆無忌憚地伸展了出來。
看著露出的兩個大腳趾,趙剛心說這回如果不能從大孤鎮弄點錢糧回來,獨立團真就過不了這冬,全團一大半戰士的腳趾都會被這低溫凍掉。
因為之前的突圍,戰士們幾十公里狂跑下來,鞋子全廢。
實在是凍得不行,趙剛便想著先回團部去烤火暖和一下,待會再過來看。
然而才剛轉過身,眼角余光就看到前方山道有人影出現,當下霍然轉身,只見前方山道上果然已經有了人影。
而且不是一個人。
是一支長長的隊伍。
當下趙剛顧不得凍,興沖沖地迎了上來。
等離得近了才發現,走在隊伍前頭的就是李云龍和王野。
李云龍身上還披了一件無毛光板羊皮襖,再戴頂瓜皮帽,整個就一山西土財主。
“老趙?老趙!哈哈!”李云龍人還沒到,那標志性的笑聲已經傳過來,“你猜這趟大孤鎮之行咱們撈了多少好處?”
“老李,你咋成山西土財主了?”
趙剛笑道:“看你這樣,應該撈了不少吧?”
“真不少。”李云龍笑著說道,“武器裝備方面有五百多支遼十三步槍,外加五千多發子彈,物資方面,除了十幾萬斤糧食,還有足足二十多萬大洋!”
“噢對了,還有黃金,足足有一百多根大黃魚,一千多兩呢!”
“這么多?”趙剛驚喜莫名道,“這么說,經費和物資的困難都解決了?”
“那是當然。”李云龍嘿嘿兩聲,不無得意的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咱老李是什么人?這么點兒小困難能難得住咱老李?”
“政委,還不止這些呢。”葛二蛋又說道。
“還有?”趙剛一臉期待地問道,“還有什么呀?”
葛二蛋道:“還有幾百頭牛羊牲口,關鍵是還有五十多頭駱駝。”
“真的?”趙剛喜不自禁道,“老李,這下咱們獨立團可以過一個肥年了。”
“那是。”李云龍嘿嘿一笑說,“咱老李是什么人?能讓手下弟兄喝西北風?今年的過年津貼翻倍給,伙食的標準也要提高。”
“雖然這個事不歸你管,但是我批了。”
趙剛大手一揮,又說道:“另外我們也不能忘了趙家峪的鄉親。”
“應該,這個確實應該。”李云龍深以為然道,“在我們獨立團最困難的時候,是趙家峪的父老鄉親收留了我們,給了我們獨立團最堅定地支持,我提議分出一半的牲口,分給趙家峪的父老鄉親,讓鄉親們也跟著咱獨立團過個好年。”
“我同意。”趙剛欣然點頭,又道,“就這么辦。”
正說話間,楊秀芹帶著一幫女同志說說笑笑過來。
“團長政委。”楊秀芹招呼道,“要不要我們婦救會幫忙挑東西?”
“幫忙不用。”李云龍擺手道,“秀芹妹子,麻煩你去通知鄉親們,傍晚時分到團部來領牛羊肉還有豬肉,按人頭,都有份。”
婦救會的幾個女同志聞言都是一臉驚喜。
“啥?分肉?”楊秀芹笑著說,“那怎么好意思?”
“這有啥不好意思的。”李云龍大手一揮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聽到李云龍說到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楊秀芹的一張俏臉便莫名變紅。
看著秀芹紅彤彤的俏臉,李云龍便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有一種沉睡了很多年的東西似乎正在悄無聲息地蘇醒。
別說,秀芹這丫頭長得還挺壯實的。
獨立團這邊是紅紅火火,
新2團那邊卻是凄凄慘慘切切。
認真說起來,旅長分配給新2團的地盤其實不錯。
臥虎山區雖然跟浮涼山區一樣貧瘠,但是同蒲路要從新2團的防區中過,除了同蒲路之外還有幾條公路。
守著鬼子的交通線,
按說新2團不會缺吃少穿。
可問題是現在的情況特殊。
現在新2團剛剛突圍出來,重武器損失殆盡不說,子彈也沒剩幾發,甚至連一次中等規模的伏擊戰都承受不起。
只能打打小規模的伏擊戰。
攻打據點或者炮樓那就更不用提。
倒也不是說打不下,如果拼命打,還是能夠拿下。
但如果這么打的話,新2團肯定虧本,多打幾仗,新2團就會把僅剩的這點老本都給賠光,那么新2團這個番號也就可以撤銷了。
游擊戰的精髓就是只占便宜不能吃虧。
在開打之前就必須嚴格計算可能要付出的成本以及可能獲得的好處,如果可能獲得的好處不及可能付出的成本,那就堅決不能打。
當然,以上說的是常規戰,除了常規戰還有奇襲。
說到奇襲,李云龍和王野就是這方面的行家,獨立團也經常這么干。
但是孔捷的性子沉穩謹慎,打不來這樣的仗,所以指望新2團跟獨立團一樣打出出人意料的奇襲巧仗,那是強人所難。
孔捷就是沉穩有余,機變不足。
所以現在,新2團也只能一板一眼地打伏擊。
但問題是,新2團是初來乍到,在臥虎山區的情報網還沒組建起來,所以沒辦法獲得及時可靠的情報,那就只能用笨辦法,就一個等字。
一天等不來鬼子偽軍的運輸隊,那就等兩天。
兩天等不來鬼子偽軍的運輸隊,那就等三天。
今天已經是第五天,新2團已經等了整整五天。
今天又是個超級大冷天,凍得戰士們牙齒直打顫。
“團團團長,冷,好冷。”警衛員小李顫抖著說道。
“忍著,待會鬼子來了,打起來就好了。”孔捷的聲音也有些發顫。
小李冷,他更冷,小李好歹還穿著一件破棉衣,他卻只穿了件單衣,而且因為行軍的時候出汗濕透,這會已經被凍得像木板一樣硬。
等會拼刺刀的時候他孔捷倒是占便宜了。
小鬼子的刺刀沒準都捅不穿凍硬的軍裝。
說話間,前面公路上終于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來了!”孔捷頓時精神一振,低聲喝道,“傳令下去,準備戰斗!”
“都有,準備戰斗,全體都有,準備戰斗!”關大山便趕緊爬起身,挨個的拍打戰士們的帽子,將孔捷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一支運輸隊很快就出現在公路上。
但是孔捷的臉色卻瞬間變得很難堪。
因為沿著公路開過來的卡車足有三輛。
除了三輛卡車之外,甚至還有一輛裝甲車。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裝甲車后面還跟著一個連的偽軍。
“娘的!”孔捷氣得連牙齒都差點咬碎,不就是個運輸隊么?整這么大陣仗,這是成心不讓他們新2團過年啊。
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鬼子偽軍過去。
不能打,也不敢打,真打起來肯定虧本。
好不容易等來了鬼子的運輸隊,結果卻等了個這。
等到運輸隊開過去,孔捷才恨恨地罵道:“真他娘的晦氣。”
“團長,這樣下去可不行。”關大山憂心忡忡地道,“眼看著咱們就快斷糧了,得趕緊想個法子才行。”
頓了頓,又小聲說:“要不再去打元岙鎮?”
“不行。”孔捷斷然否決道,“上次都沒能打下來,這次元家已經有了防備,拿下來的可能性就更小!”
關大山不以為然道:“上次是咱們去的人手少了,這次全團300多人都去,尤其是暴狼中隊這次也必須得參戰。”
“我還就不相信了,”
“打不過區區一個元家?”
“不行,暴狼中隊只能用于偵察,不能用于正面作戰。”
孔捷道:“而且元家有堅固的碉堡,還有好幾挺輕機槍,咱們去打元岙鎮,不僅屬于攻堅戰,火力還不如人家,這仗沒辦法打。”
頓了頓又說道:“就算打贏也要賠本。”
“那怎么辦?”關大山道,“都要斷炊了。”
孔捷沉聲道:“這樣,你先帶著部隊回駐地。”
“我去九公山那邊找找老丁,先借點糧食回來。”
關大山嘆了一口氣道:“唉,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說完又扭頭對楊滸道:“屠夫,你們一定要保護好團長。”
“參謀長,你放心吧。”楊滸拍著胸脯說道,“有我們暴狼中隊在,鬼子就別想傷到我們團長一根毫毛。”
與此同時,在九公山。
“哈欠!哈欠!哈欠!”
丁偉忽然連打了三個噴嚏。
摸了摸鼻子,丁偉笑罵道:“肯定是李云龍這狗日又在背后罵我。”
參謀長李孝先便笑著問道:“團長,李團長為什么要在背后罵你?”
“這還不簡單?”丁偉道,“老子在九公山吃香的喝辣的,他卻在浮涼山喝西北風,能不在背后罵老子嗎?”
說到這里一頓,忽又說道:“哦對,不說起我還差點忘了。”
“你趕緊去把咱們剛剛從九公鎮繳獲的給養物資藏起來,再給戰士們下達封口令,就說我們新1團到了九公山區之后凈喝西北風了,啥也沒能撈著,日子過得老慘了,這樣李云龍還有孔捷找上門來的時候就不好意思借物資。”
李孝先低聲道:“團長,如果獨立團和新2團真困難的話……”
“什么話?誰不困難?我們新1團就不困難?”丁偉沒好氣道,“你狗日的才吃了幾天飽飯,就不知天南地北了?”
“這年頭,地主家也沒有余糧。”
“更何況咱們新1團還不是地主老財呢。”
“用不著李云龍和孔捷來找老子打土豪。”
李孝先苦笑了一笑,也就不敢再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