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川縣秋林鎮,二戰區長官部。
第二戰區總司令長官閻西山這會正在吃晚飯。
桌上有酒有肉,閻長官的小日子還算是不錯。
閻長官畢竟主政山西省幾十年,攢下的家底還是很殷實的,雖說現在太原失守,整個山西省也差不多淪陷,但是靠著積蓄也能撐上一段。
正吃著呢,參謀長楚西春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參謀長?”閻西山問道,“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點?”
“總座,我已經吃過了。”楚西春擺擺手,又小聲說道,“有一個新情況。”
閻西山伸出去夾菜的右手便立刻頓在空中,他本能的以為又是前線的部隊吃了敗仗,不過不應該啊?日軍這段時間可是異常的安分哪?
當下閻西山黑著臉道:“哪個部隊吃了敗仗?”
“敗仗,沒吃敗仗啊。”楚西春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前線部隊吃了敗仗?”閻西山松了口氣,“那是甚情況?”
“是這么回事。”楚西春道,“第7集團軍報告,說山西日軍秘密派人來與他們接觸,讓我第7集團軍盡管派譴部隊去接管遼縣、和順、孟縣以及榆社四縣。”
“甚?”閻西山愣了一下說,“日軍讓我們派兵接管遼縣等四縣?有這等好事?”
“是。”楚西春點點頭又說道,“第7集團軍的電報上的確是這么說的,不過我也覺得此事很蹊蹺,所以讓他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參謀長,這不是蹊蹺,這奏是陷阱。”
閻西山拿筷子敲了敲桌子,沒好氣道:“俄跟小日本打了這么多年交道,對于他們的德性不要太清楚,他們奏是想要拿這四座縣城做誘餌,把咱們的部隊騙到白晉線以東,然后奏能圍起來吃掉,做的這么明顯,傻子才上他們的當。”
楚西春道:“總座所言極是,我也覺得這是陷阱。”
停頓了下,又道:“那么總座的意思是不予理睬?”
“不理睬。”閻西山斬釘截鐵的道,“傻子才理睬。”
話音剛落,閻西山的副官張日明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總座。”張日明立正敬禮,急聲說道,“長官部剛收到八路軍總部的戰情通報,八路軍又打勝仗了。”
“是嗎?”
閻西山放下筷子拿起湯勺,準備舀湯。
又問道:“這是又把哪段鐵軌給扒落了?”
說實話,對于八路軍宣傳的百團大戰,閻西山是很懷疑的,他甚至覺得陽泉之戰大概率也被夸大了,說不定就是趁日軍主力外出,趁虛奪了縣城而已。
就如三年前的平型關之戰,就只殲滅了日軍一個輜重大隊,卻硬是被八路軍吹噓成了重創第5師團。
“總座,不是鐵軌。”
“八路軍這回鬧出來的動靜可有些大。”
張日明搖搖頭說道:“八路軍把日軍華北方面軍派到山西觀摩戰法的觀摩團一百多名精銳軍官給全殲了!甚至還活捉了帶隊的第21旅團長服部直臣!”
“你說甚?”閻西山失聲道,“八路軍活捉了一個日軍少將?”
旁邊的楚西春也是面面相覷,這么牛逼?八路軍這是要逆天啊?
“是的,而且還不只這些呢。”張日明點點頭又道,“在華北方面軍的戰地觀摩團遭到圍攻之時,日軍第9旅團趕去救援,結果也被八路軍全殲!”
“當啷!”閻西山手中的陶瓷湯勺失手掉在地,碎了。
楚西春也是難以置信的叫道:“第9旅團也被全殲了?”
“是的。”張日明道,“八路軍的戰情通報上是這么說的。”
“這個,多半又只是宣傳吧?”楚西春吃聲道,“咋可能?”
但這回,閻西山卻搖搖頭說:“如果是攻占某個據點或者縣城,八路軍還可以刻意夸大做一做文章,但是活捉一個少將、全殲第9旅團這種事卻做不得假,因為虛構這樣的戰績很容易被拆穿,而一旦被日軍拆穿,那就會臉面丟盡。”
所以說,八路軍不可能拿這種事情來搞虛假宣傳。
楚西春有些失魂落魄的說道:“這么說來,是真的?”
“這個肯定是真的,假不了。”閻西山道,“真讓人難以置信哪,八路軍竟然活捉了日軍的一個少將!還全殲了第9旅團!”
頓了頓又說道:“這么說來,日軍要將和順、遼縣、孟縣以及榆社四縣讓給我們,也應該是真心的,而不再是什么陷阱。”
“第9旅團遭到八路軍全殲,”
“日軍在正太路、白晉線沿線兵力就吃緊了。”
“所以才要收縮兵力,主動放棄遼縣等四縣。”
“哦對,對對,是這么個理。”楚西春也反應過來。
閻西山又說道:“馬上給第7集團軍發電報,讓他們派部隊接管和順、遼縣、孟縣以及榆社等四縣,絕對不能把地盤讓給共產黨八路軍。”
論打仗,閻長官真不怎么樣。
搶地盤,閻長官卻是把好手。
重慶黃山官邸,云岫樓書房。
常校長正躺在搖椅上看簡報。
最近這段時間,全國的抗戰形勢已有所好轉,
至少民心士氣已經不再像之前那么低沉頹廢。
尤其是八路軍發起百團大戰并取得較大戰果的消息傳開之后,全國各地很是掀起了一陣子抗日浪潮,
不少青年學生都是踴躍參軍。
但是單就國軍而言,形勢卻變得更加的惡劣。
因為進入今年之后,叛變投靠南京汪偽政府的軍隊更加多了。
常校長原本以為民心士氣提升之后這股子歪風邪氣能夠剎住,但事實證明他想的太天真了,這股子歪風邪氣非但沒剎住,反而愈演愈裂,大有雪崩之勢!
不管什么事什么人,就怕比,拿國軍跟八路軍、新四軍一比,差距立刻就出來了,常校長就感覺十分的不快樂。
然鵝,又一個讓常校長不快樂的消息已經送到。
急促的腳步聲中,侍二處長陳布雷快步走進來。
“校長,剛剛收到八路軍的戰情通報。”陳布雷小聲報告道,“今天上午,八路軍太行軍區在太行山中伏擊了華北方面軍的一個戰地觀摩團,殲敵一百多,并且活捉了觀摩團的少將團長也就是第21旅團長服部直臣。”
“什么?”常校長錯愕的說道。
“八路軍活捉了一個日軍少將?”
這可瞎貓逮住死耗子了?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吧。
“是的。”陳布雷點點頭又說道,“八路軍接著又全殲了第9旅團。”
“什么?!”常校長一下跳起身,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瞪著陳布雷,“八路軍又全殲了日軍第9旅團?”
“是的。”陳布雷點頭。
好半晌后,常校長才終于回過神。
“娘希匹。”常校長黑著臉咒罵道,“這可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你看看咱們這邊,敗仗是一個接一個,永遠看不到頭。”
“再看八路軍那邊,勝仗是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
“百團大戰才剛過去,就又活捉了一個日軍少將加殲滅第9旅團!”
“這究竟是怎么了?我們國軍相比八路軍,真的有這么差嗎?不應該啊。”
這個問題超出了陳布雷的顧問范圍,當下搖搖頭說:“校長,無論如何八路軍活捉日軍一個少將再加上全殲第9旅團,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那你看,是不是安排中央通訊社還有全國各地的報紙,宣傳一下?”
“不行,不能宣傳。”常校長斷然道。
“不管是中央通訊社還是各地的報紙,就連一個字都不許提。”
頓了頓,又接著說:“我們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不存在!”
對常校長來說,替八路軍宣傳是不可能替八路軍宣傳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替八路軍宣傳的,也就是扼殺八路軍這種事值得做一做。
看來得暗中聯合日本人扼殺八路軍了。
不能再讓八路軍繼續坐大下去。
要不然會有大麻煩。
第二天,上海法租界。
一拖再拖,李俠終于要動身離開上海。
臨走之前,李俠又回過頭深深的看著生活并戰斗了整整三年的上海灘,今日一別,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夠再回來。
沒走之前,李俠心心念念想要上前線。
可真到了離開的這一刻,心下卻忽然又有些不舍。
“老李,司機正等著呢,快些上車吧。”妻子裘慧緩步走過來小聲勸道。
“好的,我馬上就過來。”李俠最后深深的看一眼外灘,轉身準備上車,就在這時,一個報童沿著街邊飛奔了過來。
“賣報賣報,賣報賣報!”
“八路軍太行軍區取得空前大捷!”
“一舉全殲華北方面軍觀摩團以及山西日軍第9旅團!”
“擊斃第9旅團少將旅團長山下幸之,并活捉華北方面軍觀摩團團長暨第21旅團少將旅團長服部直臣!”
難為這小屁孩,背這么長句。
清脆的叫賣聲很快吸引了許多行人的注意。
只不過,真正吸引行人注意的還是報紙的內容。
全殲山西日軍第9旅團并活捉少將旅團長服部直臣?
聽到這,幾乎所有忙碌或者無聊的行人都不再淡定,紛紛搶購報紙,報童帆布兜里的幾十份報紙很快就被搶購一空。
李俠也搶到了一份報紙。
是大美晚報的特別加刊。
常校長能管住中央通訊社和國統區的報紙,
卻管不住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大美晚報等報紙。
八路軍不僅通過中華社向上海租界的各家媒體發來了通稿,甚至通過漂亮國派駐太行軍區的軍事觀察員卡爾森,把服部直臣的照片都傳輸過來。
因為卡爾森攜帶了一臺傳真機,可以實現圖像傳輸。
李俠迫不及待的展開報紙,只見頭版頭條赫然寫著:八路軍太行根據地大捷,副標題是全殲日軍第9旅團并活捉第21旅團少將旅團長服部直臣。
再然后就是一張黑白照片,幾乎占據了整整半個版面。
照片照的是一個日軍將領,臉色陰沉,目光陰鷙兇狠。
是真的!八路軍獨立團竟然真活捉了鬼子的一個少將。
這一刻,李俠對自己即將加入的這支部隊充滿了自豪。
上車之后,李俠逐字逐句的閱讀文章,唯恐錯漏了一個字。
不知不覺,車子就已經到了太古碼頭,按照組織上的安排,他們夫妻兩個將會在太古碼頭登上太古輪。
上船之后,會有一批學生跟他們會合。
這批青年學生將被送往延安參加革命。
也就是說,李俠還要擔負起保護這批青年學生的職責。
憑著船票,夫妻兩個很順利的上了船,是頭等艙的票。
在頭等艙的十八號艙室,李俠夫妻見到了那批學生。
一共有11個青年學生,6個男生,5個女生。
讓李俠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這些學生中居然有個熟人。
“李先生?李太太?”那個熟人是一個漂亮的女學生,一眼就認出了李俠夫妻。
李俠只是覺著眼熟,裘慧卻笑著說道:“這不是楊太太的小妹王小姐么?怎么你也要去延安參加革命?”
李俠便立刻想起來,
這是楊從文的小姨子。
她的名字好像叫王佳芝。
“是的。”王佳芝點點頭,又笑著說道,“順便找個人。”
“找人?”裘慧訝然問道,“你的熟人?他也在延安嗎?”
“勉強算是熟人吧。”王佳芝笑了笑說,“他不在延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或許會在太行根據地吧。”
“太行根據地?”
裘慧有些意外的道:“那可真太巧了……”
裘慧話音未落,就被李俠輕咳一聲打斷:“咳,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們也有一位熟人在太行根據地。”
王佳芝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
“其實我要找的人,你們也認識。”
“就是那天在你們家見過的那個梁副官。”
“李先生,李太太,你們倆一定知道他的身份,對嗎?”
“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是誰?他根本就不是漢奸偽軍,對嗎?”
李俠說道:“你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又怎么知道他會在太行根據地?”
王佳芝道:“因為他曾經跟我說過,說他是八路軍386旅獨立團的,我當時以為他只是在跟我開玩笑,后來我才發現他說的或許真是真的。”
李俠不置可否的道:“你們去延安,反正也要經過太行根據地,到時候找太行根據地的人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可是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王佳芝的小嘴嘟起來,帶著點憂愁。
李俠微微一笑,說道:“我或許可以給你支個招。”
“什么招?”王佳芝立刻精神一振,“李先生您說。”
李俠笑道:“你只要問,一個月前,太行根據地有誰來過上海?然后我想,你應該就能夠找到你想要找的那個人了。”
“所以說,凡事就怕出內奸。”
師長說道:“服部直臣要是被策反,好處就大了去。”
慶功宴后,李云龍、丁偉他們幾個都各自返回部隊,王野卻被留在了總部。
王野大抵也能猜到老總他找什么事,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老總、師長還有副總參謀長就找他談話了。
談的就是服部直臣。
“沒錯。”老總說道,“策反服部直臣的好處很多,老鬼子身為日軍高級將領,掌握的機密多不勝數,更重要的是他的反水對于侵華日軍的軍心士氣也將是個沉重的打擊,反過來對于咱們軍隊的軍心士氣就有很大的提升。”
王野道:“兩位首長說的對,我完全贊同。”
“真的?”老總有些狐疑的問道,“小王,你小子就沒有想過出什么幺蛾子?我可是聽人說,你小子有個喜歡殺戰俘的毛病?”
“謠言,這都是謠言。”王野矢口否認道。
頓了頓,王野又說道:“不管怎么說,我王野都是快要成為預備黨員的人了,對于組織的紀律又怎可能一無所知?”
老總道:“那上次的事情……”
“老總,上次的那件事情是事出有因。”
王野道:“至于具體原因,你也知道的。”
師長道:“那日軍第4旅團長前田秀呢?”
“師長,前田秀可不算啊。”王野堅決不予承認,“這老鬼子是個劍道高手,當時我都差點被他殺了,殺前田秀純屬戰場交戰的擊殺,這怎么能算是殺俘?”
師長跟老總對視了一眼說:“那這個事就不提了,以前的事也都揭過不提,但是今后你絕不能再犯,在戰場上殺鬼子那是天經地義,但是抓了俘虜再殺,就不行,咱們八路軍的紀律不允許,組織紀律更不允許。”
老總接著說道:“誰要是敢公然違反紀律,不管是什么職務,嚴懲不貸!殺俘虜這種毛病是絕對不能慣的。”
王野便心頭一凜,有些麻煩啊。
難道服部直臣的這只寶箱,終究還是飛了?
不過王野還是想爭取一下,當下笑著說道:“老總,能不能讓我參與策反?”
“你想都不要想,不可能!”老總卻是斷然拒絕道,“噢對了,你小子本事通天,我得先給你打個預防針,服部直臣要是出現意外,我唯你是問!”