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秋林鎮,二戰區長官部。
閻長官正在吃熱騰騰的油潑面。
正吃呢,侍從副官張日明匆匆進來。
“總座,太原的內線剛剛送來了一個好消息。”張日明一臉熱切的說道。
“好消息?”閻長官放下筷子,又拿毛巾擦了擦嘴,問道,“甚好消息?”
張日明道:“太行匪區的八路軍主力將近三萬人已經被日軍圍在水窯山,過不了幾天就要全軍覆滅了!”
至少在張日明口中,
八路軍已經從友軍變成了“匪”。
“甚?”閻長官一下就站起身,“有這事?”
“嗯。”張日明說道,“情報是內線花高價從第1軍的一個參謀手中買的,可靠性是絕對沒問題的。”
“呀,這真是太好料。”
話剛說到一半,閻長官忽然之間反應過來。
這種話可不能明著說,只能暗地里偷著樂。
當下嘆息一聲,說道:“唉,這可咋個辦嘛,咋個辦才好嘛。”
張日明卻是個愣頭青,說道:“總座,八路跟日本人狗咬狗,這是好事嘛。”
“你懂個啥,你小子懂個啥嘛。”閻長官訓道,“不管咋個說,八路軍終歸是咱們中國人自家的國防力量。”
“現在自家人吃了虧,”
“咋個可能是好事嘛,是壞事。”
說到這一頓,又說道:“那個啥,讓358團向著西集據點打幾炮,也算是給八路軍提供一點力所能及的火力支援。”
張日明這才反應過來。
就是故意惡心八路軍。
晉西北,358團駐地。
楚云飛也已經得到了情報。
這會正帶著兩個參謀沙盤作業。
沙盤上展示的赫然就是水窯山的一個粗糙模型。
從沙盤上的局面來看,八路軍的局面可以說很不樂觀,遭受重創是毫無疑問的,一個不慎全軍覆滅也是有可能的。
楚云飛輕嘆一聲說道:“八路軍這回肯定完了。”
一個參謀說道:“是啊,鬼子這次動用的兵力太多了,八路軍根本就沒有機會。”
另一個參謀道:“沒錯,八路軍就算化整為零也沒用,日軍近衛第2師團以及津田支隊的將近2萬人已經把水窯山圍得水泄不通,而且還有偽軍……”
三人正討論呢,參謀長方立功拿著一紙電報匆匆走了進來。
“團座。”方立功說道,“長官部急電,要求我們給八路軍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援。”
“什么?長官部要求我們給八路軍提供力所能及的火力支援?”楚云飛有些意外,老長官什么時候轉性了?
他以前不是視八路軍為心腹大患的嗎?
“是的。”方立功神情古怪的道,“而且長官部很明確的提出,要求我們的炮營向著日軍的西集據點,發射幾發炮彈。”
“什么?”楚云飛的臉色垮下來。
“要求炮營向西集據點發射幾發炮彈?”
聽到這,旁邊的兩個作戰參謀忍不住輕笑出聲。
方立功輕咳了聲,問道:“團座,是否需要執行命令?”
“當然執行命令。”楚云飛扯了扯身上的晉綏軍軍裝,沉聲道,“長官部的命令,必須執行!讓炮營把西集據點炸平!”
“團座。”方立功提醒道。
“長官部只要求發射幾發炮彈。”
“知道。”楚云飛冷然道,“但我覺得,”
“一發炮彈可以是幾發,一百發也可以是幾發。”
“呃,好吧,你說了算。”方立功笑了笑不再多說。
左右不過是一百發炮彈,只要團座高興就好。
重慶黃山官邸,云岫樓。
戴雨農躬著身走進書房,恭聲道:“校長。”
“噢,雨農你來了。”正在閉目養神的常凱申當即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戴雨農臉色,又笑著說道,“有好消息?”
“什么都瞞不過校長。”
戴雨農一臉恭敬的道:“山西八路軍完了。”
從日軍第1軍參謀手中購買情報的不只晉綏軍的內線,還有軍統太原站的諜報人員,得知消息后,戴雨農便第一時間來向常凱申道喜。
“儂港沙西(你說什么)?”常凱申一下從躺椅站起身。
因為心情過于激動,寧波腔便又一次下意識的冒了出來。
看到常凱申高興成這樣,戴雨農心說這波穩了,一枚大綬云麾勛章肯定是跑不掉了,搞不好這次能得青天白日勛章。
當下戴雨農又一次說道:“校長,山西八路完了。”
這次常凱申終于聽清楚,然后迅速壓下激動之色。
“山西八路完了?”常凱申問道,“怎么一回事體?”
戴雨農小聲說道:“事情是這樣的,之前每次作戰,八路軍從來不與日軍正面交鋒,遇到日軍大兵壓境掃蕩,八路軍就會化整為零、分頭突圍。”
“可這次不知道怎么搞的,八路軍居然選擇打運動戰。”
“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打了兩個勝仗,殲滅了好幾千日軍。”
“但最后卻還是被日軍圍在水窯山,據熟悉地形的參謀說,”
“水窯山雖然非常的險峻,但沒有水源,現在太行匪區的將近三萬八路軍被日軍圍困在水窯山中,覆滅只是時間問題。”
“被圍困的這三萬人是山西八路的全部精銳。”
說到最后又加重語氣說道:“所以,山西的八路是真的完了。”
“雨農,確定是太行匪區的八路軍主力?129師所屬386旅?”
常凱申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會有這等好事?躺在家里什么事情都沒干,心腹大患就被日本人解決掉了?不敢相信。
“校長,恐怕不光是386旅。”
戴雨農低笑道:“還有八路軍的總部機關。”
“還有八路軍的總部機關嗎?”常凱申聞言再一次大喜過望,“這么說來,那兩個該死的湖南佬也死定了?”
“恐怕是的。”
戴雨農笑道。
“不對,不對不對。”
常凱申搖頭道:“八路軍可以挖井。”
“什么?挖井?”戴雨農愣了一下,這個真沒想到。
“啥?”
“挖井?”
聽王野說要挖井,
李云龍和孔捷一下跳起來。
丁偉卻道:“你是說挖給小鬼子看?”
“對。”王野點頭道,“專門挖給筱冢義男看的。”
“挖給筱冢義男看?”孔捷皺眉道,“小王,有這必要嗎?”
“有。”王野點頭道,“老總他們一天沒到遼縣,軍區主力一天沒到遼縣,還有太行根據地的幾十萬父老鄉親一天沒到安全區域,我們就必須把這一出戲繼續唱下去!我們一定要讓筱冢義男堅信,軍區主力就在水窯山中。”
李云龍道:“那就挖,索性多挖幾口。”
說干就干,三位團長當即親自帶著人開挖水井。
八路軍這邊一有動靜,盤旋在空中的鬼子偵察機就發現了。
九六式陸上攻擊機是配有無線電臺的,當即便將這一發現報告經他太原,第1軍司令部很快收到電報。
“挖水井?”
筱冢義男聞言愣了下。
“是的。”井上靖道,“八路軍正在山中挖水井。”
筱冢義男把目光轉向水原拓也,問道:“水原君,我記得你的地理知識學的最好,請你告訴我,水窯山有可能挖出井水嗎?”
“不能。”水原拓也十分肯定的道。
“因為要想挖出井水,必須要有含水層。”
“如果挖不到含水層,就是挖千米深也沒有用。”
“然而水窯山的地形,請恕我直言,地下一百米內恐怕不會有含水層,也就是說,八路軍除非往下挖一百多米深,否則絕無可能挖出井水。”
“一百多米深?”筱冢義男微笑道,“那得挖到什么時候?”
“恐怕要很久。”水原拓也道,“據我觀察,水窯山屬于最典型的沉積巖地形,沉積巖地形的特點就是堅硬,挖掘難度極大。”
坂本隆一卻突然說道:“還有另一種可能,八路軍并不是想要挖出井水。”
“不是想要挖出井水?”筱冢義男皺眉道,“坂本君,你這話什么意思?”
坂本隆一說道:“八路軍只是單純的想要挖出個水池,用來盛放積雪化水。”
“水池?用來盛積雪?”筱冢義男和水原拓也、井上靖等軍官頓時臉色微變。
這時候,又一個通訊參謀快步出來頓首報告道:“司令官閣下,航空偵察兵報告,八路軍正從水窯山口收集積雪!”
“八嘎,快阻止他們!”
筱冢義男喝道:“立即致電近衛第2師團以及津田支隊,讓他們用炮火封鎖水窯山口以及一線天外的區域,阻止八路軍收集積雪,務必要阻止他們!”
“哈依!”井上靖猛一頓首,快速回到通訊室去拍發電報。
目送井上靖身影離開作戰室,筱冢義男嘴角卻又綻起笑意。
八路軍如此急著挖水井,還收集積雪,就只能說明一個事實。
那就是八路軍的確沒有在水窯山中儲備足夠的飲用水,而這又從側面證明了另外一個事實,那就是太行軍區的八路軍主力的確就在水窯山中無疑。
到了這,筱冢義男終于徹底的放下心,再沒有懸念了。
現在要做的就一件事情,等著八路軍耗盡儲存的飲用水。
那時候,被困的八路軍只有兩個選擇,或者投降,或者渴死。
“報告!”又一個通訊兵走進作戰大廳頓首報告道,“北平急電。”
看完岡村寧次發的電報,筱冢義男心里就連最后一絲擔心都沒有了。
到現在,a號作戰計劃已經進行了兩天,12個掃蕩支隊也已經深入幾十公里。
但是除了在最開始的游擊區屠了幾十個村莊之外,進入到匪區之后卻發現幾乎所有的村莊都是空的,不僅人不見了,甚至連牲畜家禽都不見。
很顯然,太行匪區的中國老百姓已經提前轉移了。
因為這,筱冢義男不免有些擔心,擔心方面軍司令部會訓斥他,甚至于強迫他改變掃蕩的既定方針。
但好在,這樣的局面并沒有出現。
岡村寧次非但沒有訓斥他,甚至還專門發來電報對他表示支持。
岡村寧次在電報中很明確的指出,一切以殲滅八路軍主力為要,至于太行匪區的老百姓可以等以后再想辦法加以消滅。
這一下,筱冢義男再沒任何擔心。
當下筱冢義男說道:“命令,12個掃蕩支隊不必再繼續掃蕩了,立刻轉道趕往水窯山附近加強封鎖。”
“電告各個掃蕩支隊,”
“要把水窯山圍成一個鐵桶!”
“連一只老鼠都不能讓它逃出去!”
頓了頓,筱冢義男又說道:“還有,讓皇協軍第4混成旅、第8混成旅也去,除了加強封鎖,還可以讓皇協軍干些臟活累活苦活。”
說到這,筱冢義男臉上露出一絲獰笑。
“哈依!”通訊參謀頓首離開。
“轟!”
“轟轟!”
“轟轟轟!”
不時有炮彈落入水窯山中,轟然炸開。
伴隨著猛烈的爆炸,原本就已經沆沆洼洼的地面就又多出一個或幾個彈坑。
十分鐘前,當八路軍的戰士帶著簸箕出現在水窯山口及一線天外收集積雪,山外的鬼子就跟瘋了似的,開始瘋狂炮擊。
炮彈就跟雨點一般落過來。
水窯山口和一線天出口方圓百米區域,瞬間被炸成一片火海。
鬼子炮兵這次用了硫磺彈,一場大火,將山口和一線天外的草木燒個精光,皚皚白雪也被化了個精光。
化掉山口外以及一線天外的積雪之后,
鬼子炮兵又開始延伸炮擊,將一排排的硫磺彈發射到水窯山的環狀山頂上,看這架勢是準備將水窯山上的植被都燒光,雪都化掉。
時不時的,甚至還有炮彈打到崖壁上。
看著崖壁上爆炸開來的一團團的烈焰,李云龍、丁偉還有孔捷都有些咋舌。
“他娘的,小鬼子這次是鐵了心要把山上的草木都燒光、把積雪都化光啊?”孔捷罵罵咧咧道,“這他娘的是存心想要渴死我們啊。”
“想的美。”李云龍笑罵道,“我們這有的是水。”
“可問題是筱冢義男這老鬼子不知道啊。”孔捷笑罵道。
丁偉也道:“小王,看這樣子,筱冢義男已經信了我們沒水喝。”
“鬼子信了才好呢。”王野道,“信了就可以繼續拖時間,慢慢耗唄。”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鬼子果然不再進攻,而只在水窯山口和一線天外加緊修建工事,短短三天時間之內就修成了兩座營壘。
這天一早,趁著鬼子偵察機還沒有過來,
王野照例上到崖頂,再爬到山頂最高處,居高臨下觀察山外的敵情。
這次跟著王野一起上到山頂的,除了魏大勇,還有魏西來和王喜奎。
“隊長,小鬼子好像增兵了呢?”魏西來道,“你看,總部醫院那邊都是人。”
魏西來手指的方位是原八路軍總部醫院所在的院子,自從八路軍總部醫院轉移后,這個院子就空著。
日軍近衛第2師團到來后,
可能是出于安全層面考慮,并沒有進駐這個院子。
說起這,就不能不提冀中、冀南平原的正開展得如火如荼的地道戰。
華北平原的鬼子都已經讓八路軍的無處不在的地道搞出了心理陰影,每次進入根據地掃蕩,能住野外就絕不會住村里。
因為他們擔心睡得正香時,床底下突然鉆出幾個八路抹了他們脖子。
又或者正打算升火做飯時,突然從灶堂內探出一根槍管沖他們開火。
華北日軍的這一行為習慣,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了前田忠信,所以進入八路軍太行軍區之后,前田忠信就下了一道嚴令,寧可露營也不住中國人的房子。
這些天,近衛第2師團的一萬多鬼子一直就住在野戰帳篷。
但是今天鬼子似乎轉了性,居然破天荒的住進了總部醫院,就不怕被偷襲嗎?
“不是鬼子,住在總部醫院里的是二鬼子。”魏大勇放下望遠鏡,黑著臉說道,“你們看他們身上的狗皮。”
王喜奎從魏大勇手中接過望遠鏡,發現里邊住的還真是偽軍。
幾個人正說話之間,偽軍出來了,只見這些偽軍手里大多抄著工具,工兵鍬、鋤頭、扁擔或者簸箕什么的都有。
魏西來茫然的問道:“這些二鬼子想要干啥?”
“還能干啥。”魏大勇沒好氣道,“肯定是幫他們的主子修建工事唄。”
魏西來便生氣的道:“這些二鬼子真是可恨,他們最好不要出現在俺周圍七百米內,不然俺非打爆他們的狗頭。”
“你說啥?七百米?”
魏大勇道:“你可真能吹,說的跟真的似的。”
“誰吹了?上次俺就打中了七百米外的目標,不信你問隊長。”魏西來說完又扭頭問王野,“隊長,上回俺是不是打中了七百米外的目標?”
王野卻沒有理會魏西來,沉聲道:“二鬼子要修公路挖封鎖溝!”
“啥?”魏大勇的臉色便也垮下來,黑著臉道,“隊長你是說,鬼子要修一條環繞水窯山的公路,再挖一條封鎖溝?困死咱們?”
“對。”王野道,“鬼子想要困死咱們。”
“不會吧?”王喜奎道,“有這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