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一郎的打算是,
借著八路軍救人的機會,爭取再抓幾個活口。
這樣,既便新城兵站的那個內線最終不開口,憲兵隊這邊也有新的收獲。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到現在為止,不僅新城兵站的八路軍內線始終沒有開口,憲兵隊這邊也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這就讓清水一郎很沮喪。
新城兵站,訓練營。
王野終于想到了一個脫困辦法,還是得鬧事。
趁著中午休息的機會,王野跟魏大勇悄然耳語了幾句,魏大勇心領神會。
然后兩人便大搖大擺的來到足球場,新城兵站以前是晉綏軍的一處軍營,占地面積非常廣,里邊的娛樂設施也多。
諸如籃球、足球、棒球以及羽毛球等都有。
王野選中了足球,是個五人制的小足球場,場上已經有兩隊鬼子在踢球,但是魏大勇和王野不由分說,上去就搶。
魏大勇更是直接來了一記飛身滑鏟。
控球的那個小鬼子腳法還不錯,躲過了魏大勇的飛鏟,
但是沒能躲過王野的野蠻沖撞,一下就被撞倒在地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另外九個鬼子立刻愣在了原地,這什么情況?
王野搶到足球之后卻不由分說,抬起腳就是一記遠射,足球便立刻像一枚精確制導的炮彈,準確的……飛到天上!
果然,中國男足是一脈相承的。
“板載!”魏大勇立刻歡呼起來。
魏大勇沒踢過足球,真以為這是好球。
這時候,踢球的十個小鬼子終于反應過來。
“八嘎,哪來的混蛋!”一個身高體壯的小鬼子跑過來怒吼道,“快滾!”
魏大勇臉上表情便立刻冷下來,惡狠狠的瞪了回去,一邊罵道:“你這頭蠢豬,你罵誰呢?”
“納尼?”
“你竟敢罵我是蠢豬?”
那鬼子大怒,伸手推搡魏大勇。
魏大勇便立刻一記直拳打過去。
“啪!”鬼子臉頰挨了一記重拳,牙都被打掉兩顆。
這下卻是捅了馬蜂窩,另外九個鬼子頓時蜂擁而上。
王野和魏大勇便立刻跟九個鬼子展開混戰,為了盡可能裝得像,兩人沒敢使全力,也沒敢躲,只顧著跟鬼子混戰,雙方很快鼻青臉腫。
幾分鐘之后,終于有憲兵吹著哨子沖過來。
聞訊趕到的益子大尉很快就弄清楚了原委。
當王野他們跟白文惠起沖突時,清水一郎會毫不猶豫的偏袒自己的同胞,但現在跟王野他們起沖突的是在兵站休養的傷員。
所以益子大尉不可能再偏袒王野他們兩個。
“滾吧!”益子大尉毫不猶豫下達了驅逐令。
“不就是打個架嗎?”王野假裝著不想離開。
結果守在兩側的兩排鬼子憲兵便立刻端起步槍。
面對冷森森的刺刀,王野和魏大勇立刻“慫了”。
不過在罵罵咧咧離開之前,王野還是快速的將四周地形印在了腦海之中。
兩個小時之后,當王野和魏大勇坐著黃包車停在周記照相館的大門口時,曹滿倉書記已經急得快要上火了。
“老板,我要照相。”
王野以生硬的中國話說道。
魏大勇則目光兇橫的看向幾個顧客。
正準備拍照的幾個顧客便趕緊閃人。
魏大勇嘿嘿一笑,走到門口去站崗。
“王隊長,你們倆沒事真是太好了。”
曹滿倉松口氣道:“我們正在到處找你們呢。”
“曹書記,真是不好意思。”王野道,“出了點紕漏。”
“沒關系,只要回來就好。”曹滿倉擺了擺手又說道,“王隊長,正所謂夜長夢多,要不然今晚就動手?”
“我同意。”王野點頭說道。
曹滿倉道:“那我先把劉隊長找回來。”
過沒多久,劉二堂便滿頭大汗的進來。
“王隊長,怎么你們沒被關在憲兵隊?”
劉二堂一進門就困惑的問道,“我們沒看到你們出來。”
“對,我們根本不在憲兵隊。”王野道,“我們去了城北的新城兵站。”
“嗯?新城兵站?”曹滿倉和劉二堂聞言便愣了一下,又同聲問道,“你們好好的怎么去了城北的新城兵站?”
“因為農大錘同志就在新城兵站。”
王野沉聲道:“他根本不在憲兵隊。”
“什么?”曹滿倉愕然道,“大錘同志在新城兵站?”
“這不可能!”劉二堂叫道,“我們的人一直監視著鬼子憲兵隊,農大錘同志自從進了憲兵隊就沒出來過。”
王野反問道:“那么我們的同志可曾看到我們出來?”
“這個……”劉二堂窒了窒,又道,“我沒有讓他們監視你們。”
“監視也沒有用。”王野說道,“因為要從憲兵隊帶個人出來實在太容易了。”
“可問題是,鬼子為什么要把農大錘同志轉移到新城兵站去呢?”曹滿倉道,“留在憲兵隊拷問不好嗎?”
“這個就只能去問清水一郎了。”
王野搖頭道:“但是農大錘同志的確就在新城兵站。”
說到這,王野又把上午的發現說了一遍,最后說道:“上午去時,清水一郎的襯衣還是干凈的,心情也不錯。”
“但是等到中午離開時,”
“他的白襯衣上卻沾了不少血跡。”
“關鍵是他的心情也變得極惡劣。”
“由此,基本可以得出兩點結論,”
“其一,清水一郎是去新城兵站審問抗日志士去了。”
“其二,被關在新城兵站的這個抗日志士還沒屈服。”
“那么問題來了,這個被關在新城兵站的抗日志士會是什么人?”
“肯定就是大錘同志!”這下劉二堂終于選擇了相信,“這時候,除了農大錘同志,不可能還有人值得清水一郎親自動手逼供。”
曹滿倉卻還是很猶豫:“王隊長,可這畢竟只是猜測。”
王野道:“農大錘同志在憲兵隊,不也一樣只是猜測?”
曹滿倉便不再吭聲了,因為誰也沒有親眼見到農大錘在憲兵隊。
不過曹滿倉還是問道:“你們在吉野家肇事之后,沒被關進憲兵隊大牢?”
“沒有。”王野苦笑道,“我們直接被帶到了清水一郎的辦公室,我懷疑,憲兵隊大牢里邊藏了伏兵,所以才會把我們帶到清水一郎的辦公室。”
曹滿倉便立刻陷入劇烈的掙扎中,王野也沒有催促。
因為這個決定只能有曹滿倉來下,沒有人能幫得了他。
好半晌,曹滿倉終于做出了決定:“成,就打新城兵站!”
“那好,現在我們再研究一下行動方案。”王野笑著說道。
“好的。”曹滿倉點點頭,示意劉二堂拿出地圖攤在桌上。
王野道:“新城兵站緊挨著火車站,附近的駐軍雖然不多,但是地勢開闊,而且鬼子可以通過鐵路以及公路實施快速增援,而尤為不利的是,新城機場也是相距不遠,小鬼子的戰斗機不用五分鐘就能趕到新城兵站。”
“所以,白天行動的風險極大。”
“我個人以為,應該在夜間行動。”
曹滿倉和劉二堂不約而同的點頭,他們從未想過白天行動。
“那就定在夜間行動。”王野道,“如果夜間行動,最大的難題是隱蔽接敵,如何將我們的人悄無聲息的聚集到新城兵站周圍?”
“因為在夜間,鬼子會更加警惕。”
“兵站的周圍又是大片的開闊地。”
“四周瞭望塔還有大功率探照燈。”
“我們的人恐怕很接近新城兵站。”
“這個,交給我來想辦法。”李滿倉道。
“組織上有個煤站,這陣子正向火車站送煤。”
“我可以想辦法將同志們喬妝成鏟煤工送進車站。”
“武器裝備也可以藏在煤堆里邊暗中送進火車站。”
“從火車站向兵站發起突襲,距離就近多了,不是嗎?”
“如果能從火車站發起突擊,那是沒有問題。”王野道,“可是曹書記,有把握嗎?我們的人可是有些多,有三十多個人。”
“放心,沒問題的。”曹滿倉笑著道,“一個班次的鏟煤工至少五十人。”
雖然說救完人之后,這個煤站肯定是保不住,但為了救人也是在所不惜。
“那好,隱蔽接敵是沒問題了。”王野松了口氣說道,“后面的事就簡單了。”
“啊?”曹滿倉和劉二堂聞言便愣住,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后面的事就簡單了?后面的營救過程還有救人得手之后的撤離不是最難嗎?
怎么到了眼前這一位的嘴里,難度卻好像反過來了呢?
當下曹滿倉問道:“王隊長,救人之后應該怎么撤離呢?”
“撤離的事簡單。”王野道,“上午在新城兵站的時候我們已經偵察過,兵站內至少有兩輛以上常備的大卡車。”
“要是運氣好的話,”
“說不定還能碰到一輛能發動的坦克。”
“所以,得手之后我們完全可以乘坐汽車離開兵站。”
“而且,新城兵站就在太原北郊,無論往北還是往東都是坦途。”
“等到鬼子反應過來并派兵追擊,我們早就已經到了十公里外。”
“這個……”曹滿倉和劉二堂頓時面面相覷,坐汽車和坦克離開?這卻是他們想都沒有想過的法子。
好半晌,劉二堂又道:“那具體的營救過程呢?”
“好的,接下來咱們再來討論具體的營救過程。”
王野點點頭,又說道:“整個過程的第一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就是搶占新城火車站的那幾個制高點,并且建立起狙擊點。”
“狙擊點?”曹滿倉和劉二堂又有些懵。
王野笑道:“噢,狙擊點就是狙擊手的射擊位置。”
劉二堂還是一臉懵逼,又道:“王隊長,什么是狙擊手?”
“狙擊手就是神槍手。”王野笑道,“就是叫法不同而已。”
“害,就是神槍手啊?”劉二堂道,“算我一個,我也行。”
旁邊的曹滿倉也說道:“劉隊長不僅手槍打得猛,步槍也打得準。”
“行,那就加你一個。”王野笑了笑,又道,“接下來的事,基本就是憑借火力優勢硬推了,也沒有什么好多說的。”
“憑借火力優勢硬推?”
曹滿倉有些擔心的道:“咱們有火力優勢嗎?”
“曹書記放心。”王野笑道,“我們的火力不能算太猛,但是碾壓新城兵站的守備隊是沒有問題的。”
火力層面肯定沒問題。
從山本特工隊繳獲的MP40沖鋒槍還沒用呢。
繳獲的彈藥雖然不多,但是支撐一次行動是沒問題的。
就是這次的行動之后,下一批彈藥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補充到位。
水腰子兵工廠雖然已經能復裝彈藥,但是MP40沖鋒槍的子彈跟有坂子彈不通用,他們總不能把所有的沖鋒槍彈殼都撿回去吧?
今天對于清水一郎來說又是無比煩躁的一天。
身為憲兵隊長兼特高課長,要管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晚上十點半鐘,清水一郎關門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只見憲兵隊的院子里一片死寂,就連大門口的兩個哨兵也無精打彩。
清水一郎原本都準備返回內城的公寓休息了,
可是駕駛著吉普車開到南華門外之后,卻鬼使神差的一拐彎從大東門駛出了外城,徑直向著新城兵站而來。
清水一郎決定最后試一次。
如果這次還是撬不開那個八路軍內線的嘴,他就放棄。
雖然處死這個八路軍內線會讓他的整個特工生涯蒙羞,但清水一郎更清楚,如果再跟這個八路軍內線繼續這樣耗下去,他的自信將會徹底被摧毀,到時候就不是特工生涯蒙羞不蒙羞的問題,而是能不能保得住職業生涯的問題。
吉普車駛入通往新城兵站的岔路時,迎面遭遇一輛騾車,因為清水一郎開車分神,險些撞在一起。
猛打方向避開之后,清水一郎本能的想要探頭破口大罵。
但是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的憋回去,現在的政策不同了,北平的岡村大將閣下要求他們給予中國人起碼的尊重。
那輛騾車的車夫卻嚇壞了,
停下來向清水一郎連連的鞠躬。
清水一郎掠了一眼,注意到騾車上面還坐了幾個鏟煤工,
這些鏟煤工都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不過倒是挺強壯,肌肉虬結的,看來干苦力也不是沒好處,至少可以強健筋骨。
清水一郎也沒多想,
一踩油門開了過去。
劉二堂的一顆心險些從胸腔里蹦出來。
直到清水一郎開車走遠了,劉二堂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娘的,剛才真的好驚險。”劉二堂道,“差點就暴露了。”
劉東堂便忍不住罵劉二堂:“老二,你狗日的怎么還跟小時候一個樣,做事情毛毛躁躁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當上的行動隊長?”
“那能怪我嗎?”劉二堂反唇相譏道。
“我好好的在道上走,小鬼子非來撞我,我有什么辦法?”
“你少扯淡。”劉東堂繼續埋怨道,“遠遠的都已經看到有吉普車過來,你還急著往前面湊做什么?我都說讓你先等等,可你偏不聽。”
劉二堂道:“我還不是為了早點趕到車站?”
這就是兩兄弟,還沒見面之前吧想念得緊。
可是等到真的見了面,很快就開始互相嫌棄。
老大嫌棄老二做事毛躁,老二嫌棄老大廢話多。
王野、魏大勇幾個就樂呵呵的坐在騾車上不說話。
待會就有一場生死大戰等著他們,所以王野不想破壞了這難得的溫馨氣氛,畢竟,這樣的氣氛對于一群戰士來說是很奢侈的。
“嘎吱!”
清水一郎忽然一踩剎車剎停了吉普車。
莫名的,清水一郎總感覺哪里不太對。
然后一幕幕的夜景開始像放電影一樣從清水一郎的腦子里閃過。
清水一郎不是一般的特工,這小鬼子是接受過正規特工訓練的,尤其在圖像記憶上有著很深的造詣。
圖像記憶就好像是照相機,可以將眼睛看到過的畫面錄存下來,存放在腦海中,在有需要的時候可以進行快速的檢索。
憑借圖像記憶,經過訓練的特工可以擁有遠超普通人的記憶量!
一幅幅的畫面,像放電影一般從清水一郎的腦海中快速的閃過。
某一刻,畫面突然停頓住,然后清水一郎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
剛才那輛騾車上的那幾個鏟煤工不對!鏟煤工因為常年累月的體力勞動,身體比常人強壯這沒問題!
但是蓬頭垢面就不正常了。
因為他以前接觸過鏟煤工。
鏟煤工一般都會帶著毛巾,在鏟煤的時候或許會有蓬頭垢面的情形出現,但是鏟完煤后他們基本上還是會把臉擦干凈。
真正不修邊幅的鏟煤工有,但是很少。
但剛才騾車上的那幾個鏟煤工卻都是蓬頭垢面的。
這就不正常,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在刻意的掩飾什么!
不管他們在掩飾什么,這都是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必須查個清楚!
當下清水一郎便將南部十四式手槍掏出來,頂上膛,放在隨手可及的儀表盤上,然后猛一打方向又將吉普車開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